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皇帝164

木匠皇帝164

番外一

天啟十年,公鼐七十三歲了,他覺得自己的精力明顯比去年不足了。他有時候會情不自禁地想起周嘉謨,想起那八十三歲還能為陛下籌謀了大明未來十年、二十年輔臣的老尚書。

自己這身體?唉,人與人是不能比。

該致仕了,不能誤了太子和皇子。

但有些話,別人不能說,他可以說。作為三代帝師,在致仕前拼着皇帝和太子不高興,也是一定要說的。

機會很難得的,僅僅是二皇子和三皇子午睡的時間比太子長是不夠的,還得太子不守着倆弟弟看書,且天子有空兒有心情。

「陛下,太子與二郎、三郎是同母所出的嫡子,如成祖的三個兒子一般。年齡相差又小,看聰明伶俐不弱於太子多少。陛下把三個皇子一樣教養,老臣擔心漢王舊事啊。」

朱由校笑着看太子,認真地問道:「大郎可知漢王舊事?」

七歲的太子很不高興地撅嘴點頭,在父皇面前,太傅公鼐把自己當小人了。

「咳咳,老臣不是說二郎和三郎有什麼不好,而是這人心啊,都是慢慢養成的。陛下和太子要早早有個打算。」

「太子想怎麼辦?」

朱慈燃不高興,「二郎和三郎還不知道漢王是誰呢。他倆上課的時候只是在玩。三郎每天都會弄得身上都是墨汁。」

他想想又說:「他們不會的。母後會傷心的。孤也不會那樣對二郎、三郎的。」

朱由校看着滿臉擔憂的公鼐,先安撫他說:「公卿莫憂心。大郎去把地球儀抱來。」

養心殿的地球儀是工部用黃銅新做的,王安和魏朝師徒倆趕緊過去幫忙。

太子卻說:「王大伴讓開些,孤自己搬不會磕著的。」

王安和魏朝趕緊退後一步讓開,太子的力氣可比成人要大多了,一桿槍舞起來虎虎生風,等閑的羽林衛在太子手下也走不了幾個回合。

「太傅,你來看這地球儀。這就是我們居住的地方。」

地球儀初搬到養心殿的時候,所有來來往往的臣子都把它當作是天子的新玩器。等他們看着一代代跟新的地球儀上,慢慢出現他們熟悉的地名,難掩的驚詫浮現在所有人的臉上。在徐光啟的環球航海結果的解釋下,他們慢慢接受了自己居住的大地,是一個球形的理念,但是是不是真的認同了,是不是摒棄了天圓地方的那個概念,朱由校和徐光啟也不願意去深究。

只要能影響了新一代的人就夠了。

現在,朱由校就撫摸着地球儀對公鼐和太子說話。

「我們就大明在這裏,目前還沒有達到朕所想的疆域。但是,公卿,你看南邊隔着的這些島嶼的這塊大陸,比我們大明現在還要大的廣袤土地。這裏沒有國家,沒有皇帝,與呂宋島一樣只有土著在居住。將來無論是二郎還是三郎,他們可以去這裏。」

「父親,遠不遠?」

「捨不得弟弟嗎?」

太子點頭。

「公卿,給太子講過潞簡王和前福王嗎?」

「還沒有呢。」公鼐有些心虛了。自己想着太子三兄弟不能與成祖的兒子一樣,卻忘記了神廟對同胞兄弟潞簡王、對愛子前福王掏光內帑金的荒唐事兒了。

「無妨,不急的。慢慢來。」

「這就安排時間給太子講解。」

朱由校點點頭,朱慈燃靜靜地看着父皇與太傅對話,等著太傅給自己講解好了。在養心殿長大的太子,是非常能夠沉住氣的。

「大郎,現在你二舅舅鎮守朝鮮,三舅舅鎮守交趾,你外祖父母已經年邁了。再過二十年,等二郎和三郎能領兵,讓他倆替換你舅舅們回朝,在你外祖父母跟前盡孝,你說好不好?」

太子抿嘴點頭。

「外祖母是想三舅舅一家了。」

朱由校看着公鼐一笑,言外之意——簡單吧!

公鼐卻對太子說:「太子去看看二郎、三郎睡醒沒有?快到上課時間了。」

太子看看父親,再看看老師,拱手行禮后帶着王安去暖閣。

「陛下,老臣還有一言,英國公府張家執掌的兵力太多了。那王莽、那外戚之亂若是起了,怕是對陛下有礙。」

公鼐的擔心很實在,張家有三個皇子,萬一起了疑心,立哪個做傀儡皇帝都可以,可是自己的學生天啟帝讓路的唯一方式,就……

朱由校這才明白公鼐是在為太子兄弟擔心外,還為自己擔着這樣的心。他揮退養心殿跟隨的人,扶著公鼐坐下,才把另一手把玩的文玩核桃緩緩地捏成了齏粉。

「公卿放心,三個皇子都是朕自己日夜帶着的。大郎不用幾年,也會有這般的功力。且不論是內廷還是御林軍,英國公都有分寸地沒插手。

萬一出現公卿擔心的事情,張家不怕賠進去所有的兒孫,斷了香火承繼,就儘管來做。」

文玩核桃化為齏粉的過程中,公鼐的臉色卻好轉起來,難怪遼東和西北的禁軍只認天子啊。

他躬身施禮道:「陛下,是老臣小人之心了。」

朱由校莞爾,安撫公鼐道:「朕明白你是為了朕好,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朕不肯填充內宮,只是因先皇考的結局凄慘。且朕認為所有的外戚能夠成勢,都輸在皇家兒孫自己不爭氣的緣故。若是先皇能夠不耽與女色,絕不會英年早逝。呵呵,」

朱由校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如不是先皇考那般行事,朕現在豈不是在戰戰兢兢地做太子呢。

太傅看朕現在這樣的身子骨,肯定會長壽的。大郎他們三兄弟也像了外家長的壯實。多好!而且只要朕活着,張家就不會做非分之想。若是大郎以後也如朕一般,外戚就始終不會是大明的隱憂。」

「陛下說的是。」

公鼐有些不好意思。光宗少年時候就沉湎女色,自己勸諫了幾次也無效,最後想明白其是用內帷女色減壓、擺脫神宗對其的蔑視,也就不再勸諫了。

唉,色是刮骨利刃,說的一點兒也沒錯啊。

公鼐說不上是惋惜光宗的早逝,還是得意天啟帝的覺悟,反正他給太子三兄弟講完課以後,是滿腹悵然地離開了養心殿,竟然忘記了要與天子提交致仕申請了。

公鼐回到家中才想起忘了致仕之事。他輾轉不眠,到了後半夜才睡着。第二日的精神就短了更多了。等到日上三桿了,他拿定了主意,把天子器重的,自己也看好的幾個年輕人,請到了他的府上。

這些人有陳子壯,是萬曆二十四年生人,萬曆四十七年的探花郎。現在吏部做郎中;

孫傳庭,是萬曆二十一年生人,萬曆四十七年的進士。天子自登基以後,對其就非常關注。並在天啟五年破格將其提到兵部做郎中。

盧象升是萬曆二十八年生人,天子也是非常器重的,不僅在天啟二年的殿試中破例拔擢其科舉名次,這幾年不時地垂詢其在職的表現,去年也破格拔擢到兵部做郎中。

邢泰吉是萬曆二十七年生人,與盧象升同科,在萬曆四十六年得了解元,天啟二年的二榜進士。天子對他好像信任異常,在太子出閣讀書的時候,就把他從戶部主事調到詹事府,將他放在太子身邊。

可以說他是除了自己以外,接觸皇子最多的官員了。連天子器重的盧象升、孫傳庭都排在他的後面。聽說天子還經常留他與三位皇子一起用膳。

他還多選了一位洪承疇。與孫傳庭同是萬曆二十一年生人,卻比孫傳庭早了一科中進士。公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錯覺,總覺得天子既想用洪承疇,又總是在遲疑什麼。

這些年輕人得到太傅公鼐的邀請帖子,顧不得太傅是送貼子的當時就請人過去,算十分不為他人着想的失禮行為。各個都立即放下手裏的事情,急急忙忙地往太傅府上趕。

能得太傅一次邀請,那是能記到家族大事裏的事情。

實打實的三代帝師的太傅啊。

公鼐拿出天子賜予的貢茶,烹茶待客。在座年紀最小的盧象升,立即上前接過烹茶之事。除了天子,他們中誰有資格、誰又敢坐享太傅烹的茶。

洪承疇在幾人之中算是年齡最大、資歷最深的了。品過一輪茶湯,洪承疇先開口。

「太傅傳召下官們,可是有什麼事兒?」

公鼐一嘆,「老夫年事已高,不日就想致仕返鄉。你們與天子年齡相差不多,日後就要靠你們輔助天子和太子了。」

這話說得幾個年輕人驚詫不已,更是不知該怎麼接太傅的話。

這算什麼?託孤?

天子如日初升的年華,校場上最烈的馬都屈服在天子的胯/下。孫承宗和盧象升更被天子帶得、常借口查勘禁軍操練,跟着禁軍去出操。

邢泰吉更是每天要陪太子習武一個時辰的人呢。

洪承疇輕咳一聲道:「承蒙太傅看得起晚輩。可是晚輩們現在朝中的地位,說是如過江之鯽一般是誇張了一點兒,但也是差不了太多吧。」

公鼐又是一嘆,「如今在尚書、侍郎位置的,二十年後還能有幾人在世?老夫指的是二十年之後。」

陳子壯聽罷立即站起來說:「下官應下太傅託付了。太傅請放心,吾此生以輔助天子和太子為使命,必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在座的哪一個不是少年中舉的二榜進士,心思剔透不用多點撥,立即跟在陳子壯的身後表忠心。

「太傅請放心,吾等此生以輔助天子和太子為使命,必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半月後,公鼐致仕還鄉,太子帶着二皇子,在邢泰吉的陪同下,出京相送十里遠。沒到半年呢,陳子壯等人收到噩耗,太傅無疾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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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承疇1593出生,1616進士及第。

孫傳庭1593出生,1619進士及第。

陳子壯1596出生,1619進士及第,探花。

盧象升1600出生,1622進士及第。

邢泰吉1599出生,1622進士及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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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繁花[綜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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