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大修)

第六章(大修)

翌日天晴,朝官在圍場中等候,皇帝跟朝官們訓過話,轉頭又叮囑了姬鎏、姬綉一番,這才像是想起姬姮。

姬姮沒騎馬,她立在一棵大松樹下,穿一身月白暗花對襟長裙,面容冷漠,她生的像麗妃,皇帝有些恍惚,到她跟前還如往常那般笑著,「姮姮不想打獵?」

姬姮抬臂朝他拜過,「回父皇,剛剛齊王世子邀兒臣一同狩獵,兒臣在等底下牽馬來。」

皇帝瞬間積火,無奈這裡是大庭廣眾,他只能小聲說,「朕不是說過,不要跟姬轅交往過深。」

姬姮綿綿笑道,「世子盛情難卻,兒臣不好推辭。」

皇帝從她語氣中聽出了隔閡,她不再像先前那般嬌縱,麗妃的死讓她對皇帝生出了怨念。

姬轅駕著馬過來,向皇帝拱手道,「陛下,微臣定會護好九殿下。」

皇帝想發怒也不好在人前,他瞪著姬姮片刻,撂下一句話,「別傷著。」

誰都知道,姬姮失寵了。

誰也不知道,她這一身皮肉比她這個人值錢,隨她怎麼鬧,只要她的肉還有用處,皇帝便能一直養著她。

姬姮攥緊手,看著他策馬走遠,他立在群臣前面,五公主和八公主隨在他身邊,他們言笑吟吟,他們才是一家人,她不過是個隨時會被烹煮的藥材。

那邊皇后拍一下姬繡的肩膀,轉而攙著姬煥回了行宮。

姬綉與皇帝溫笑,「父皇,兒臣怕跟不上您和五皇姐,不若讓兒臣和九皇妹他們一起。」

皇帝正愁沒人看住姬姮,她這一說倒讓他舒心,大笑道,「你們姐妹自小玩到大,有你盯著她,朕放心。」

又跟隨身的禁軍都統道,「你調些侍衛跟在他們身後。」

禁軍都統便抽出百來人守在三人四周。

皇帝隨即帶著姬鎏和一幫子大臣飛馳進林中。

這邊陸韶牽來白蹄烏過來,那馬瞧著鼻子沖氣,一看就不好惹。

「這匹馬生的可真俊,」姬綉誇讚道。

姬姮瞪陸韶,他抿一下唇,低頭道,「請九殿下上馬。」

京墨和空青和宮女們站在一起,沒法上前攙扶她。

姬轅這時朝她伸手道,「微臣扶您吧。」

姬姮的餘光掃過姬綉,她果然神色莫名,姬姮心底譏諷,直接忽視那隻手,對陸韶道,「你來扶本宮。」

陸韶一下錯愕,不過很快遞上手去。

姬姮將手搭在他手心上,一隻腳踩著馬蹬,她還沒上馬,那匹馬就隱隱有躁動,姬姮的手指摳著他,發泄火氣。

陸韶只覺滿手軟膩,掌心被她摳的疼也能勉強忍住,他將人托上去,另一隻手勒著韁繩,那馬想掙扎也沒轍。

姬姮坐在馬上盯著他,「你替本宮牽著馬。」

陸韶低低道一聲是,拽著韁繩引她進林子。

姬轅也不在意她冷淡,跟上去道,「多日不見九殿下,九殿下的性子越發冷清了。」

姬姮根本不跟他搭話。

姬轅皺一下眉頭,看出來她不愛理人。

倒是姬綉打圓場,「世子入京中還住的慣嗎?」

姬轅笑道,「京里繁華,氣候宜人,比雍州呆的舒服。」

姬綉臉微燙,「說起來,世子幼時在京里呆了幾年,那個時候我們還常在一起玩耍。」

姬轅也想起年幼,不覺跟著笑,「還記得八殿下常跟微臣一起和泥巴。」

姬綉登時羞窘,片刻想起來沒帶上姬姮,便和她說,「那時你還沒出生,這樣的小事你是不知道了。」

姬轅笑哈哈,「左右微臣在京中,往後玩樂的日子多,九殿下若無聊,也可叫微臣作陪。」

這話顯得過分殷勤,陸韶聽在耳朵里都能察覺出他是討好姬姮,這樣傲慢的公主殿下,卻能受許多人喜愛,可她目中無人,誰的炙熱都打動不了她,她只會憎惡嘲笑那些覬覦她的人。

姬姮翹一邊唇笑,「世子不想念故鄉嗎?」

姬轅一愣,「所說故鄉,這燕京也算微臣的故鄉,如今暫住倒不會有鄉愁。」

姬姮又笑,「世子不想念故鄉,難道連皇叔也不想嗎?」

「九皇妹又不會說話,世子自然是想皇叔的,這不是皇叔沒空入京,不然又豈會讓世子孤身前來?」姬綉截斷話道。

姬轅乾笑道,「八殿下說的是。」

姬姮哦一聲,「皇叔的身體還好吧。」

姬轅說,「父王身強體壯,雖說歲數上去了,但也能一頓飯吃兩大碗,多謝九殿下挂念。」

姬姮無趣頷首,伸腳踢陸韶,「帶本宮往裡走一截。」

陸韶引著她往林深處,偶爾能見到鹿和兔子跑過。

姬轅拉起弓箭射了兩隻,姬綉和他同行滿含著笑,她說道,「本宮聽聞雍州去年災情嚴重,父皇還特意讓戶部下送糧食過去,不知今年可好些?」

姬轅點頭笑,「關外那一戰勝過後,父王從女真人手中搶了不少糧草。」

姬綉笑了笑,「皇叔勇猛。」

「微臣上京時,父王常念叨,若不是英國公向陛下上奏,只怕雍州去年就挺不過去了,」姬轅道。

姬綉柔柔笑看著他,「世子還能記著舅父,倒也不枉舅父當時死諫。」

姬轅維持著笑容,臉上也表露出感激,但是話沒往下說,雙方都心裡明白。

忽聽一聲野獸咆哮,從松樹上竄下來一隻豹子,馬匹受驚,四散亂跑,姬轅和姬綉也被馬帶著朝東邊密林中衝去。

禁軍們立時丟下姬姮追姬綉和姬轅去了。

那隻豹子在原地吼一聲並沒有追上去,反倒盯上了姬姮這邊,白蹄烏躁動不安起來,弓起背想將姬姮抖下去,陸韶強扣著韁繩也沒讓它安靜下來。

姬姮扶不住馬鞍,一頭栽地上,背被摔的巨疼,陸韶鬆開韁繩,白蹄烏聳起身嘶叫,片刻踏過豹子一頭奔進密林中,那隻豹子被踢中,霎時飛速追了上去。

沒有禁軍護衛姬姮,她疼得爬不起身,跌在地上直打顫,她眼眶飛速紅起,眼淚聚在眼中只要眨一下就能掉。

她恨父皇,恨他欺騙自己!

陸韶蹲過去想扶她,她驟然掐住他的脖子,眼淚順著眼尾滑落,滴滴落在他手上,那臉上全是色厲內荏,「連你也敢給本宮使絆子!」

陸韶任她掐著,看她分明是無助卻要裝出這副兇惡的樣子,「劉公公讓奴才這麼做,奴才若不做,會叫他疑心。」

姬姮抹掉眼淚,頓時呵笑,「遲早有一日,本宮要親自手刃他。」

她額角疼出了汗,整個人狼狽不已,倏地她使勁兒摁著陸韶,「若有一日你敢背叛本宮,本宮就將你剁成肉泥喂狗。」

她實在沒什麼力氣,這句話說完,疼痛讓她眼前兩眼泛黑。

陸韶單膝跪在她腰側,起誓道,「奴才若和劉乾勾結,就叫奴才天打雷劈。」

姬姮閉眼輕笑,低聲道,「抱本宮回去。」

陸韶伸手穿過她的腰肢,才碰上去她的身體一抖,顯然是被觸到傷處,陸韶輕輕托到她脊背上,將人橫抱起來,她已經昏昏沉沉,頭偏在他的臂彎處喘息,溫熱的呼吸浮在他的皮膚上,淚水將他的衣裳打濕,彷彿隨時會暈過去。

她很輕,身子也柔軟,依偎著他是全然信任。

這是她在陸韶面前顯露出的最脆弱姿態,撇去公主的身份,沒了僕從庇護,她就如同一隻羔羊隨時會被人扼住脖頸,她再兇狠也威懾不了人,相反更會招引豺狼。

陸韶的咽喉處有些許干,快步跑出了林子,往行宮趕去。

空青和京墨一見他們這副模樣回宮,都嚇出了汗,空青趕忙出去叫太醫,京墨讓隨身的丫鬟托著姬姮入浴室換洗。

約半個時辰,姬姮被京墨環著肩膀走出來,東側的青白玉海棠寬榻早有丫鬟鋪好了一層白虎皮,她趴上去才稍微好一點,側頭與京墨道,「把本宮受傷的消息散布出去,越快越好,一定要讓父皇回宮就能聽到風聲。」

京墨急忙退出房。

姬姮偏過臉,見陸韶還站在角落裡,與他道,「以後在劉乾手底下做事,知道他的喜好嗎?」

陸韶說,「奴才只聽聞劉乾貪色。」

他忽然扼住聲,抬眼就見她滿面厭惡,便不說了。

恰巧空青氣呼呼進門,跺腳道,「殿下,那些太醫全被皇後娘娘叫過去看脈了,奴婢懷疑他們是故意的!」

姬姮哼笑,「本宮這身肉貴的很,倒要瞧瞧父皇會不會發怒。」

她試著想轉身,但腰實在疼。

陸韶試探著道,「殿下,奴才會些推拿……」

空青調笑,「你倒會不少東西,還知道對殿下好,是個懂事的。」

陸韶彎一下唇,恭維的話都憋了回去,他知道姬姮不愛聽。

姬姮注視著他,「去凈手。」

空青招呼小丫鬟端水來給陸韶洗手,陸韶忙跟她稱謝,空青調皮道,「陸公公往後有大福報,我可當不得謝,有朝一日你富貴了,可別忘了是咱殿下扶你起來的。」

陸韶靦腆的笑了笑,擦乾淨手站到榻邊,「還請殿下褪去外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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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中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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