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十里春風不如你（2）

「玥玥，你別這樣了，讓喬晨安心好不好？」

栩栩趕緊過去把小喬抱起來，她看著蘇玥，哭著安慰道，「他不想讓你哭，不想讓你這樣，你越是這樣，你怎麼能辜負他？」

身上的小喬還在哇哇的哭著要爸爸。

栩栩又拍拍小喬的背，「小喬不哭，爸爸沒有不要小喬。」

她一邊哄著，一邊轉身出去。

「喬喬，你怎麼能這樣？」蘇玥聽了栩栩的話，情緒稍稍得到了一點控制，眼淚一滴一滴的，滴到喬晨涼涼的手背上。

她看著他。

就這麼一直看著她，她的喬喬，溫柔的喬喬，從此就在她的生命力謝幕了嗎？

……

空蕩蕩的房子里，每一個角落，都充滿著美好的回憶。

圓形的大理石檯面餐桌，桌面上落了一層灰塵，蘇玥潔白的小手，伸過去，手指在上面輕輕的劃了一下，幾根手指印清晰可見。

她伸手拉開一把椅子，不在意上面的灰塵，彎腰坐下。

手指在桌面上漫不經心的畫著。

再回過神，桌面上滿滿的『喬喬』。

「嘗嘗看，我今天新研究的蜂蜜雞翅。」

「怎麼樣？」

「除了有點咸又有點甜之外，都很好。」

「那就是不好嘛。」

「很好，真的。」

蘇玥望著對面，喬晨笑的露出整齊的白牙，帶著笑意的聲音，好聽的讓人如沐春風。

她伸手過去，「喬喬……」

卻觸碰不到。

她鼻尖一酸，收回手，忍著在眼裡打轉的淚水，雙手摁著桌面，緩緩起身，又去了別處。

明媚的陽光透過玻璃照進陽台，有些刺眼。

蘇玥伸手晃了晃七彩色的吊椅，然後彎腰坐了上去，她腦袋搭在吊椅的邊緣，腳尖踮著地，輕輕的晃動著。

閉上了眼睛，腦海里又閃現出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

他慵懶的窩在吊椅上，蘇小喬小狗一樣趴在他的身上。

「我們把這裡改一下吧，放個吊椅，下午可以在這裡曬太陽看書，怎麼樣？」

「你喜歡就好。」

他總是說你喜歡就好。

兩行眼淚順著臉頰流下，抿著的唇瓣卻緩緩的彎了起來。

「蘇玥，你真好看。」

燭光下，喬晨的指尖，溫柔的在她的臉頰輕撫，柔軟的唇瓣卻最終落在了她的額頭上。

蘇玥的身子猛地一震，雙眼募得睜開。

陽光還是那麼的充足，充足的刺眼，外面的樹木依然那般蔥綠。

一切都還是原來那個樣子，可物是人非。

喬喬，她的喬喬再也不會回來了嗎？

說好的要把那一方土開闢成他們的花園，說好的要做小喬的爸爸啊。

「媽咪。」

身後忽然傳來小喬那稚嫩的聲音，蘇玥的思緒被打斷，她趕緊用手抹抹眼淚，起身微笑著迎向朝她飛奔而來的小搖頭。

「小喬。」

蘇玥將蘇小喬抱起來，在她的臉上親了一下。

「爸爸呢？」蘇小喬看著還在晃動的搖椅問。

蘇玥微笑著道：「爸爸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聞言，小喬難過的癟嘴，「什麼時候回來？」

「等小喬長大了。」蘇玥用指腹將小喬沾在睫毛上的淚水抹掉。

小喬聞言，自己用小手抹抹眼淚，乖巧地點頭，「嗯嗯。」

蘇玥眼眶一熱，她趕緊閉上了眼睛，額頭抵著小喬的額頭，咬著牙，一點聲音都不敢出。

爸爸永遠不會回來了……這個殘忍的事實，她要怎麼跟小喬說。

可是眼淚到底還是從眼角溢了出來。

「媽咪不哭。」蘇小喬伸出小手，柔軟的掌心，小心翼翼的幫蘇玥擦眼淚，「小喬快快長大。」

快快長大，爸爸就回來，爸爸回來媽咪就不會哭了。

「嗯。」蘇玥哽咽著點頭，摟緊了小喬的脖子，「小喬真乖。」

喬晨，小喬這麼乖這麼好，都是你教的你養的，你怎麼忍心……

怎麼忍心就這樣撒手離開。

他們住了四年多的屋子，到處都是他們一家三口曾經的影子。

半個多月了，就好像喬晨還在一樣，蘇玥每天晚上做三菜一湯，擺兩個碗兩雙筷子。

餐桌頂上，暖黃的燈光照射下來，無比的溫暖溫馨。

「我又學了一道新菜，你喜歡的筍尖炒肉，嘗一嘗。」蘇玥夾了一筷子筍尖炒肉放進喬晨的碗里。

喬晨夾起一片筍尖，塞進嘴裡嚼了嚼，他低著頭，嚼動的動作越來越慢，像是在細細品味，嘴角漾著一絲淺淺的笑意。

蘇玥迫不及待的問，「怎麼樣？味道怎麼樣？」

喬晨抬起頭看過來，抿了抿唇道：「九十九分。」

「喔……」蘇玥沮喪的撇撇嘴，「我都是照著網上的食譜，分毫不差做的。」

意思對九十九分還不滿意，應該滿分好嗎？

她低下頭，拿著筷子叉了一口飯塞進嘴裡。

「你一直都是滿分。」

對面忽然又傳來喬晨溫和好聽的聲音，蘇玥抬起頭疑惑著眨巴著雙眼，「什麼？」

她剛才沮喪著，對喬晨的話，她聽得不真切。

喬晨笑了笑，「快吃飯吧。」

「好。」蘇玥微笑，伸手又夾了一筷子菜，送到對面的碗里，「你最近又瘦了，多吃一點。」

「媽咪。」

身邊小喬忽然喊她。

蘇玥回過神，一愣，再看向對面，那個位置空空的，那個碗里堆滿了筍尖肉片。

她眼圈瞬間通紅，放下筷子，胳膊肘架在桌子上，手扶著額頭，咬著唇別過臉不讓小喬看到。

你一直都是滿分……現在她終於明白，他說的是『你在我心裡一直都是滿分』的。

想著，她泣不成聲。

為什麼她當初要去招惹他，如果不是她，他就不會死，他還是陽光的，備受矚目的喬晨。

前途無量的喬晨。

「媽咪。」

蘇小喬伸手拽著蘇玥的衣擺，輕輕的扯了扯。

蘇玥趕緊用掌心抹抹眼淚，然後她轉頭微微笑著伸手拍拍小喬的肩膀，「小喬，吃飯。」

小喬點頭，「媽咪也吃飯。」

然後她用她自己的小勺子，舀了一個蝦仁，放到蘇玥的碗里，「媽咪多吃長肉肉。」

「好。」蘇玥再度哽咽。

小喬越是這麼乖巧懂事，她就越想喬晨。

因為小喬都是喬晨帶的，喬晨教的啊。

時光過的飛快，從一開始每天幻想著喬晨還在，他們還是一家三口，每天早上一起吃早餐，晚上一起晚餐。

睡覺的時候，喬晨總是會躺在小喬的身邊，給小喬講故事，她就那麼靠在門口，等小喬睡著。

到現在，她慢慢的接受了喬晨已經不在的事實，好幾次因為幻想喬晨和她一起做飯，差點出事。

所以，她努力的讓自己，去接受這個事實。

喬晨不在了，像春風、像棉襖一樣的喬晨不在了。

「蘇小姐，今天的魚很新鮮，一會兒我給小喬做個魚湯，小孩子吃的很好的。」阿姨買菜回來，笑著將一條鮮活的魚拿給蘇玥看。

這個阿姨是蘇言堅持要安排在這裡照顧蘇玥母女兩的。

蘇玥看了眼那條魚，淡淡的道，「不用了，你放在廚房，我自己做吧。」

她正陪著蘇小喬在沙發上玩拼圖遊戲。

幾套拼圖，這些天他們反覆的拼，小喬有些厭煩了，「媽咪，不想拼圖。」

小丫頭說著伸手將拼圖給推開了。

蘇玥將拼圖拿開，然後抱起小喬，微微笑著問，「那小喬想玩什麼？」

蘇小喬低著頭，噘著嘴不說話，眨了幾下眼睛，翹長濃密的睫毛變得濕漉漉的了。

蘇玥不明白小丫頭為什麼會突然鬧情緒，心疼的問，「怎麼了？為什麼會哭？」

「爸爸帶我去遊樂場，媽咪不愛我。」蘇小喬仰起頭看著蘇玥，委屈的哭了起來。

聞言，蘇玥的心揪了起來，她摟緊小喬，「媽咪沒有不愛你，媽咪是愛你的。」

正在這時，阿姨笑呵呵的走過來，對蘇玥提議道：「今天外面的天氣很好，L廣場上很多小孩子在放風箏，要不我們帶小喬去玩吧。」

放風箏……蘇玥看了看外面，樹上的綠葉飄飄，有一點點小風，這個季節，M國又不會太熱，天氣的確很不錯。

想了想，她看著小喬問，「小喬想去放風箏嗎？」

「嗯，想。」蘇小喬用力的點了下頭，然後趕緊擦掉眼淚，另一隻手討好似的抱住蘇玥的胳膊。

蘇玥摸摸小喬的腦袋，很愧疚。

她怎麼能讓小喬產生這種感覺呢？

現在除了小喬，她還能愛誰？

沒有童年，沒有少年，沒有青春，小喬是她這些年收貨的唯一啊。

L廣場離他們家很近，不需要坐車，蘇玥牽著小喬在前面，阿姨拎著包跟在後面，包里裝的都是小喬的小零食和水杯。

廣場上的確又很多孩子在玩耍，放風箏，溜冰，奔跑，打鬧。

充滿著歡聲笑語。

附近的便利店就有風箏賣，蘇玥抱著小喬過去。

各種各樣的風箏掛在便利店門口。

蘇玥看了一眼，然後低頭看著小喬問，「小喬喜歡哪一個？」

「蝴蝶。」小喬沒有猶豫，手指著一個玫粉色的蝴蝶風箏。

「好。」蘇玥點頭，然後她對便利店的老闆說，「給我來那個蝴蝶的。」

「OK。」老闆從裡面拿了一個沒有開封的蝴蝶風箏給蘇玥，「三十，祝你們玩的愉快。」

「謝謝。」蘇玥微笑著道了聲謝，從包里翻出錢包，翻來翻去，面額最小的都是五百美金。

她拿出來一張，遞給老闆。

老闆看到蘇玥手裡的五百美金，一臉愁容，「哦，所有的零錢都用完了，我想我沒有零錢找你了。」

「那……」蘇玥想了想，轉頭看著阿姨問，「阿姨，你帶零錢了嗎？」

「沒有。」阿姨搖頭道，「我買完菜回去，把錢包丟家裡了，出門忘記拿了。」

「三十。」

忽然，一道低沉熟悉的聲音傳進了蘇玥的耳朵里。

蘇玥訝異的轉頭，男人襯衣筆挺，英俊的臉上掛著讓人如沐春風的微笑。

蘇玥愣楞的望著，「你……怎麼在這兒？」

明安晟淡淡的道，「我來M國辦點事，前天過來，明天要走了，想過來看看你們。」

說著他目光又看向小喬，手指著她小手抱著的風箏笑道，「蝴蝶風箏很漂亮，小喬真有眼光。」

蘇小喬望著明安晟，目光還是有點兒怯怯的，她癟嘴不說話。

明安晟嘴角的笑容僵了僵，繼而他又看著蘇玥道，「剛好在來的路上看到你們到這裡來了，就跟過來了。」

蘇玥微微笑著『哦』了一聲，從見到明安晟開始，她除了驚訝，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

她看了看小喬手裡的風箏，又對明安晟道了聲謝，「謝謝你。」

謝謝你……明安晟感覺心被狠狠的剜了一下似的。

那是他的女兒啊，他花錢給她買了個風箏，卻得來一聲禮貌的……疏離的『謝謝』。

「我帶小喬去放風箏了。」蘇玥跟明安晟打了聲招呼，然後抱著小喬朝廣場人多的地方走去。

明安晟目光深沉的看著蘇玥瘦小的背影，無奈的嘆氣，『哎！』

蘇玥！讓他怎麼能放得下啊。

「媽咪，好高。」小喬手指著天空中一個飛的很高很高的紅色風箏，仰起頭一臉羨慕的拉著蘇玥，喊她看。

蘇玥朝空中看了一眼，然後笑著對小喬說，「一會兒小喬的風箏也會飛的那麼高的。」

她一邊說一邊研究他們自己的風箏。

原以為像傘一樣，打開撐開就好了，可是她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竅門。

「我來吧。」男人高大的身子在蘇玥的面前蹲下，他伸手把蘇玥手裡的風箏拿了過去。

蘇玥張嘴，想要說『不用他幫忙』，可是話到了嘴邊，想想又咽了回去。

明安晟把風箏拿過去，研究了一下，皺起了眉頭，「有一根杆子壞了。」

聞言，蘇玥說，「要不我回去跟老闆換一個吧。」

反正是剛買的，去換也能換的了。

「不用，不影響。」明安晟一邊說一邊抓著那根斷了的杆子使勁的掰了一下，風箏開了。

撐開那一瞬間就像是一隻真的蝴蝶張開了翅膀，很漂亮。

蘇小喬開心的拍小手，「風箏飛了，要飛了。」

她早就急不可耐了。

明安晟把風箏遞給小喬，寵溺的笑道，「我放風箏很厲害，我教你飛的很高。」

他字裡行間，都帶著討好。

上一次他失態，嚇到了小喬，他一直在努力爭取改善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不奢望她能喊他一聲爸爸，好歹做一個好叔叔……哪怕只是叔叔。

「嗯嗯。」

明安晟深邃的黑眸期待的看著蘇小喬，見小傢伙點頭，他抑制住欣喜若狂，起身牽著小喬的手，「我們到那邊人少的地方，風箏容易起飛。」

「飛機一樣？」蘇小喬眨眨眼，天真的看著明安晟問。

明安晟微笑，點頭，「是的，飛機一樣。」

看著蘇小喬粉嫩嫩的小臉，他多想親一口。

可他不想讓蘇玥多心，不想讓她有心裡壓力。

最後，他只是微笑，只能微笑。

「這樣，一隻手抓著這個，一隻手抓著線，這樣輕輕的扯著，一下一下的。」

風箏已經慢慢的在往上升了，明安晟從小喬身後伸手，抱著她，耐心的教她怎麼放風箏。

蘇玥站在離他們十幾米遠的地方，一動不動的看著他們。

她不會放風箏，也從來沒有人教過她放風箏。

以前喬晨帶小喬來過這個地方放風箏，她也只是這樣站在旁邊看，沒有參與過。

不知道為什麼，對這些東西她一點點興趣都提不起來，可能是小時候看別人玩，自己羨慕的麻木了。

回頭想想，這幾年真的一直都是喬晨在照顧小喬，她做的僅僅就是每天早晨讓他們父女兩吃到她做的早餐。

現在喬晨沒了，她發現她能做的，仍然只是每天給小喬準備一日三餐，陪她在家裡玩玩拼圖。

小喬從沒有像以前喬晨在家裡帶她那樣，笑的前仰后翻過。

「媽咪快來。」

小喬忽然喊她，蘇玥收回思緒，目光看過去。

蝴蝶風箏已經飛上了天空，很高很高了。

「風箏好高，飛好高。」蘇小喬一雙小手興奮的捂著嘴巴，尖叫著。

蘇玥彎唇微微一笑。

陽光下，她明媚的小臉，也是久違了一個多月的。

明安晟轉頭看向蘇玥，原本對小喬的寵溺微笑，在嘴角，又擴大了一些。

一個不留神，風箏的線把從手心裡滑了下去。

他反應過來，可是風箏已經越飛越高，越飛越遠，線把也跟著跑。

「風箏跑。」蘇小喬著急的喊著。

眼見著線把上的線漸漸到頭了，明安晟想都沒想，起身追上去，縱身一躍，將已經被帶到空中的線把抓到。

拉回了風箏。

今天的風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飛到了高空中的風箏，很任性。

明安晟用力的拉，才將風箏拉低了一點。

「叔叔好厲害。」蘇小喬跑到明安晟的身邊，一臉崇拜的誇獎他。

明安晟拉著風箏線蹲下，他伸手摟著小喬的小身子，笑著說，「叔叔差點把風箏給放跑了，這一次叔叔一定會抓緊的。」

連續兩個自稱『叔叔』，每一個都話音都忍了一下。

「小喬，我們去玩別的吧。」蘇玥忽然快步的走過去，將小喬抱起來，轉身朝別處走去。

明安晟的懷裡忽然空了，他愣愣的看著蘇玥。

有點兒疑惑，更多的是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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