背水一戰

背水一戰

誠然,皇帝說的話是金口玉言,將趙汐朝強招進宮后,火速下達聖令,竟是要納這位不久前才要冊封為臨溪縣主的女子入宮為妃。

趙員外得知這個消息后,登時嚇得魂飛魄散,險些一個跟頭摔地上。旁的官員見狀,紛紛表示祝賀,各種巴結送禮,一時間趙府喜慶的如同過年。里三層外三層,被各個官員送來的賀禮包圍的水泄不通。還美名其曰:趙府出了個千金貴女。

哪知趙員外這回說什麼也不肯收禮,毫不客氣的將賀禮通通退了回去。旁人只道他是水漲船高,想要避嫌。哪裏知道趙員外心裏頭是一千二百個不願意。

他素日裏勞心勞力,費勁心思的往上爬,一來是為了光耀門楣,二來是為了自己的寶貝女兒日後能嫁個好人家。遂對執名和傅青之流,如同防狼一般警惕著,生怕趙汐朝看上了他們其中之一。

可千算萬算,千防萬防,沒想到苦心經營了這麼久,居然被皇帝看上了。趙老爺心裏別提有多苦了,可又萬萬不能擺在明面上說。否則不識抬舉事小,抗旨不遵事大。趙家上下一百多號人的腦袋,可全掛在了趙汐朝的腰上。

因此,趙夫人在府里大吵大鬧時,趙老爺只能蹲在門檻處當個鵪鶉。總也不能讓他提着刀去宮裏搶人罷。就他這半截入土的身板,只怕才走到玄武門口,就被守門的御林軍活剮了。

萬般無奈之下,趙老爺嘆了口氣,思來想去還是去找了他的那位「太傅」繼子。豈料連個人影兒都沒見着,又灰溜溜的跑了回來。

趙夫人拽著趙老爺的耳朵,哭道:「這下好了吧!這回可稱了你的心意了!你不是一門心思的要往上爬嗎?咱們女兒這回要當娘娘了,往後你在朝廷上就能肆無忌憚的陞官發財了!」

「冤枉啊夫人!」趙老爺氣得捶胸頓足,拽著自己的頭髮,惱恨道:「我何嘗不想救女兒啊!皇帝比我年紀還大,後宮佳麗三千,哪個不是吃人的母老虎。我怎麼會忍心讓女兒受這種委屈!可我也沒有辦法啊,我真的沒有辦法!」

趙老爺終是禁不住老淚縱橫,這回算是徹頭徹尾的看清了。什麼官位仕途都是天邊浮雲,這輩子就趙汐朝這一個寶貝女兒。真要是讓她進了宮,往後餘生還能見到幾回!

不單是宮外,宮裏也鬧得沸反盈天,皇帝要將趙汐朝納入後宮的消息,如同一石驚起千層浪。上到皇後娘娘,下到朝中文武百官,無一不對此事議論紛紛。

按理說,趙員外之女,既無祖上封蔭,又無功勛在身。前一陣破例封為臨溪縣主,已然讓文武百官們暗自驚訝不己。哪知現如今又要納這位縣主為妃,放眼歷代歷朝,都沒有這個先例啊!

皇帝充耳不聞,一門心思的將趙汐朝帶回了皇宮。因怕她初次入宮,住得不習慣,還特意讓人收拾出了未央宮。趙汐朝便借口,想要儘快熟悉宮裏的環境,遂要求同公主們同住。

當今皇帝膝下公主甚多,可為了拉攏勢力,安定番邦邊地,大多會遠嫁公主。如今,不過剩下一位九公主待字閨中。

皇帝見趙汐朝低眉順眼,很是乖覺,心裏自然歡喜。可到底對她存了幾分顧慮,不肯將人脫離自己的視線之外。橫豎九公主的璟合宮離自己的寢宮不遠,皇帝便順了趙汐朝的心意,只當是稍微縱容罷了。

趙汐朝由著幾個宮人引路,穿過太液池往前走了一陣。宮人手裏提着明黃色的宮燈,路上的太監宮女見狀,紛紛跪在道路兩旁讓行。

縱是無人提醒,趙汐朝也知其中深意。皇帝這是有意告訴後宮眾人,不可擅自動她。只是不知這份「用心良苦」和「體貼入微」,原先是要用到哪位女子身上的。

她這是鳩佔鵲巢了,全然因為這張與人相似的面孔罷。就是連執名見了,都不捨得對她下手,何況是皇帝。

「臨溪縣主請移步入殿,九公主正在裏面等著您呢!」宮人從旁恭聲提醒道。

趙汐朝輕點頭算是應了,提裙踏入殿門,離得老遠就見一道倩影落在琉璃珠簾後面。穿着蔚藍色宮裝,青絲半挽,滿頭珠翠非但不艷俗,反而很是端莊秀美。

「九公主,臨溪縣主來了。」立在一旁的宮女輕聲提醒一句,九公主應聲抬眸,上上下下打量了趙汐朝一遭,淺淺一笑,如同月光揉碎在了眼中,「久仰大名了,如今總算是見到本尊了。」

趙汐朝不知九公主話里的「久仰大名」是何意思,想來也不是什麼好名聲,一時便開門見山道:「九公主,可否讓我寄封書信出宮,給家人報個平安?」

九公主若有所思的看過去一眼,示意她坐下,這才道:「報何平安?縣主進了璟合宮,還怕本公主會吃了你不成?」

她說着,曲著三根手指,在桌面有節奏的敲了幾下,另外一隻手托著腮,嘆道:「怪不得明連喜歡你,你模樣生得很好,果真是我見猶憐啊!本公主原先想着,你該是生得一副狐媚樣,哪知同安平縣主所說大為不同。」

趙汐朝就算閉着眼睛,也能想像到明珞單手掐腰,口若懸河的在九公主面前數落她的不是。眼下只苦笑道:「我在京城的名聲一向不好聽。」

「也罷,本公主同明小侯爺怕是有緣無分罷,這也怪不着你。」九公主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招來宮女低語幾句。

不消片刻,便將筆墨紙硯送了上來,九公主揮手讓殿裏眾人退下,這才湊近趙汐朝身旁,輕聲道:「原也不想幫你,只是聽聞你救過明連。本公主便幫你一回。你也是個聰明人,若只是報平安的家書,那自然不妨事。可若是別的什麼……你明白其中利害罷?」

趙汐朝左手提袖,右手提筆。筆尖從硯台邊舔過,聞言便笑道:「說是報平安的家書,自然只是報平安的家書。如今我人都在皇宮中,便是插翅也難逃,何不順其自然。」

「你倒是想得挺開的。」九公主聳了聳肩,果見趙汐朝只提筆落下「我很好,勿念」五個大字,這才招來宮人,趁著夜色趕緊將信送出宮去。

「說來也很奇怪,太傅原先是你的繼兄,對你痴心一片倒也罷了。明連對你也很是不同。就連本公主新來的那位七哥也對你情深款款。」九公主將手搭在趙汐朝肩膀上,狐疑道:「且不說七哥的事,你如何能舍下太傅,入宮為妃的?你這女人也太薄情寡義了些……」

「我若是說,此事非我自願的,九公主信么?」趙汐朝不動聲色的往邊上挪了一寸,淡淡道:「您貴為公主,尚且有無能為力的時候。何況像我這種官家小姐。」

「好像有點道理。」九公主坐直了上半身,親自替趙汐朝斟了杯茶,往她面前輕輕一推,笑道:「同是天涯淪落人。不瞞你說,明小侯爺如今鋃鐺入獄,同本公主的親事也算是徹底黃了。眼看着本公主也快到了合親的年齡,若不能嫁給明小侯爺,來年怕是要遠嫁番邦了。你其實比本公主幸運多了,最起碼這世間有三位貴公子對你情深似海。不像本公主……算了,不說了。」

趙汐朝攥緊茶杯,凝眸細看了九公主一眼,想着前世明連久病纏身,而九公主最終遠嫁番邦,二人並未有何交集。

也許是對苦命鴛鴦,她如是想着,便問道:「明小侯爺如今被關在大理寺,他身體素來不好。公主若是對他有幾分情誼,不妨去求皇上放了他罷。」

九公主瞥了她一眼,道:「這話你留着同太傅說去罷,興許有用。日後你做了父皇的妃子,便再不能同父皇以外的男子有任何瓜葛了。就連本公主也得喚你一聲娘娘。」

趙汐朝不可置否,又稍坐片刻,這才起身進了側殿休息。

趙老爺一拿到信,激動得老淚縱橫,趕忙將信拆開,見上頭只有短短的一行字。一顆心總也放不下來,生怕自家閨女在宮裏人生地不熟的,再受了什麼委屈。

一面又趕緊將信送到傅言手中,哪知信送出去之後,如同石沉大海。趙老爺心裏頭涼了半截,唉聲嘆氣個不住,只當是傅言不肯再出手援救了。

另一廂,傅言收到信后,確認了兩遍信上內容之後,隨手將信湊到燭火邊。火舌瞬間將信紙燒成灰燼,傅言坐在窗前一夜,直至天亮時,才拿到千方百計配來的鑰匙。

他捏了捏眉心,提袍踏過門檻。才走了幾步,略一思忖便同隨從低語了幾句。這隨從立馬會意,馬不停蹄的跑到了明國公府。

不出半日的功夫,安平縣主染上紅疹的消息不脛而走。消息傳入宮中時,皇帝當即派了太醫前去確認,哪知事情屬實。如此,安平縣主同八王爺的婚事只好往後推期。

執名是重犯,關押之處自然十分隱秘。傅言也是多方打聽,百般斡旋,借口探望明小侯爺,這才藉機進去地牢。

他從袖中掏出一錠金子,打發了差役,這才拐了幾個彎尋到一處極其隱秘的地牢門口。自袖中掏出鑰匙,咔噠一聲將銅鎖打開。

執名聞到動靜,以為是皇帝又過來了。只垂著頭沒再吭聲,待腳步聲近了,發覺有異,這才抬眸看了過去。

「七王爺,好久不見。」

「趙汐朝都要被納入後宮了,太傅還有這般閒情逸緻。」執名不冷不熱的嘲了一句,勉強直起腰,繼續道:「你若是來看我笑話的,現在就可以滾了。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憐憫。你若是想從我口中打聽什麼事,那更是痴心妄想。」

「我沒空同情你,也不想向你打聽什麼事情。」傅言定定的看了執名一眼,見他形容凄慘,心裏有了一番計較,只壓低聲音道:「來做一個交易罷。」

「交易?可笑至極。你也看見了,我如今只是一個階下之囚,同你這種白衣卿相何談交易!」

傅言正色道:「自然是有的,只看七王爺肯不肯了。現如今只有我能幫你。你我心知肚明,皇上龍體抱恙,全靠人蔘吊著命。他若是驟然駕崩,無論哪位王爺登基,怕是都不會饒過你。」

執名哈哈大笑,笑夠了,身子往前一傾,笑容越發滲人,「你的意思是,想讓我將皇位搶過來?傅言啊傅言,你也想同我一樣,當個十惡不赦的亂臣賊子?」

「十惡不赦不敢當,亂臣賊子也得看追隨的君主是什麼樣的人。」傅言糾正執名的措辭,笑道:「只看七王爺敢不敢做了。」

「這天底下有什麼事是我不敢做的。」執名眸色陰冷,兩手攥緊了鎖鏈,扭了扭脖頸發出一陣骨節響。薄唇輕言,吐出一句,「你們不敢做的,我敢。你們不能做的,讓我來。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傅言至袖中掏出一粒藥丸,輕聲道:「七王爺,汐朝很相信你。若你能放下過去的一切,我想我們不僅是盟友,日後也能是朋友。」

執名卻道:「我不需要朋友,更不想跟你化敵為友。」

「好罷,七王爺執意如此,我也沒有辦法。」傅言嘆了口氣,將藥丸塞進了執名嘴裏,稍微等了片刻,就見執名猛然吐出一大口血,臉色瞬間灰敗下來,頭歪倒一邊,連心跳聲都沒了。

傅言抬腿大步朝外走,將銅鎖重新鎖上之後,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了。他出了大理寺,又事無巨細的交代下去,這才心滿意足的回了傅府。大門一關,諸事不問。

七王爺死在地牢裏的消息,一直到第二日早上才傳入宮中。原是前去送飯的差役率先發現,登時嚇得魂飛魄散,跌跌撞撞的跑出地牢稟告。

皇帝當時正卧在龍榻上服用參湯,聽到執名死了,手裏的碗沒端住,摔了個粉碎。一瞬間,不敢置信,痛苦,悔恨以及憤怒的情緒相互交織著,引得他胸口劇烈的上下起伏,話還未說出口,一大口鮮血吐了出來。

在場的宮人嚇得面面相覷,趕忙跪了一地。

皇帝是做夢也沒有想到,一向桀驁不馴,陰冷狡詐的執名居然會死在他的前頭。而且死得無聲無息,狼狽至極!

他也不知是歡喜還是悲慟,只覺得整個人都靈魂出竅一般。剛要起身,眼前一花,整個人摔下床去。

太監總管趕忙跑上來攙扶,絮絮說着「保重龍體」。

應該是歡喜的罷。執名終於死了,以後再也不用提心弔膽的活着了。再也沒人拿着匕首往他脖頸處抵,再也沒人能威脅他的皇位了。

可是,心裏卻半點也不痛快,恍惚間想起執名那張酷似瑤蘅的臉,總是掛着桀驁不馴的笑容,眼底蘊著三分狠意,七分戾氣。但,他卻是瑤蘅在世間唯一的骨血了。

皇帝急匆匆的出宮,一腳才踏進地牢,就忍不住痛呼出聲:「執名!朕的兒子啊!」

眼前,執名還維持着死前的姿勢,滿身血污,遍體鱗傷。而執名全身上下每一道傷痕,都是他這個父皇親手給的。

「執名,執名!你怎麼能死在朕的前頭,怎麼能死在朕的前頭啊!」皇帝抱着執名的「遺體」,放聲大哭。

他想不明白,自己到底為了什麼才將執名折磨至此。他原是要好好補償他的,可執名卻不知好歹,辜負了自己的一番苦心。

似乎是有了絕好的理由,皇帝漸漸收了聲音,冷眼瞥著執名片刻。從上至下,目光冰冷無情。死了也好,死了……也好。

他轉身大步朝外走,身形孤傲,仍然是九五至尊。

七王爺死後,一切事情似乎塵埃落定了。

皇帝的身體越來越差了,初時還能勉強上個早朝,直到當着滿朝文武的面,一頭摔在地上,這才真正恐慌起來。他發現自己越發蒼老了,明明正值壯年,可深如溝壑的皺紋漸漸爬滿整張臉。

他變得越發暴躁,越發嗜血。每夜都要同妃子纏綿龍榻,捆住四肢強行進入。再一口咬住血管,生生將人折磨至死。

這些不足以平息皇帝胸膛中涌動的暴虐,他又開始瘋狂的懷念起瑤蘅來,每夜都要攥著那塊綉了名字的手帕入眠。甚至都不肯放過執名,命人將他的「遺體」吊在城門口示眾。

宮裏宮外的人都在傳皇帝身患頑疾,久病纏榻。前朝更是紛紛上奏請立太子。一來二去,竟惹了聖怒。當場讓人拖到午門外斬首不說,還將最得眾望的皇子打入了大理寺。

似乎只有這樣,才能長長久久的穩住皇位。皇帝如是想着,大口大口的嚼著人蔘,為了證明自己身體強健。一夜臨幸五名妃子,宮裏夜夜笙歌,不眠不休,無休無止。

終於,皇帝想起來了趙汐朝,強行召她臨幸,未果。之後又絲毫不顧及趙員外和太傅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撓,執意要冊封她為妃。

這還不算,皇帝每每看見趙汐朝,總覺得是瑤蘅又回來了。他跟瘋魔了一般,發了瘋的要把這些年虧欠瑤蘅的,通通補償到趙汐朝身上。

讓她住最富麗堂皇的宮殿,穿最華貴的衣服,戴最名貴的珠寶。就連冊封儀典的服裝,都是正宮娘娘才能穿的大紅色婚袍。

皇後娘娘自然不肯放任皇帝如此糊塗,要以死相諫。哪料半點用處都沒有。皇帝一句「要死便死遠點」,差點沒將皇後娘娘氣昏厥過去。

眼看着皇帝要在昏君的路上越走越遠,皇後娘娘索性就派人將皇長子從大理寺放了出來,聯合朝中老臣們力逼皇帝退位。這可正好觸了皇上的逆鱗,午門外的屍體堆成了小山,鮮血從未乾過。

而一切事情,終於走到了最後一步,一切都無可挽回了。

趙汐朝由著宮人給她換上大紅色的婚袍,這是她第二次穿上嫁衣。說來也可笑,每次都是被人強行逼迫的。而這次,若不成功,便成死人。

宮人雙手捧著鳳冠霞帔,小心翼翼的給趙汐朝戴上。明晃晃的流蘇垂在額間,她容色極美,眉心一點硃砂痣更顯得妖嬈嫵媚。一位宮中女官替趙汐朝抹上鮮紅的口脂,笑道:「娘娘生得極美,皇上見了必然喜歡。」

宮中禮節甚多,可如今是多事之秋。宮裏宮外都人心惶惶,每個人都打着一百二十個小心,生怕一著不慎,項上人頭就保不住了。

皇後娘娘到底是以死相諫了,可仍然擋不住皇帝幾近瘋狂的念頭,皇長子一氣之下私逃出宮。聯合各路番王,打着「掃清奸佞,內安民心」的旗號,揮兵而來。

皇帝召集了禁軍和御林軍在宮門口死守,無論如何也要同趙汐朝將這儀典完成了。他已經病入膏肓,強行吃了大補的葯,硬生生的提起了精神。

宮人抬着八抬大轎,一路風光旖旎的將趙汐朝送入金鑾殿。將宮門重重一合,這才紛紛退下。

趙汐朝坐在龍榻上,袖中緊緊攥著匕首。暗暗捏著把汗,她也不知自己是哪裏來的自信,居然敢賭這麼大的局。

若是其中有一環錯了,則滿盤皆輸。

「瑤蘅,你終於又回到朕的身邊了。」皇帝穿着紅色的龍袍,湊近身來要抓着趙汐朝的肩膀,哪料卻被她躲避開了。臉色登時就難看下來。

「朕是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臣!沒人能拒絕朕,沒人敢拒絕朕!趙汐朝,朕知道你心裏愛着傅言。你今日若是敢不服從朕,朕就立馬下旨抄了傅家滿門!」

「皇上,傅家這麼多年,對朝廷衷心耿耿,您這麼說,不怕傷了朝中老臣的心嗎?」

「朕是天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傅家也好,明國公府也好。不過是臣子。只要朕想,抄家滅門,有何不可!」皇帝大笑,上手一把攥緊趙汐朝的手腕,拉至自己身前,冷笑道:「至於你,不過一個替身,有什麼資格在這裏同朕叫囂!」

他說着,一把將趙汐朝的外裳撕開,將她整個人重重地拋到龍床上,欺身上前。

外頭有人大聲喊道:「皇上,皇上!不好了,大王爺逼宮造反了!」

「聽聽,這就是朕的好兒子們!」皇帝捏正趙汐朝的下巴,湊到她耳邊笑道:「亂臣賊子,其心可誅。趙汐朝,待傅言替朕平定了霍亂,下一個滿門傾覆的,便是傅家了。」

「卑鄙!」趙汐朝咬牙切齒,罵了一句,哪知右手腕一陣劇痛,硬生生的被皇帝掰折了。痛呼聲幾乎要忍不住從嗓子裏蹦出來。

「想殺朕,可沒這麼容易!」皇帝將趙汐朝袖中的匕首擲了出去,剛要強行將人玷.污,脖頸處驟然一涼。滾燙的鮮血汩汩的往外流。

「執……名?」皇帝大驚失色,不敢置信的瞪着眼前的玄衣少年,如同青天白日見到鬼一般。

「不好意思,讓父皇失望了。我居然沒有死,你是不是很意外?」執名隨手將床幔扯下,甩到趙汐朝身上,慢條斯理的吐了一句,「裹好了,連脖頸都不許給我露!坐在一邊看着就好,敢多說一個字,我把你另一隻爪子折了!」

趙汐朝趕忙扯過床幔,將自己嚴嚴實實的裹好。這才縮在牆角沒敢吭聲。

執名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才攥着手裏的長劍,一步一步,緊逼着將皇帝抵在了柱子上。

「父皇,你做夢也沒想到吧?我居然還能活着回來找你報仇!你肯定很失望,因為我還沒跪下來跟你服軟!怎麼樣,你現在要不要考慮一下,跪下來求我?」

「執名……你不能殺朕,你不能!朕是你的父皇,是你父皇啊!」皇帝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兩手扯著執名的褲腿,老淚縱橫,「你要相信父皇是愛你娘的。父皇當年是受了小人的蠱惑,朕不想的!可是朕沒有辦法,朕真的沒有辦法!」

「朕沒有辦法啊!都是皇兄逼得朕,都是皇兄逼得朕!是傅家和明國公府逼得朕!朕是無辜的,是無辜的!你心裏有恨,你有怨,你去找他們報仇!執名,只要你肯放過父皇,父皇現在就下旨殺了傅言和明連替你出氣,好不好?」

「事到如今,你還要反咬別人一口。你還真是……比我還要不知悔改。」執名提劍拍了拍皇帝的臉頰,故意在他臉色劃了幾刀,笑容滿面道:「我其實答應過我娘,無論如何也不能對你動手的。可我從來都不是個孝順孩子,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呀!」

「執名,執名!不要,不要啊!執名!朕把皇位傳給你,把趙汐朝也還給你!不要殺朕,不要殺朕啊!」皇帝捂住臉,驚恐的大喊大叫。可他無論如何喊叫,硬是沒有一個人進來。

他這才後知後覺,偌大的皇宮裏就只剩下他們三個了。他一個皇帝竟然落得如今這般孤立無援的地步!

「快去,找來錦帛跟筆,別讓我再重複一遍!」

執名提劍一指,硬逼着皇帝爬著去找來東西,這才指示道:「我說,你寫。皇七子執名之生母瑤蘅追封為賢貞太妃,入葬皇陵!」

「執名啊……」

「寫!」執名揮劍削掉皇帝左手尾指,笑容燦爛道:「瑤蘅為你做了這麼多,怎麼也得有個名分啊……還有我,怎麼說也是你的兒子,應該是皇子。可你是怎麼對我的?嗯?你讓人用銅勾穿我琵琶骨,逼着我跪釘板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也會落到今日這個下場!」

他每說一句,提劍削掉皇帝一根手指,登時鮮血如同水柱般噴灑出來。皇帝疼得大喊大叫,滿地打滾,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執名略一思忖,轉過頭去,惡狠狠的沖着趙汐朝喊:「把眼睛給我閉緊了!」

趙汐朝腦袋一縮,趕忙閉緊眼睛不敢再看。可滿殿都瀰漫着一股子強烈的鐵鏽味,直衝入腦。她喉頭一陣噁心,險些吐了出來。

「對了,還有皇位……」執名半蹲下來,用劍柄挑起皇帝的下巴,詢問道:「父皇,你打算讓誰繼承你的皇位?是元漓,還是老八?你覺得我怎麼樣?」

「不行!不能是你!」

皇帝突然情緒激動起來,像是一匹蒼老的馬,在爛泥窩裏打滾,滿臉都是血跡,幾乎將臉上的每一道皺紋都填滿了,「朕的皇位絕對不能交到你的手中!」

執名的臉色漸漸陰冷下來,眼底浮現出更強烈的恨意,嘲諷道:「為什麼不能是我?」

「因為……因為……」

執名直接打斷皇帝的話,冷冷道:「你說不出來?那我替你說。因為我是個沒有人要的野種,是你輝煌人生中最為恥辱的一筆。你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恨不得我立馬死了才甘心!我不過是沙粒草芥,如何能同你的兒子們比。你神聖的皇位,怎麼能落到我這種污穢之人的手中。你怕我髒了你的皇位,可對?」

「不是的,不是的!」皇帝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失聲尖叫着,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他放棄了最後的尊嚴,虛弱無力的求道:「殺了朕,你殺了朕罷。」

「別急,我還有話沒說呢!」執名慢條斯理的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一點點的將裏面的藥粉撒在皇帝身上的傷口上,笑容滿面道:「這個呢,是我從東瀛帶來的,一直沒有用過。這個東西特別好,只要撒在傷口上,頃刻之間就能將肉腐蝕得乾乾淨淨……哦,就像你現在這個樣子!」

他起身,十分嫌棄的離遠了些,手裏握著長劍,胡亂的在殿裏砍了一通。充耳不聞殿裏的慘叫聲。

「執名……」皇帝形容凄慘,已經出氣多吸氣少了,可仍然強撐著,支起上半身,艱難萬狀的吐出一句,「是朕對不起你們……你過來,讓朕抱一抱你……你長這麼大,朕從來都沒有抱過你,你過來,求求你……」

他終究也等不到執名過去讓他抱了,嘴裏吐出越來越多的黑血,身形如同山勢傾覆,重重地跌了下去。臉貼在冰冷的漢白玉地板上,唇瓣蠕動了幾下,無聲的喊了個名字。終於……都結束了。

執名神色淡漠的凝視着皇帝的屍首,並不覺得如何痛快。他弒父又弒君,等待他的唯有一死。可臨死前,還想再看看趙汐朝的臉。

他彎腰從地上將錦帛撿了起來,緩步走了過去,見趙汐朝裹着厚實的床幔縮在牆角,臉色慘白,雙眼緊閉,果真是半點也沒敢看。

「你還真是……聽話。」執名單膝壓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將趙汐朝的右手抽了出來,見手腕處腫得老高,遂給她輕輕揉了揉,輕聲道:「趙汐朝,你今夜就當什麼也不知道。過了今天晚上,你就老老實實的當你的臨溪縣主。我本來想給你更好的,可是如今想想,沒有什麼比成全你,更讓你開心的事了。」

他邊說,邊將趙汐朝的手骨接上。從自己身上撕下一塊布料,給她固定好,這才將人從地上撈了起來,打橫抱在懷裏。

順手把長劍也摸到手裏。殿門口的宮人早被他殺光了,滿地橫屍,他不甚在意,可卻怕趙汐朝見了害怕。索性將人往懷裏按了按,故意不讓她看見。

出了金鑾殿,繞過太液池,眼前便出現一條寬闊的小道。路的盡頭是玄武門,而傅言正率領着禁軍和御林軍在前面擋着。

走完這條路,他的一生大概就要到頭了。

「趙汐朝,跟我說說話罷。」

「說什麼?」

「……我也不知道。」

須臾,執名打破了沉默:「想說謝謝你,可是覺得你更對不起我。傅言很聰明,他假意同明連鬧翻,為的就是讓皇上掉以輕心。後來,又將我從大理寺救了出來。按理說,他救我脫離苦海,我應該感激他。但是,我想說,我很恨他。」

他垂眸深深凝視了趙汐朝一眼,接着道:「可能是我死不悔改吧,我到現在還是覺得很不公平。」

「執名。」趙汐朝攥著執名的衣服,將臉埋在他的胸前,小聲道:「你放下我,趕緊走罷。以後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你會活得很好。你……你忘了我罷。不值得的。」

「其實,已經來不及了。」執名駐足,將劍攥得緊緊的。眼前一望無際的人牆,他逃不出去的。

他突然覺得自己的一生很是凄涼,沒有人疼,沒有人愛。唯一想要得到的女人,就如同天邊浮雲,縱是他使勁全力,也追逐不到,觸摸不著。

「那就這樣吧趙汐朝,恭喜你了,你自由了。」執名說着,將趙汐朝往半空中一拋,穩穩地落在了傅言懷裏。

「不要啊!執名!你不要做傻事,執名!」

卻見執名腳尖一點,身形如同鬼魅般掠去,身後的弓箭手一齊對準,箭羽尾端點着火球,如雨點般離弦而出……

玄正二十三年秋,皇帝駕崩,舉國同哀。次月,冊封皇長孫元漓為儲君,即日登基。來年二月,九公主下嫁明小侯爺,大赦天下。

※※※※※※※※※※※※※※※※※※※※

啊,首先,◆執名木有死◆

其次,後面要收尾了。

大婚,開船,還有執名的媳婦兒要出場了。給男配們的結局寫寫。

當然,為了表達,我這些天撒刀子的沙雕行為,從後面開始,多少章不知道,重點核心就是一個字:【甜】

有多甜啊,就跟阿爾卑斯棒棒糖那樣甜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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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小蘿蔔的,就來包養她罷ˉ﹃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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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世叔他財大氣粗》,歡迎爬坑

以下文案,么么噠~肯定甜【望天】

前世,林蔚七歲時死了親娘,她爹續弦,娶了個蛇蠍美人,還帶回來兩個拖油瓶。天天過着豬狗不如的凄慘生活。

重生之後,林蔚意外得知自己還有個財大氣粗的世叔!

後來……

林蔚:叔,你家有不要的錢嗎?

大豬蹄子:有。

林蔚:叔,你家有不要的地嗎?

大豬蹄子:有。

林蔚:叔……

大豬蹄子:你別說了,想要什麼自己來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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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兄總想掐死我(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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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玄幻奇幻 繼兄總想掐死我(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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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水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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