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動車

我記得我與電動車有過一段故事。

我騎著玉子的電動車去上課，但我其實只是想看一看一個數學女老師。

我希望在她身上看到的是刁鑽、小氣之類的模樣，那樣我可以說這老師不好。

這是我的親身的經歷，我沿著一條路，騎電動車。那天那車剛買的，還是新的，馬力很足。我還沒騎過這麼好的車子。因為之前我根本沒騎過車子。

我問玉子：這車幾塊。玉子笑著說，喜歡要不行就送你了。

我沒說謝謝，騎走了，因為我從不和玉子客氣。我花他的錢覺得比花爹媽的錢都理所應當。他只與我這樣，我也不究為什麼。

我騎到了培訓學校。

那個老師我想的所有缺點都沒有。

我失望地離開了，還把七百塊錢的學費退了。

我失望是因為我要是跟她上課，我一定會半途而廢，那樣會遺憾。倒不如她讓我反感，我自己自願從一開始放棄。

路上等紅燈時，曾有兩個人問過我，這車子多少錢。我說兩千。人家說看起來不錯。

我表情失落，但心裡有點高興。

我騎的快，但是沒趕巧，下起了大雨。

過了北大街那個地方有個岔路出來一個退車大媽，我冒著雨暴雨，看不清，地滑，沒剎住，緊急狀況下我跳了車，電動把大媽撞倒了，我一下子撲到了自行車后坐上，留下了胸前傷。

見大媽倒了，我急忙扶起車子，一溜煙跑了。

暴雨里，我濕了眼睛與眼鏡，什麼也看不見，渾身濕透。我感謝車子沒有漏電，電瓶的電少說三十多伏，要是漏電我可能回不去了。我想回去。

我回去了，我的衣服濕透，擰了擰，又穿上，雨過了我覺得自己家裡呆不住，因為那段時間家裡沒人。

我想找人說話。玉子不在，玉子有正事，玉子是一個品學兼優的人。而且不知道為什麼，他總不願意單獨和我在一塊，說他自己不自然。可能是我會白吃白喝他的。

我步行去S灣。

S灣給我了一個好的印象，那裡的一塊麵包讓我終身難忘。我曾在那和一個中年女人聊了三個小時的天。最後我折了五折買了塊她的黑曜石。她現在能認出我，見了我，會問我近況，會給我介紹什麼什麼給女生送的小東西。我便聽聽，卻很少買。前段時間我見過她一次，問她要一塊玉石平安扣，她說沒到貨，到了給我郵過家裡。不過這件事不是當時的，就不多講了。

我隻身來到S灣，我可能會看古德學校的校園，從大門口可以看見的那一塊。也可能會裝作買手機去手機店裡欣賞人家賣的何種手機。

我溜達到了S灣附近，從快餐店裡面看見熱吻學生情侶。

臉挨著臉挺親熱的，我就貼著玻璃看。

看的原因不是看激情場面，而是那男的我認識。那人叫崔胖子。我背後有人拍我，問我：你看啥了。

我聽出了他。

我說：你和他們倆一塊來的？

他：不是，我剛遇見他們倆，但是他們倆正忙著了，我就迴避，出來買水。我這才回頭，他果然是李某坤。

我問：你一個人？

他：奧。你也是？

我：不是，我算半個人。

他把我引進去，想請我吃頓肯德基。

我拒絕了：有點貴，少花錢。

李謀坤：我不怕花錢，我單。

我不好意思拒絕，但是我最終拒絕了，我當時想，吃一頓欠一頓人情，我不如不吃。

李謀坤：你帶錢沒？

我沒帶，我甚至沒有帶手機。我帶了一張公交卡。以至於我們出來後有一個老婆婆討錢，我不得不借了李謀坤五塊錢。催胖子和他老婆親了七八個回合，但只用了好像兩個姿勢。

我想問：老崔過癮不。但我終於沒問。我也羞於問。其實我沒有關心他倆。路過的叔叔阿姨表情凝重，我心裡笑得要死。

我最後問：你們好了沒。

老崔的耳朵紅的很。

他沒顧上回答。

他對象推開他后，他這才作罷。

他：咱們走吧，她得上課去了。

我心裡想，這上課前做這個不會影響心態么。但是我沒有說出口。

送走的過程是艱難的，親了若干口才送走。

我心裡早就憋壞了，不敢笑。

李謀坤捂著嘴偷笑。

老崔買了三瓶水，給我們一人一瓶。

我說：是得漱口。

老崔憨笑，沒當回事。

李謀坤捂著嘴捂著肚子大笑。

我問：下面你們去哪裡？

老崔：你去哪裡？

我：逛游。

老崔：我回家。

李謀坤：我坐他的電驢。

我：你們慢點。

於是他們走了。

我回去快餐店的那個位置想自己再坐一會，看路上的有趣的人解解悶，但是那桌子一邊坐了一個小學生，我就推門離開了。

我在影院門口逗留了半小時，有好幾個年輕哥哥或姐姐過來讓我掃他們的二維碼。

我笑著聽他們講半天後，說，沒帶手機。他們不信，說我們這不騙人，我說我相信但我真的沒帶手機。

我一個人去一條街的銀店裡假裝要給女朋友買首飾而一一地欣賞那些物件。

我回家去了，去拿手機。想真的買一件。

但是半路上碰見了兩個人。一個叫雨某，一個叫小兄弟。

他們說沒吃飯想吃飯，正好把我也帶上。我從口袋裡掏出了昨天去圖書館時買了兩個紀念品，本來準備有機會要送女朋友，但是吃人家的飯，不能白吃，人情欠著時間久了會很貴。

我剛送出去我就後悔了。

我卻沒法說出口。我本來準備偷回來，但是偷的東西不幹凈，再送自己愛的人肯定不行。

我於是去吃飯了，多要了一些。狠吃一頓。

他倆想去ktv，我就也跟著，一男一女的去ktv也可能是偷情，我本來不便打擾，但是那紀念品既然送出去了，我就厚臉皮了。

我於是去了ktv。我不會唱，看他倆唱，他倆明顯也不常來，盲目消費。

我上完廁所，他們叫了啤酒要喝了。

我就急忙退出了，說我媽叫我回家吃飯。其實那天聽希望我媽叫我回家吃飯的，但是我媽忙，回去都在八九點。她那份工作不適合我，容易讓我挨餓。

幸好我蹭吃蹭喝了一下午。

最重要的是賺了一輛車。

晚上我走夜路回去的時候，心裡總很彆扭，我甚至有點怕。但我仍然喜歡偶爾晚上走路。我愛夜裡的城市，但夜的城並不美，又冷又黑。

我愛它的原因更多是因為城裡的人。

我背道而走，我看晚上八點的漪汾橋。我痴迷於這橋的虹燈，我上一次去了哪裡迷失了我自己，我突然覺得自己好渺小。我的心態就此崩了。我本來是個粗鄙的人，但渺小的心態會是我變成一個小心眼的粗鄙的人。

我放不下自己的心態。

我有點生病。

當我把愛情認作生活全部的時候，我想我在一瞬間就已經敗了。如果把愛情當做生活，人會沉溺，人會被衝動侵蝕。而且這種侵蝕是被自己認作一種好的。

我愛上了城，因為城裡住著自己愛的人，因為這城裡某段路是兩人攜手走過的，是因為那個情景那處風景。

我知道自己可能會輸給自己的執拗。

但愛不是生活的全部。

玉子和他的爸開車接我回家，太晚了。

我問悄悄話對玉子：你對我能有多好。

玉子：很好那種。

我：哪種？

玉子：英雄之間的那種。

我偷笑，又說：記得明天把車騎回去。

玉子：真送你了，你不會捨不得掏存車費吧？

我：你給我掏？

玉子：我今晚就騎走。你從前沒這麼摳，你的錢都是捐給大家花的來著。

我：但你知道。

玉子：有要買的找我，你省省你的錢，你媽每天那麼忙，不易。

我：嗯……

玉子：其實買點禮物沒那麼重要，你自己做做手鏈也挺好啊，或者你……

我倒在他身上慢慢地睡著了。在兄弟肩上睡，一點也不舒服。但是可以用很大的力靠著。

他念叨了一路，半個小時后我醒了到家了。

他要送我上樓，我說你的確得送送，我有點迷糊。

玉子開著燈在我後面給我照著路。

玉子：以後別這麼晚了，你媽肯定不放心。

我：我這麼晚的原因是什麼？

玉子：你心不在自己身上了吧。你太長時間沒關注過自己了。

我：你的話比我還僵硬。你是個詩人風格。

玉子：你得記住我說的話。

玉子進了們，給我燒水喝，還接了盆水。

玉子：你自己對付，我回。車子給你媽媽騎吧，她現在那個車子閘不好，我不放心。

我點頭：慢點。

這時玉子的爸打回電話，玉子把門扣上。

我心裡空落落。

我害怕孤單，那可不像我。我一向獨來獨往，不懂寂寞，但現在卻害怕了寂寞。

我開了門，聽玉子下樓，玉子下面的燈一晃一晃。

我又輕輕合上門，怕他聽見。

晚上母親回來了，我們吃了飯就十點多了。

我跟母親說了那車子。

母親高興。

第二天早早就走了，過了一會上來取了工具，樓下洗了洗，才走的。

玉子的幫助是有限的。我不可能靠他過日子，他現在再問我時，我不再請他幫助了。

因為他的幫助是無條件的，而這就是一個可怕之處。

我想擁有一輛電動車。

可以載人一程，但自己的電量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