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十里春風不如你（1）

難道誰忘記了還沒起床？

蘇玥想了想，先安撫小喬，「爸爸起很早哦。」

「哦。」小喬點了下頭，繼續刷牙。

她站在高高的板凳上，比蘇玥就矮那麼一點點，母女兩在鏡子里，畫面相當的和諧溫馨。

洗漱完，蘇玥抱著小喬出了房間，打開門，她目光第一個看向對面喬晨的房間。

房門是關著的。

這傢伙，今天睡到現在。

哎，這幾天一直在為了孤兒院和在學校的工作東奔西跑的，估計是太累了。

想著，她心疼起來，腳步情不自禁的放輕了。

「爸爸可能是太累了，又去睡覺了，所以小喬不要大聲說話，媽媽給你去做早餐哈。」

怕小喬會太大聲，把喬晨吵醒，蘇玥把她放下的時候，特地囑咐道。

蘇小喬很乖巧的點頭，「嗯嗯，小喬不吵。」

說著她伸手把放在沙發角落的一個小猴子抱枕拿起來，放在腿上，嘴巴貼上去。

意思是她這樣封住嘴巴，就不會吵到爸爸睡覺了。

蘇玥很欣慰，伸手在小喬的腦袋上摸了摸，然後轉身進了廚房。

進了廚房，她一愣。

冰箱上貼了一個小便利貼。

「蘇蘇，A大那邊邀請我做一個晶元測試，我要出去幾天，你帶小喬去三哥三嫂那兒住吧。」

簡短的一句交代，很正常的出差，卻讓蘇玥心裡無比的沉重起來。

她揭下便利貼，緊緊的捏著一角。

怎麼突然要出差，昨天晚上還沒有聽他提起啊。

蘇玥想著，轉身出去，小跑著往喬晨的房間，擰開門鎖，推開房門。

屋裡窗帘是拉開的，床單被罩鋪的整整齊齊。

喬晨很愛乾淨，他每天都有起床立馬拉窗帘鋪床的習慣，所以蘇玥看到這樣整齊的房間，不確定喬晨是什麼時候走的。

她關上房門，看著偌大的客廳，不見喬晨穿著圍裙的身影，她沉重的心又變得空蕩。

看來喬喬，真的已經成為了她一種習慣了呢。

他四年如一日的早晨出門跟她打招呼。

突然這樣留下一張便利貼就走了的情況，還是第一次。

「媽咪。」

蘇小喬盯著蘇玥看了很久了，見她一直站在喬晨的房門口，小丫頭不解的眨巴著大眼睛。

蘇玥微笑，「早餐馬上就好。」

說著她先回房間拿她的手機，然後邊往廚房走邊撥喬晨的號碼。

撥通了，聽筒里傳來一首好聽的歌曲。

『春風十里不如你，難得把愛藏心底，就讓時間有真情，也讓思念有畫意，春風十里不如你，難得把愛藏心底，就讓夕陽有真情，我已深深愛上你……』

蘇玥聽到音樂一怔。

她趕緊看看自己撥的號碼，是不是撥錯了。

看到『喬喬』兩個字，她確定自己沒有撥錯號碼，然後她彎唇笑了起來。

這傢伙，竟然也給手機弄了彩鈴。

『春風十里不如你，難得把愛藏心底，就讓夕陽有真情，我已深深愛上你……』

等她把手機再放到耳邊，那段歌詞又重複了一遍了。

喬晨還沒有接聽，蘇玥皺起眉頭，剛要掛斷，對方又接了。

「喂。」

是喬晨的聲音，聲線依然那麼溫和。

蘇玥又把手機放回到耳邊，「喬喬，你去哪兒出差了？怎麼昨晚沒聽你提起呢？」

「一個很遠的地方。」

喬晨那邊，聲音帶著幾分笑意。

一個很遠的地方……聽到很遠兩個字，蘇玥的心『咯噔』一聲，雖然喬晨是笑著說的。

她仍然有些急，「什麼啊？」

喬晨笑，「開玩笑的，就在N市啊，你帶小喬去三哥三嫂那兒住幾天。」

蘇玥『嗯』了一聲，然後又問：「那你幾天回來？」

喬晨淡淡的道，「這個還不知道，看工作順利不順利。」

蘇玥聞言，沒有多想，囑咐道，「那你自己在外面照顧好自己。」

「嗯。」喬晨那邊應了一聲，聲音很輕很輕。

帶著不舍，帶著眷戀，帶著意猶未盡……

蘇玥靠在冰箱上，低著頭，小聲的說，「每天晚上打電話回來，小喬想你……」

「嗯。」喬晨依然只是應了一聲。

蘇玥接著又補充道，「我……也會想你。」

說出來，她的心裡反應出一絲……不疼又不癢的感覺。

她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很淡很淡。

淡到彷彿不存在，可卻是又有。

「好。」喬晨點頭，「我也會很想你們。」

掛了電話，他輕輕嘆一口氣，「哎。」

仰起頭，無奈的看著京都城上方一片藍天。

五月份，校園的小道兩旁的梧桐樹，枝葉茂盛，校園裡到處都是綠油油的，充滿著生氣。

高大的男子，白色的T恤，襯著他乾淨的俊臉，像天空中一抹白雲，像天山上清冷桀驁的雪蓮。

他一雙手揣在黑色的運動褲口袋裡，步伐悠悠。

在欣賞，在回味，也事在悼念。

『喬晨學長，校花說了，讓你追她。』

『校花說了，誰贏了，她就跟誰談戀愛。』

早晨，偌大的室內籃球場空蕩蕩的，男子坐在進門第四排中間的位置，狹長的眸子看著空蕩的籃球場，嘴角漾著一絲溫柔的笑意。

『不是說讓我追你嗎？我追你你答應嗎？』

『可以啊。』

他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校園裡的各個地方。

只要他們曾經到過的地方。

『喬喬，以後我就喊你喬喬吧，是我對你的愛稱。』

『喬喬只能我一個人喊。』

喬喬只能我一個人喊……

心跟著感覺走，腳步跟著心走。

露天籃球場上到處都是矯健的身影，喬晨停下腳步，站在球場外。

『我不笨，我只是不懂而已。』

『你教我教我嘛，好不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好好學的。』

喬晨將視線收回來，低頭看著右邊的胳膊，眼眶從未有過的酸澀。

再抬起頭，他眼眶通紅。

轉身，他仰起頭對著天空深呼吸。

身體微微顫抖著。

情緒如洪水猛獸一般，傾瀉而來，他根本無法抑制。

他抬腳，腳步越來越快想，想要尋找一個出口，一個能讓自己了無牽挂的出口。

可是他的世界卻越來越黑暗，出口在哪裡？

……

一大早，榮盛總裁辦里還沒到幾個人。

蘇玥進門，腳步急切的走向總裁辦公室，沒有敲門，直接推門進去。

溫栩栩拿著抹布，正在擦言如生的辦公桌，屋裡不見言如生的身影。

看到蘇月進來，栩栩驚訝的愣了愣。

「三嫂，你知不知道喬晨去哪裡了？」蘇玥走向栩栩，她皺著眉頭，一臉的焦慮。

栩栩的拿著抹布的手猛地一顫，繼而她捕捉痕迹的恢復了擦桌子的動作，邊擦邊看著蘇玥問，「怎麼了？」

蘇玥著急地說，「他說去出差幾天就回來，可是都已經半個月了，還沒有回來。」

說著她眼眶忽然紅了。

栩栩擦桌子的動作又一頓，頓了一下，她淡淡的問：「他……沒給你打電話嗎？」

「每天晚上都給我打電話，他總說快了，可是我好害怕。」蘇玥緊張擔憂的看著栩栩，「你說他會不會不回來了？」

說話間，她的雙手，攥著包帶子，十分的不安。

這下，栩栩連帶眸光都顫了一下，「你，為什麼這麼想？」

她的目光沒有看蘇玥的臉。

蘇玥看著栩栩的反應，心募得一緊，兩步跨過去，她伸手抓著栩栩的胳膊，緊張又激動，「三嫂你是不是知道他在哪？你告訴我好不好？」

栩栩低著頭，輕輕的搖了搖，「我不知道。」

蘇玥越來越覺得不對勁，她狐疑的打量著栩栩，「他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栩栩仍然低著頭不說話，一雙手緊緊的抓著抹布，蘇玥注意到，她手背上的筋脈都雇了起來。

這更加肯定，她是知道的，知道喬晨去哪裡。

喬晨一定優勢瞞著他。

不，是他們集體瞞著她。

蘇玥越想，心裡越不安起來，她害怕了，不敢再問下去，不敢再往下探索。

她說：「三嫂，如果有什麼事，你一定要告訴我，我和小喬都很想他。」

眼淚在眼裡打轉，她用手背抹了抹，吸了吸鼻子，然後她又搖晃著栩栩的胳膊，哀求道，「小喬剛開始還聽話，現在每天大半夜都要哭著要爸爸，三嫂你告訴我他去哪兒了好不好？」

「玥玥。」栩栩轉頭看著蘇玥，眼裡滿是心疼。

蘇玥抹抹眼淚，哭著問：「三嫂你知道的，你知道的對不對？」

她又一把將她抱住，「你告訴我啊，他前一天晚上還給我吹頭髮，還跟我說晚安的，突然間就沒有了，就不見了。」

說到後面，她已經泣不成聲。

因為心裡那種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了。

「我不知道。」栩栩伸手抱著蘇玥，手掌在她的背上輕輕的拍了拍，「你不要胡思亂想了，他不是每天晚上都給你打電話嗎？」

她的聲音，隱隱有些顫抖。

「三嫂。」蘇玥鬆開栩栩，直起身子，抹抹眼淚看著她，激動的說：「他如果嫌棄我和小喬不要我們了不要緊，我也不會怪他，但是讓我知道他去哪裡了好不好？」

說著她又抓起她的手，用雙手緊緊的握著，一雙淚眼看著她。

叫她的目光無法閃躲，栩栩眼圈也紅了，眼裡泛著淚光，好幾次欲言又止。

忽然，她伸手將蘇玥拉進懷裡抱住，「玥玥你別這樣，你不要哭，他說他不想看到你哭。」

「三嫂，他到底怎麼了？到底去哪了？」蘇玥的情緒終於崩了。

她推開栩栩，蹲下，雙手抱著腦袋。

「他去M國了？」栩栩捂著嘴，眼淚也突破了防線。

她從她手提包的夾層里翻出來一封信，遞到蘇玥面前。

一個粉色的信封，信封上印著一個小貓圖案，蘇玥抬起頭，盯著信封怔了一下，然後她伸手將信封接過去。

撕開，引入眼帘的是喬晨那清秀利落的小楷。

信紙上只有兩行字。

蘇蘇，如果我回來，可不可以不要再想他了？

如果我沒回來，全心全意的愛他，好嗎？

……

「三嫂，幫我照顧小喬。」蘇玥起身，對栩栩交代道，忽然她又想到什麼，搖頭說，「不，我要帶著小喬一起，他看到小喬肯定會不捨得丟下我們。」

她的精神有點恍惚，說完她朝門口走去。

栩栩趕緊追上蘇玥，將她拉住，「玥玥你別這樣。」

蘇玥轉頭看著栩栩，眼淚在眼裡打著轉，「三嫂，他是與我朝夕相處了四年的喬喬啊。」

怎麼可以用兩句話就離別？

怎麼能用兩句話就交代？

「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栩栩也哽咽著，「可是你就當他去了很遠的地方，好不好？」

說著她又將蘇玥拉進懷裡。

蘇玥放聲大哭。

「我怎麼這麼蠢？他的身體越來越差，怎麼吃都不長肉，臉色總是那麼差，我卻沒有絲毫察覺。」

聽著她撕心裂肺的哭聲，栩栩閉上眼睛，「我帶你去，我送你去找他，你去陪他。」

說著她推開蘇玥，一隻手摁著她的肩膀，一隻手抹眼淚，哽咽道：「但是答應我，你要堅強一點。」

「嗯。」蘇玥咬著唇使勁兒的點頭。

她要堅強，她一定要堅強，不讓喬喬擔心。

……

M國N市下著淅瀝瀝的小雨，醫院裡格外的陰沉。

蘇玥穿著喬晨最喜歡的白色連衣裙，牽著小喬，跟在栩栩的身後。

中午的醫院很安靜，安靜的讓人心慌。

「阿生。」

他們走的扶梯，一上樓便看到言如生站在電梯口，他整個人看上去從未有過的狼狽。

原本跟在栩栩身後的蘇玥，忽然鬆開了小喬的手竄到栩栩的前面，搶先一步到了言如生的面前，「三哥，喬晨呢？」

她仰起小臉看著他，眸子里閃著激動的光芒。

那眸底，是不敢表露的害怕。

言如生神情凝重的望著蘇玥，抿著唇瓣不說話。

蘇玥伸手抓著他的胳膊，「喬喬呢？」

言如生仍然不語。

「言如生！」栩栩看著言如生驚呼。

言如生這才開口，「手術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到百分之五……」

他的嗓音沙啞，聽上去疲憊不堪。

話音頓了頓，他又淡淡的道：「他今天早上才做的手術。」

「成功了對不對？」蘇玥抓著言如生胳膊的手，手指收緊了，她望著他，眼睛一眨不眨。

言如生抬起另一隻手，輕輕的在蘇玥的肩膀上拍了拍，「堅強一點。」

「一定成功了，我都帶小喬來了，我去看看他。」蘇玥說著笑起來，她鬆開言如生的胳膊，轉身找到蘇小喬，將她拉到身邊。

「蘇玥。」栩栩過來，抱著蘇玥的雙臂。

她緊抿著唇瓣，忍著在眼裡打轉的淚水。

「三哥你就告訴我。」蘇玥睜開了栩栩，又伸手抓著言如生的胳膊，「喬晨的手術成功了，他創造了奇迹好嗎？」

「沒有。」言如生斬釘截鐵的說道，怕她沒聽清楚似的，他又重複了一遍，「蘇玥，喬晨的手術失敗了。」

「你騙人。」蘇玥伸手推了言如生一下，言如生腳往後退了一步，她又逼上前一步，「你把喬喬還給我。」

栩栩過去一把將蘇玥抱住，哭著安慰她，「蘇玥你別這樣，喬晨他會心疼的，他最怕你哭。」

「你們把喬喬還給我啊。」蘇玥情緒失控，推開了栩栩，然後彎腰將小喬抱起來。

瘋了一樣，到處找喬晨。

見到人就問，有沒有看到她的喬喬。

「你過來。」言如生追上蘇玥，扣住了她的一隻手腕，拖著她下樓。

……

醫院的停屍房。

蘇玥怔怔的，腳步始終不肯在往前。

言如生鬆開了她的手腕，看著她道：「他在這裡面。」

蘇玥聞言，仰起頭看著言如生，哭著問，「三哥，你怎麼能讓喬喬在這種地方？你怎麼可以讓他在這種地方和死人在一起？」

說著她抬腳，腳步怔怔的往裡面走。

到了門口，她伸手輕輕的推開門。

蘇小喬抱著喬晨給她買的芭比娃娃，跟在蘇玥的身後。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眨巴著雙眼，害怕的看著哭的情緒失控的蘇玥。

偌大的空間里就只有一張床，蘇言穿著黑襯衫，站在床尾。

「喬喬……」進門，蘇玥猛地撲到床邊。

她伸手，輕輕的揭開白布。

熟悉面孔映入她的眼帘，蘇玥搖頭，「不，喬喬，你不能躺在這兒。」

她抓著喬晨的胳膊，拖他，「你起來，喬喬我們回家好不好，我們回家，我不想他了，我真的不想他了。」

可是床上的人一動不動。

「你的手怎麼這麼涼？」她又抓著他的手，放在臉上，「我給你捂一捂，一會兒就熱了。」

『蘇玥，手冷嗎？』

『我給你捂一捂。』

「你的指甲這麼長都不知道剪嗎？」說著她又急著翻她的包，從包里找到鑰匙，要是上有指甲鉗，「我給你剪剪。」

『蘇玥，你的指甲這麼長都不知道剪嗎？』

可是躺著的人一點都不配合，五指併攏，蘇玥哭著看向喬晨的臉，「你手指張開啊，這樣我不好剪，張開一點好不好？」

栩栩在一旁捂著嘴，實在不忍看這一幕，她轉頭，額頭低著言如生的胳膊，泣不成聲。

「媽咪，媽咪，爸爸怎麼了？」蘇小喬過來，仰著小臉，眼淚汪汪的看著蘇玥。

蘇玥哭著說，「爸爸不要我們了。」

聞言，小喬張嘴，哇哇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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