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痴來

書痴來

俞欽微笑著坐在三尺講台上,看著面前坐得滿滿當當的學舍,臉上的笑讓人捉摸不透。

不僅座位沒一個空餘,最後排還站著不少人。

來聽課的人彼此一看,都是熟人。不僅有武將一系,就連世家也派了人來。戰無不勝的俞大將軍,可以說是大渝所有人心中的英雄。他開堂講授兵法,傻子才會錯過這個機會!

『不是說不來么?!』

『你不也來了嗎,還好意思問我們。』

『這可是俞大將軍,誰不來誰傻子!』

一群人在暗地裡眉來眼去,好像前日信誓旦旦說不來的不是他們一樣。

楚瑩坐在最前排,心道,清顏可真厲害,竟然請動了俞大將軍!不過也對,她現在可是俞大將軍未來的兒媳婦兒。

次日,陳松濤老先生在大渝書院講學,這下文官也坐不住了。

有人在事後上門拜訪:「陳先生,您為何要支持這樣荒謬的書院?」

陳松濤緩緩抬起頭,表情冷淡:「你覺得它哪裡荒謬?」

「何處不荒謬?!讓女子入學,讓醫者匠人做先生,這樣簡直是在胡鬧!」來人義憤填膺。

陳松濤的表情卻沒有因為他的話而變化:「為何胡鬧?」

來人語塞,這不就是在胡鬧么?

「天下有那條規矩說,女子不能讀書,又有那條規矩說,醫者匠人不能為師?」陳松濤又緩緩反問。

「而你,又有什麼資格在這裡斷定,它是不是在胡鬧。」

來人被問得啞口無言。

「這世上,人人都該有獲取知識的機會,同樣,也不是只有讀書人的技藝值得傳播。」陳松濤最後說了一句,來人掩面退去。

三日後,大渝書院的藏書樓對外開放,凡書院學子皆可入內借閱。

這又引得整個長安城為之嘩然,要知道,書籍貴比黃金,世家大族無不為自身藏書之多而自豪。對於古籍珍本,都是敝帚自珍,輕易不會外借。

而聽書院學生提及,書院藏書樓中不僅有流傳最為廣泛的《春秋》、《易經》等,更有許多平常不曾見到過的古籍。

青年一身雪白深衣,黑髮用玉冠綰住,眉眼清冷,像雪山上萬古不化的霜雪。

他實在很好看,卻不是那種女孩子一般的好看,也不同於顏末卿絕世的容顏,一見他,就覺得所謂的世家郎君就該是如此。

或許是他的氣質太高冷,一路從書院門口到藏書樓,明明不是書院學生,卻沒有人攔住他。

正廳門口的鐘響了,學舍中的學生們魚貫而出,他們穿著一樣制式的校服,清淺的藍色,襯得人如挺拔的翠竹。

一身白衣的青年便更顯眼了,他卻一點不在乎別人的目光,或許是習慣了,直直向藏書樓走去。

「這是誰?長得真好看!」有幾個小娘子湊到一處,眼神好奇,低聲議論著。

書院也有一些世家子弟,對青年倒是熟識:「謝儀?他來做什麼?」

清河謝氏謝七郎謝儀,謝家傾盡全力培養出的嫡脈郎君之一,鍾靈毓秀,如圭如璧,天下所有美好的辭彙堆在他身上也不為過。

「你忘了他的號是什麼了?書痴!如今滿長安城都在傳聞咱們書院的藏書樓,他不來才奇怪了!」

謝儀徑自走進藏書樓,看守的僕人眼睜睜地看著他進去,卻說不出話阻攔。

他心裡有些發虛,這郎君好像不是書院的人,可是...

黃昏的時候,書院下學,傅清顏收拾了東西,正準備要離開,卻在門口碰見一個臉色糾結的僕人。

「怎麼了?」傅清顏認出他是負責看守藏書樓的。

「有位郎君留在藏書樓,死活不肯離開...」僕人急忙回答道。

「你沒有勸過他么?天色已晚,光線太暗傷眼睛。」為了防止走水,藏書樓中是不讓點燈的,只在白天開放。

「他...不是書院的人...」僕人有些害怕,怕傅清顏追究他隨意放人進去的失誤。

傅清顏並沒有責怪他,反而道:「你帶我去看看吧。」

藏書樓二層,夕陽的餘暉中,白衣青年席地而坐,膝上放著一卷書,神情認真。

聽見腳步聲,他抬起頭,神情淡淡:「你來了。」

他的語氣好像和傅清顏認識了許久一般,可明明,他們從來沒有見過。

傅清顏有些好笑:「閣下不請自來,可非君子所為。」

「如今你已經見了我,難道不打算補上這邀請?」謝儀反問。

傅清顏已經猜出了眼前的人是誰,謝家書痴,聽聞這藏書樓中有古籍珍本,豈有不來之禮。

明明是不請自來,他的姿態卻那般理所當然,叫人升不起反感。

前世傅清顏並未見過他,不過書痴之名,還是有所耳聞。

「你這藏書樓中的古籍,大都是抄本。」謝儀又緩緩道。

傅清顏微笑著看著他,沒有說話。

「這其中有些,分明是謝家獨有的藏書,我卻在此處見了,倒是有趣。」

「的確有趣。」傅清顏的神色不動。

這些藏書中,除了傅家本身的藏書,有不少都是傅清顏根據前世記憶抄錄的。前世趙裕從世家搜颳了不少藏書,後來都給了傅清顏。

簡簡單單幾句話,兩個人卻好像都明白了什麼,謝儀冷淡的臉上勾起一抹笑:「傅山長,在下想入大渝書院就學,可否?」

「謝七郎能來,是我大渝書院的榮幸。」傅清顏欣然應允。

這藏書樓中,包括了傅家和傅彥至今收集的藏書,謝儀應該也未曾讀過。

他來這裡看書,大渝書院借他的聲勢,很公平的買賣。

彷彿一夜之間,大渝書院的名號就傳遍了天下,就連謝七郎也入了其中。

冬初的時候,時任吏部尚書的傅彥上書,請科舉再開醫、工兩科,朝堂吵得不可開交,最後趙琰下旨准允。

聯繫到大渝書院的建立,有心之人不得不揣度其背後是否有帝后的影子。

而次日,張嬰宣任大渝書院山長的傅清顏進宮奏對。

「你做的比我想象的更好。」張嬰含笑道。

傅清顏為大渝書院造下了聲勢,趙琰和張嬰便能順水推舟。

「還要多謝陛下和娘娘援手。」傅清顏謹慎答道。

張嬰有些好笑:「如今你已經和小錦定親,何必那麼生疏,論起來,你還該叫我一聲姨母。」

說起親事,傅清顏的臉上不由浮起一抹薄紅。

看她如此,張嬰總算放了心。終歸不是小錦一廂情願,總要兩情相悅才是正理。

她溫聲道:「我並未生育,小錦便如我親生的兒子一般。他性子跳脫,好在有一顆赤誠之心,往後還要你們互相扶持著走下去。」

她的臉上透露出一股寂寥,傅清顏看著,不由想到,娘娘她,是自己想做這個皇后的么?

「娘娘放心,清顏明白。」傅清顏正色答道。

張嬰抬手摸了摸她的頭:「好孩子。走吧,回去吧,往後的路啊,還需要你們自己走。」

傅清顏踏出椒房殿的那一刻,忍不住回首望去,張嬰坐在桌案后,她的身影顯得如此單薄。半張臉藏在陰影中,叫傅清顏看不明白她的表情是怎樣的。

若她不是皇后...

可世上沒有如果,張嬰是大渝的皇后,這是她至死也無法擺脫的身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真的好嗎?傅清顏不知道。

這偌大宮廷,華美而富麗堂皇,可她總覺得這裡太過凄涼。

太大了,太空了。

好在,這輩子,她和這冰冷的皇宮,並沒有關係。

傅清顏出了皇宮,乘著馬車回書院,剛出朱雀大街,車就被人攔下了。

「傅小娘子,我家主人有請。」

「你家主人是何人?哪有這樣請人的道理!」車夫惱怒道。

那人不說話,只是橫劍擋在車前,即便劍未出鞘,也將車夫嚇得不輕。

傅清顏掀簾下了馬車:「還道是誰這般大的威風,原來是琅琊王家的下人。」

侍衛的劍上,有琅琊王家的家徽。

侍衛對傅清顏拱手行了一禮:「小娘子見諒,我家郎君正在不遠處等您。請您不要讓我們為難。」

他抬手指了指不遠處金水河上的畫舫。

傅清顏對車夫道:「你在此處稍候片刻。」

「山長...」

「沒事。」傅清顏對他安撫一笑。「王家的人,想對我動手,不會用這般手段。」

傅清顏跟著侍衛上了畫舫,只聽得絲竹聲聲,歌姬聲音婉約:「青山青,南山南...」

王瑾斜倚在窗邊,手裡執了一尊酒盞,見傅清顏來了,輕笑道:「許久未見了,傅小娘子。」

「的確是許久不見,王三郎。」傅清顏坐在桌邊,姿態大方自然。

王瑾笑了笑,說:「傅小娘子可聽過這調子?」

「這應該是琅琊那邊的小調吧。」他想繞彎子,傅清顏不介意陪他繞。

「傅小娘子果然見識不凡。」王瑾贊了一句,「聽說你在樂理上也頗有造詣,你覺得我這歌姬唱得如何?」

「琅琊王氏家養的歌姬,自然是沒有不好的。」傅清顏對上他的目光,沒有半分退讓。

※※※※※※※※※※※※※※※※※※※※

上一章收到好多評論,蟹蟹大家的安慰,么么噠╭(╯ε╰)╮

也謝謝柒山書小天使的營養液~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大渝第一女山長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大渝第一女山長
上一章下一章

書痴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