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邪歸你

改邪歸你

七王爺冊封儀典之日擅自離宮的消息,如同插翅一般火速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比起官家小姐青天白日被幾個乞丐擄走的消息,有過之而無不及。立即成為了百姓們茶餘飯後的新談資,其熱衷程度不亞於京城新發生的深巷命案。

也不知是有人故意引導,還是京城百姓過於關注。竟紛紛將三件事聯繫在了一起。有人說,曾親眼看見七王爺陪著趙家小姐逛街街遊玩,因趙小姐生得過於美貌,引起了幾個乞丐的覬覦。七王爺一氣之下,殺人解恨。因著七王爺身份尊貴,又得聖寵,縱是大理寺查案,也拿他毫無辦法。

還有人說,七王爺同趙小姐相識己久,且暗生情愫。為了討佳人歡心,這才耽誤了冊封儀典。

更有大膽的人妄自揣測,昨夜但凡參與尋找趙小姐的世家公子,皆對趙小姐情深似海。其中以傅家長房嫡子兼新任翰林院太傅的傅言為最,其次便是國公府響噹噹的明小侯爺。傳到最後竟然還將趙汐朝刻畫成近二十年來名動京城第一人。而上一回引得京城上層權貴紛爭四起的女子,便是北地那位多年前就已經香消玉損的側妃瑤蘅。

大街小巷,無數的百姓議論紛紛,暗地裡杜撰出了更加蕩氣迴腸的佳話。

可無論這個故事有多少個版本,也無論京城謠言怎麼變本加厲。有一樣是毋庸置疑的,那便是:趙家小姐生得國色天香,有傾國傾城之姿,閉月羞花之容,引得幾位上層貴公子爭相痴纏。

謠言傳到最後,早已經偏離了實際軌道。但是也有一部分人覺得,既然驚動了這麼多的人滿京城搜尋趙汐朝的下落,而趙汐朝又丟了足足一整晚。性命雖然無虞,可名節到底還在不在,誰也說不準。更多的人覺得,趙汐朝到底生得如何已經不重要了,關鍵是到底有沒有被乞丐擄走,乃至於是被人強行玷.污。

若當真是被乞丐擄走,只怕名聲自此一落千丈,莫說是七王爺,縱是尋常官員家的公子,也不見得能接受這種失了名節的女子。更何況,趙家原本就是商賈之家,縱是晝夕之間脫離商籍,可在旁人眼裡,就是插了鳳凰羽毛的烏雞,成不了什麼氣候。

當然,其中不乏眼紅心熱的人。

正當百姓們吐沫星子橫飛,預備著要用吐沫活活將趙汐朝淹死之時,七王爺出來闢謠了:第一,趙汐朝沒有被乞丐擄走。第二,命案跟七王爺沒有關係。第三,昨夜,趙汐朝是同七王爺在一處詩酒談天。

傅家也出來表態,只說是傅家二公子同人打架沒打贏,遂帶人出來找回場子。明國公府則是協同大理寺的人辦案。

如此,京城百姓一見各家出面表態,縱是心裡還有點疑惑,也萬萬不敢在表面上嘀咕。旁的先不提,就是傅家也不是他們這種平頭老百姓可以惹得起的。何況這回還牽扯到了七王爺,若不是嫌自己命太長,萬萬不會在這種風口浪尖上亂嚼舌根。

與此同時,傅言將趙汐朝安置好后,便坐了馬車回了傅府。一進門下人就湊過來回稟道:「大爺,昨夜您一整夜都沒回來,老夫人擔心的緊,正在上房等著您呢!」

「知道了。」傅言抬腿大步流星的往上房去,眉心染著一層淡淡的倦意。事到如今,也該懲治懲治幕後黑手了,總不能讓趙汐朝平白無故吃了這麼一記悶虧。

若非執名及時出現,趙汐朝縱是僥倖不死,名節和清白也盡數被那些下賤之人給毀掉了。每每想及此處,傅言心中一陣后怕,差一點就要失去趙汐朝了。他越是害怕失去趙汐朝,眼下就越是痛惡琅沅,再加上外界謠言,更是恨不得親手將琅沅掐死。

才走至院門口,傅言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側過頭來,詢問道:「你們二爺呢?可是又躲到國公府了?」

他其實這麼問並不奇怪,傅青從小到大在京城沒少惹事,今天打了遠山伯的孫子,明天打了尚書家的兒子,橫豎沒有安分守己的時候。傅青愛惹事,每每惹過事,還十分有遠見的一頭扎在國公府,少則躲上五日,多則躲上半月。全依著捅婁子的大小決定。這事在京城簪纓世族中廣為流傳,傅言身為傅青的堂兄也是見怪不怪,偶爾還會覺得青兒挺機靈的。

哪知那下人卻道:「回大爺的話,二爺今個一早就回來了,怒氣沖沖的要找表小姐。奴才們攔都攔不住,鬧得府上雞飛狗跳的。後來恰巧被大人撞見了,劈頭蓋臉斥責了一頓不說。還……還讓下人抓著二爺,打了他一頓。」

「哦?竟然有這種事情?」傅言挑起一邊的眉頭,淡淡道:「挺好的。」

下人擦了擦額頭上的一層虛汗,為難道:「大爺……這……這……」

傅言抬腿往前走,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詢問道:「傷得嚴重么?腿斷了沒有?」

「腿……腿倒是沒斷,就是……就是……嗨!怎麼說也得趴半個月!」

如此,傅言也不多問什麼,橫豎這些都是傅青自找的。想來叔父也知他這次不肯輕易饒過傅青,遂早他一步將人處置了。這樣……也省得他動手了。

正想著,人已經踏過門檻,伸手挑開層層的珠簾,就見裡間煙霧繚繞,銅質鏤空的香爐點著安神香。琅沅坐在下方,兩眼腫得跟核桃一樣,捏著帕子哭哭啼啼的。而衛氏和李氏坐在一旁,一左一右溫聲安撫著。

「孫兒見過祖母,讓祖母擔心了,是孫兒的不是!」傅言拱了拱手,沉聲道,他又轉過臉來,灼灼的目光徑直穿過眾人,不偏不倚釘在琅沅身上。

老夫人見狀,暗暗嘆了口氣,事到如今,縱是琅沅不肯承認,可事情到底是怎樣,大家心裡多少都明白幾分。可無論如何,趙汐朝此次因禍得福,不僅平安無事,反而得了七王爺的親眼。而琅沅是傅青的表妹,無論如何也不能因為此事傷了臉面。

只好沖著傅言道:「趙姑娘此番沒什麼大礙吧?」

傅言目光不肯收回來,回道:「一切都好,我已經將人送了回去。幸好得了七王爺相助,汐朝人也無事,只是受了一點驚嚇,好在逢凶化吉了。只是背後有小人無時無刻的盯著,想必汐朝也是不舒服的。你說對不對,琅沅?」

琅沅方才見傅言進來已經嚇得夠嗆,眼下更是哆嗦著往衛氏身後躲,拽著她娘的袖子,哽咽道:「娘,表哥對我好凶,我要回家。我要找爹……」

衛氏還未曾回話,卻見傅言上前一步,居高臨下的睥睨著琅沅,冷冷道:「事到如今,你還要抵賴不成?是誰落井下石,見趙汐朝眼睛失明,將她帶入深巷,蓄意讓乞丐將其強行玷.污?又是誰事後百般推卸責任,說話顛三倒四,意圖瞞天過海?琅沅,你可是覺得我不會將你怎麼樣,才敢這般背著我如此對待趙汐朝?」

「表哥,我沒有!」琅沅哭道:「我真的沒有,表哥,求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啊!不信你去調查,我真的沒有那樣做!你找人同我對質,若是真是我做的,讓我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聞言,傅言拂袖,冷笑道:「你倒是也敢發這種毒誓,舉頭三尺有神明,你真的不害怕的么?如今那些人已死,汐朝當時又失明,自然是不能同你對質。她雖然平安無事,可也不代表你就沒有做過這種惡毒至極的事!你若是覺得能夠瞞天過海,才是愚蠢至極!」

衛氏便道:「傅言,你話可不能這麼說!這無憑無據的,怎麼就能認定是我們家琅沅做的?是,琅沅當時的確是同趙小姐在一起。可那也是安平縣主硬讓咱們琅沅送人回去的!琅沅哪有這麼大的膽子,明目張胆的做這種事情?興許是你那位趙姑娘自己行為不檢點,才惹得這麼一出事,現在滿京城都沸沸揚揚的!這大家都說說,丟了一個晚上,哪還有什麼名節可講?依我看啊,還不如一頭撞死了。如若不然,就落髮為尼,後半生常伴青燈古佛,也好過在世間丟人現眼!」

她說著,攥著琅沅的手就往外拉,怒聲道:「好一個傅家,以後就是你傅言一個人的傅家了!我李家高攀不起,以後再也不敢踏足一步,琅沅,娘帶你回去!」

話音未落,就見傅言微微錯開身來,從門外進來兩個男子,為首的一人年過四十,穿著一身官服,傅溫落後一步。

「小賤人!」這男子二話不說,劈頭蓋臉給了琅沅一個耳光,指著她的臉,破口大罵道:「李家的臉都被你給丟光了!讀了這麼多年的書,都讀到狗肚子里了,連半點仁義禮孝都不懂!誰讓你做這種下三濫之事的!」

琅沅觸不及防,被一記耳光抽得跌在地上,摔得眼冒金星,發簪都落了一地。唇角瞬間就見了血,一見來人,嚇得哆嗦起來,顫聲喚了一句「爹」,眼淚簌簌往下落。

「別叫我爹!我沒有你這種女兒!」李大人怒氣沖沖道,回身對著傅言拱了拱手,慚愧道:「傅言侄兒,此事都怪我管教不嚴,琅沅年幼做錯了事情,我也不護著她。你想如何處置便如何處置,只是趙員外和七王爺那裡,還請侄兒好生善後才是。」

此話一出,琅沅臉色登時慘白到了極致,她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的親爹居然會如何待她。原先她以為死無對證,誰也拿她沒辦法。可未成料到趙汐朝居然會被七王爺給救了,非但如此,七王爺為了挽回她的名聲,特意出來闢謠。

想到此處,琅沅又驚又恨,只覺得趙汐朝一個人佔盡了天底下所有的便宜。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蠱惑這麼多貴公子的心。恨意就像是蝕骨的毒.葯,一點點的侵蝕著她的內心。像是一根淬了劇毒的針,無時無刻不痛徹心扉。而她之所以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就是因為想要嫁給眼前這個男人。

琅沅見事情已經沒有了任何轉圜的餘地,索性就破罐子破摔,手指著傅言嘶吼道:「是我做的又怎麼樣!我就是恨她,我恨她搶走了你!明明已經有這麼多人喜歡她了,為什麼非要跟我爭!她有什麼好的,值得你們所有人傾盡全力袒護著!說到底她就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還有你!」她手指著李氏,笑得比哭還要難看,「是你一直逼著我,讓我討好傅言表哥!是你一直想要我嫁入傅家!是你害怕傅言日後搶走了傅青的一切,才想方設法的壓制他!若不是你們都逼我,我怎會去害人,怎麼會落到如此田地?」

「沒有人逼你,是你自己的慾望吞噬了你的內心!」老夫人怒斥道:「你若是沒起歹意,誰能去教唆你?事到如今,你還敢反咬一口,簡直豈有此理!來人啊,將她們給我趕出去,趕出去!」

「慢!」傅言抬手,制止了下人的動作。在場眾人瞬間將目光投了過去,卻見他眸色泠然,夾雜著三分清冷,七分厭惡,冷聲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雖是表妹,可我向來就事論事絕不姑息。更何況趙汐朝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怎能由你算計害了去?」

李氏一聽,見衛氏向她投來求救的目光,雖知這事已經無力回天,可顧及著傅青日後還需要李家在背後扶持。咬了咬牙,硬是頭皮勸道:「傅言,這是還怪我。琅沅是我娘家的侄女,從小也是我看著長大的。這才起了親上加親的念頭,原先你不喜歡,這事也就作罷了。誰知琅沅是個糊塗的,今生非你不嫁,這才做錯了事。」

「是啊,是啊,琅沅是被豬油蒙了心!她是無心幹了壞事!她可是你表妹啊,你不能把她怎麼樣!」衛氏哭道,又轉身去扯李大人的衣袖,「老爺啊,琅沅可是你的女兒啊,你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死啊!老爺!」

李大人冷冷一揮袖,將衛氏甩在地上,痛罵道:「慈母多敗兒!就是你平時太慣著她了,才會鬧成了今天這種局面!李家世代都是清白人家,何時出過這種毒婦!趙員外顧及臉面沒鬧起來,可明裡暗裡給我施壓!還有七王爺,哪裡是我們這種人家惹得起的!」

他轉頭對著傅言道:「你儘管處置,琅沅是生是死都由你說了算。我只當沒生過這種有辱家風的女兒!」

衛氏見狀,哭得更大聲了,連忙撲了過去將琅沅護在懷裡,痛哭道:「作孽啊!作孽啊!我的琅沅,我的女兒啊!」

場面一度十分混亂,老夫人到底是顧及李家,可也不能傷了自家長孫的心,只好勸道:「傅言,琅沅到底是你表妹,得饒人處且饒人。橫豎趙家姑娘又沒真出什麼事,回頭李家派人親自登門請罪便是,何必鬧得這般僵。豈不是讓旁人見了笑話!」

傅言壓下一邊眉頭,眼底蘊著几絲寒意。人心不古,縱是血濃於水的親人也可以相互算計,何況是待旁人。在傅家人眼裡,趙汐朝只要一日不進傅家的大門,就一日是個外人。哪裡比得上同李家的交情,哪怕是琅沅先動了惡意。

說到底,他如今也不過是寄人籬下,這傅家也不是他的傅家。

須臾,傅言搖了搖頭,目光緩緩的從屋中每一個人的臉上劃過,心漸漸冷了下來。

「祖母,我不怕被人笑話。」他抬起頭來,不卑不亢道:「如果今日是趙汐朝害得琅沅被京城百姓諸多詬病,您還會說『得饒人處且饒人』么?做錯了就是做錯了,不能因為做的錯事未能像預計的那樣釀成大錯,就能說從來沒有做過。」

老夫人神色一怠,唇角蠕動了幾下,喘了口氣,捶胸頓足道:「人老了,不中用了,見不得小輩們受傷。傅言啊,你若是覺得殺了琅沅才可以消氣,你儘管動手吧!你爹心胸寬廣,一輩子都沒傷過旁人的命啊……」

她這麼一說,屋裡的氣氛頓時沉了下來。人人都知傅家長房晝夕之間慘死在山匪的屠刀之下,僅留下傅言這位長房嫡子。如今再提,怎能不讓傅言動幾分惻隱之心。

許久,傅言才將攥緊的拳頭鬆開,深深緩了口氣,沉聲道:「我聽說京城郊區有一座尼姑庵,便將琅沅送去反省吧!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她了。」

此話一出,老夫人登時鬆了口氣,只要不傷了琅沅的性命便好。鬧成今日這番田地,能不傷了和氣,已然很好。

「好孩子,祖母就知道你是最孝順的……」

琅沅臉色灰白,像是一瞬間老了十歲,臉上布滿淚痕。想象著今後自己只能穿著淄衣常伴青燈古佛,一時間萬念俱灰。上前撲到傅言腿邊,嚎啕大哭:「表哥,表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不敢了!求求你饒我一次,我真的不敢了!我不嫁你了,不嫁了!我想要回家,我想回家啊!爹!娘!我不要當尼姑,我不要去尼姑庵,我不要!」

「自作孽不可活。」傅言將琅沅震開,居高臨下睥睨著,看盡琅沅發瘋似的醜態。

卻見她突然直起上半身來,像是瘋魔了,指著傅言大聲道:「不!你不能這麼對我!我沒有錯,錯的不是我,不是我!趙汐朝就是個水性楊花的下賤女人!你沒有證據,你就不能把我怎麼樣,你不能!」

傅言聞言,輕笑了一聲,隨手從牆面上抽下一柄長劍,在眾人驚恐的目光中,一劍揮下。琅沅慘叫一聲,髮絲隨著劍鋒飛揚,落了一地的青絲。她整個人僵在了原地,好半晌兒才痛哭出聲,使勁搖了搖頭。

卻見傅言將長劍隨手擲在地下,薄唇輕啟,輕飄飄的吐出幾個字,可卻擲地有聲,「你錯了,我能。」

他說完,環顧一周,見沒人反駁,這才轉過身來,對著李大人和叔父略一頜首,大步流星的往外頭去。

出了上房,傅言這才稍微喘了口氣,他從來也不是什麼善人,縱是從前是,可遭遇了滿門禍事之後,連最後一點婦人之仁也煙消雲散了。

不殺琅沅,不意味著原諒她了。常伴青燈古佛,對琅沅來說無異於是在非生非死的地獄里苦苦煎熬。

略一思忖,傅言到底是掉了個頭往傅青的院子里去,人才走至門外就聽見屋裡傳來堪比殺豬的慘叫聲,且一聲比一聲驚悚。他心下疑惑,立在門外細細聽了幾句,就聽見屋內傳來傅青和明珞的對話聲。

明珞帶著點哭音,道:「你怎麼這麼傻啊?你就說是我非拉著你打架的,不就沒事了?難不成傅大人還能去國公府找我麻煩不成?你腦子壞掉啦,找到趙汐朝之後,趕緊跟著我哥回國公府啊!你躲到國公府不就沒事了!」

傅青啞著嗓子,似乎很是虛弱,唉唉叫喚了幾聲,才道:「你以為我不想啊,可堂兄跟我爹又不一樣。到時候打上門來了,這臉面上又不好看!」

明珞啐了他一口:「你還要臉面上好看啊?你不要臉不要皮的功夫都吃到狗肚子了啦?我看你就是愧疚,心虛!你肯定是對趙汐朝心懷愧疚,要不然你早溜了,還等著傅大人命令下人抓著你打呀!」

傅青道:「你怎麼能這麼說呢?弄丟阿朝也有你的一份啊!我這是代你受過,你不感激涕零就算了,怎麼還在這裡說風涼話,我不理你了……啊……你要殺人啊!鬆手,快鬆手啊……來人啊,謀殺啦!」

「讓你再說!活該!疼死你!」明珞哼道,很快又罵了幾句,「這打哪兒找的大夫啊,真不中用!這葯上了這麼久了,怎麼還會疼!真不中用!」

傅青虛弱無力道:「行了,都別提了。我估摸著也沒我什麼事了。明珞啊,你這幾日別去纏著我堂兄了,他這人看著脾氣好,可實際上特別護短。回頭我怕他……怕他……」

「我會害怕他?呵,我堂堂安平縣主,我會怕他?笑話!我就不信他敢對我怎麼樣!傅青,你越活越過去了,這麼大了還被爹打,丟人現眼!」

傅青嘆道:「你以為我願意啊,我還不是怕堂兄斥責我,回頭被我娘知道了,要不高興的。堂兄他很可憐,當年遇見了那樣的事情。我總怕他覺得自己是在寄人籬下。還有我娘……算了,我娘都不疼我,怎麼會去疼愛堂兄……」

「……」

再多的傅言沒有再聽下去了,心裡不知是何滋味。他一心尋找的家,惦念的親人,其實在利益面前還是會毫不猶豫的將他推出去。也許今後還會出現這種局面,因為各種各樣的人,強逼著他手下留情,或者是得饒人處且饒人。

可他得饒人處且饒人,誰又對他手下留情?到了最後,還是那個平日里沒心沒肺的傅青一心一意替他著想。恍惚間,又記起爹娘的慘死,傅言眉心狠狠跳了幾下,執名那日的話又毫無徵兆的迴響起來:

「跟本王做交易,用你懷裡的女人來換,本王可以告訴你幕後黑手是誰!」

其實,查了這麼久了,他不是沒有懷疑目標,只是不敢想,不敢確定。一旦事情的真相暴露無遺,似乎所有的親情友情都會頃刻之間分崩離析。

可大廈將傾,誰又能阻擋得了。

傅言甩了甩頭,沒再繼續深想。聖上升他為翰林院太傅,無非就是覺得七王爺桀驁不馴,而他剛好有幾分制人的手段。可每每想起執名對趙汐朝的百般痴纏,他總有一種自家好白菜被狼崽子覬覦的感覺。

好在……汐朝又奶又乖,還特別聽他話。

趙府。

趙汐朝足足休息了一整日,才算是緩過精神來。趙夫人同趙老爺每隔一段時間就過來探望,生怕她昨晚受了什麼驚嚇,一時想不開。

所幸,趙汐朝只是胳膊和手上有一些擦傷,上了些葯就沒事兒了。就連眼睛也復明了,直讓趙氏夫婦喜不勝喜。可歡喜之餘,還暗暗責怪了傅言一把,最後還要打上傅家的大門。

可因著外界謠言好不容易才被傅言壓下來,這會兒打上門,豈不是將此事昭告天下。趙老爺如今任了員外郎,自認為自己是雞毛飛上天,麻雀變鳳凰,從前不敢說的話,現在敢了。從前不敢做的事,現在做起來一套一套的。他是不在明面上說,可背地裡耍盡官威,百般刁難擠兌李大人。也算得上是替趙汐朝狠狠出了一口惡氣。

對此,趙老爺總算是盡了點父親的職責,轉頭就握著趙汐朝的手,感嘆道:「汐朝啊,女兒啊,你別再跟爹置氣了。從前都是爹的不是,這執名死都死了,難不成還要讓爹給他賠命不成?你都不知道,昨個知道你出事了之後,爹整個人都懵了,什麼也顧不得了,只盼著你能平安無事!」

趙夫人從旁道:「你少做些缺德事,女兒保准過得比誰都要好!起開,要給女兒喝葯了!」

趙汐朝伸手接過碗,吹了兩口氣,兩手捧著喝了一小口,苦得舌頭直發麻。聽她爹如此說,忍不住抿緊了唇。這若是讓她爹知道執名活著,還當了七王爺。怕是該坐立不安了罷。

趙夫人道:「要我說啊,傅言到底是個好孩子。不論發生了什麼事兒,總是第一個沖在前面護著我們家阿朝!我聽傅家傳來消息,說是讓人將那毒婦送到尼姑庵里了。也難為傅言了,我當時還怕他為了袒護自家表妹,委屈我們家汐朝呢!」

聞言,趙汐朝不由抬頭問道:「尼姑庵么?可否落髮?若是帶髮修行,怕是不出兩個月就要被李家接回去了罷。」

「落了落了!」趙夫人笑道:「所以我才說傅言是個好孩子,有骨氣有魄力,當場提劍將那毒婦的頭髮削了下來。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日後看她還敢不敢出來興風作浪!」

趙老爺一拍大腿,問道:「對了,女兒啊!我聽說是那位大名鼎鼎的七王爺救了你!怎麼,你從前認得七王爺嗎?他為什麼要幫你啊?」

趙汐朝暗暗嘆了口氣,又喝了一口葯,這才將碗遞了出去。自顧自的躺了下來,有氣無力道:「不知道,不認識。爹,娘,我挺累的,想再躺一會兒。」

「好好好,你再休息一會兒!」趙夫人道,又伸手一推趙老爺,怒聲道:「沒完沒了了是吧?七王爺跟咱們家汐朝能有什麼關係?像王爺那種身份,不是咱們家可以高攀得起的,你別一天到晚上杆子爬,能坐穩員外郎就不錯了!」

趙老爺砸吧砸吧嘴,嘟囔道:「我不就問了幾句,七王爺要不是看上我們家汐朝了,能特意出來闢謠?」

頓了頓,他搓了搓手,笑眯眯道:「過幾日七王府府邸設宴,帖子都送來了,屆時我倒是要會一會,看看七王爺的廬山真面目!」

「不準去!」趙汐朝猛一掀開被子,沉聲道:「爹,你不要去!」

趙老爺道:「女兒啊,這就是你的不是了。爹從小就教你知恩圖報,七王爺救了你的命,可是大恩情啊,怎麼能不報答呢?」

趙汐朝板著臉道:「這個就不用爹操心了,女兒心裡有數。」

「你能有什麼數?小姑娘家家的,這種事還是要爹來!你好好休息,爹先去衙門一趟!」

趙老爺說著,一溜煙的跑了出去。趙汐朝嘆了口氣,太陽穴一陣一陣的抽疼。

到了晚間,傅言下值回來,路過趙府便進來探望一二。趙夫人如今對傅言是越看越喜歡,硬留他下來吃飯,還刻意交代廚房多做些菜肴。

一家人好不容易又坐在一起吃飯,趙老爺沉浸在即將攀上七王爺的喜悅中,飯桌上就多喝了幾杯。勾著傅言的肩膀稱兄道弟,可把趙夫人氣得半死不活,索性就先下了飯桌,順道把趙老爺也帶了回去。

時維初夏,晚間的微風輕輕一吹,帶來一陣淡雅出塵的荷香,趙汐朝送傅言出府,思及他初任太傅,便詢問道:「怎麼樣?管得住執名嗎?」

傅言搖了搖頭,輕笑道:「實話實說,我還真的制不住他。旁的王爺縱是對學業懈怠憊懶,表面上也極是知禮明事的。但是執名卻不同,頭一回過來聽課,就給了我一個下馬威。不聽教誨便罷了,還把八王爺按在地上打。」

「啊?」趙汐朝震驚道:「那……那皇上知道了嗎?執名沒事吧?」

「執名倒是沒什麼事,侍衛和宮人紛紛上去拉架,可沒一個人能近得了身的。後來驚動了聖上,倒是把我斥責了一頓。執名……很得皇上盛寵。」

盛寵二字足以證明執名在宮裡的地位,他脾氣又乖張,武功又好,在宮裡幾乎是橫著走,誰也拿他沒有辦法。

趙汐朝心疼傅言受累了,趕忙踮起腳尖捧著他臉揉了兩下,巴巴道:「執名就那樣,皇上願意寵著他,誰敢招他不痛快?容我想個對策,執名是該好好收收性子了,要不然以後怕是要招惹很多是非。」

話到此處,二人已經走到了府門口。傅言拍了拍趙汐朝的頭,溫聲道:「我知道了,琅沅的事,你大約也知道了罷?琅沅到底是青兒的表妹,我……」

「你不用解釋,我知道,這樣就已經很好了。」趙汐朝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傅言的唇,昂著臉笑意盈盈道:「我多善解人意呀,從來不讓你為難!」

「是啊,你真的很好。」傅言笑道,這才轉身大步流星的下了台階,坐上馬車回府去。

夜色如涼,京城郊外十里處,有一座極其偏僻荒涼的尼姑庵。入夜之後,掉漆的大門落下了沉重的銅鎖,一個穿著淄衣的尼姑挑著一桶水經過後院,聽見裡頭傳來一陣陣女子凄厲的嘶吼聲,並未有任何反應。常年累月的待在尼姑庵里,心境早就一片荒蕪,古井無波的眼裡再也不會起半點漣漪。

不知過了多久,哭聲漸漸停了下來,屋裡燈火通明,琅沅戴著一頂灰撲撲的帽子,身著同色的淄衣,臉上不施粉黛,整張臉在燈火下更顯得慘白。

她攥緊毛筆,眼裡滿是狠意,揮筆在宣紙上寫下一大串紅字,每一個字都是對趙汐朝滿滿的怨毒。她早已經同衛氏商量好對策,縱是要死也要拉上趙汐朝陪葬。

趙汐朝不是玉潔冰清嗎?就讓她身敗名裂!

琅沅寫了滿滿一張紙,這才要對摺起來,預備著明日一大早託人送到衛氏手裡。桌面上的燭火微微跳動,她剛要起身,就見到眼前落下一團黑影。她嚇得往後縮了一下,就見到眼前不知何時出現了一位紫衫少年。

他生得極其俊美,穿著一身淡紫色的衣裳,領口開得很低,露出胸前大片潔白如玉的胸膛,通身一股子邪氣風流。

「你……」琅沅瞪圓了眼睛,突然發不出任何聲音,嗓子像是被人捏住,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只見執名伸出一根手指抵在自己的唇邊,對著琅沅眨了一下右眼,笑得越發滲人,低聲「噓」了一聲。他垂眸望了一眼桌面,將那張寫滿字的宣紙拿了起來。

上面寫滿了污言穢語,以及一些不堪入目的狠毒招數,而毫無例外,這些最惡毒的話語都用在了那個人的身上。

「怎麼辦……看到這個,我有點不開心。」執名伸手一揚,宣紙飛揚在半空中,被燭火舔過,頃刻之間燒成了灰燼。

執名一手提著琅沅的衣領,身形如同鬼魅一般,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夜過子時,晚風一吹,窗戶紙被吹得震天響。趙汐朝向來淺眠,緩緩從夢中醒來,起身下床走至窗邊。剛伸手摸到窗檐,眼前立馬閃出一道黑影兒,她嚇得渾身一個激靈,定睛一看,卻是執名。

執名雙臂環胸,靠在窗台上,吹了口氣,額間的碎發隨風飄蕩。他半張臉都隱在月色下,唇角勾起醉人的弧度。

「你嚇了我一跳!」趙汐朝埋怨道,伸手要將窗戶關嚴。

哪知執名手更快,左手扒在窗戶上,笑嘻嘻道:「急什麼,你就這麼跟救命恩人說話的么?趙汐朝,你都不知道我替你做了什麼,你要是知道了,一定會很開心的!」

趙汐朝道:「七王爺,天色已經很晚了,若是沒重要的事,請你回去。我不需要你替我做任何事,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就這樣,請你回去罷。」

「沒心沒肺的女人!」執名冷眼瞥了她一眼,很快又笑了起來,一手扶著窗檯,利索地翻身進了屋裡。他步步緊逼,一步步將趙汐朝逼到牆角,單臂抵在牆面上,笑容滿面道:「趙汐朝,你知道什麼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嗎?」

「知道,怎麼了?」

執名笑得更開心了,道:「那就好,我今晚跑去尼姑庵了,我親手替你報仇了!你是不是很感動?你開不開心?」

趙汐朝心裡一個咯噔,驚悚道:「你去尼姑庵了?你去那裡做什麼?你把琅沅怎麼了?你別笑了,趕緊說!」

「沒怎麼樣,她想讓你怎麼樣,我就讓她怎麼樣了。我算一算啊,好像是十個人,啊,好像是九個,我沒仔細數,反正人已經死了。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在背後謀害你了!」

趙汐朝心一下子涼了半截,整個人都要站不穩了。她不是不怨恨琅沅,只是從來沒想過要琅沅受到這種傷害。

執名笑道:「斬草不除根……」他湊近趙汐朝耳邊,吹了口氣,笑得邪氣十足,「春風吹又生。」

「啪!」

話音未落,執名臉猛然偏了過去,他眼睛瞬間赤紅,攥緊拳頭,咬牙切齒道:「趙汐朝,你居然敢打我臉!你知不知道我張臉有多像我娘,你居然敢打我!我要剁了你的手,剁了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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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想來想去,這種事還是讓執名做~

執名脾氣太壞了,得想辦法治治~●v●

看到評論區有很多喜歡執名的●v●

執名【勾手指】:姐姐們,趙汐朝今晚打我了,你們要保護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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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兄總想掐死我(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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