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12點過的街道,燈火閃爍。
再往前走,就到洛檸家的小區門口了,怕蔣淑從陽台偷窺,她便停下來,在路口和薄千城道別。
「那我回去了。」
少年看着她,表情不舍,半晌才從喉嚨里擠出一個不情不願的「嗯」字。
如果可以，真想和他一起呆到天亮，只是...如果再不回去的話,蔣淑該發火了。
她走過去，安撫地晃了晃他的手，低聲說：「蠢哈,和你一起跨年,我很開心。」
她說完這話，正想鬆手離開,沉默不語的少年卻猛地拉住她,手腕微微用力,將她帶進懷裏。
「蠢哈？」
洛檸疑惑地從他懷裏抬起頭,便和少年垂下來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那一刻,她看到了夜空、星光,以及難以忽視的炙熱。
她又喚他一聲，這回薄千城倒是開了口，帶有明顯暗啞的聲音緩緩漾開在她耳邊。
「胖球。」
「嗯？」
「我…想親你。」
想親你……
親你……
親......！
彈幕從眼前呼嘯而過,滿屏都是蹦跳的紅心。
寒夜彷彿一瞬間就有了熱度,洛寧難為情地想把手抽回去，卻被他執着地握緊。
少年的手指覆上她的手背，燙得人心頭一跳。
雖然已經預想過無數遍第一次的親吻，可真正來臨的時候，還是令她緊張得手足無措。
她該怎麼做才好？
把臉湊過去？——會不會顯得太急躁了？
還是...閉上眼睛由他主導吧……
陡然加速的心跳使得她一陣陣眩暈，洛檸深深呼吸，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揚起小臉，以邀請的姿態閉上了眼睛。
這一舉措讓薄千城腦子裏瞬間炸成了空白。
他斂住粗重的呼吸，卻怎麼也控制不了狂烈的心跳。
操！胖球她犯規！
明明是他提出的親吻，卻反而比她還彆扭害羞，緊張得連腿都開始發軟，視線幾度花白，渾身的肌肉都緊繃到了極點！
視線在那雙紅潤飽滿的嘴唇上停留片刻，終究還是認慫地錯開，然後捧起她的臉，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個吻。
少年的嘴唇柔軟而滾燙，那觸覺像是烙印進了身體里，一直散不去。
她低垂的睫在風中輕顫，好是雪山之巔搖搖欲墜的蓮。
那飽含熱度又小心翼翼的親吻從額頭蔓到鼻尖，直至臉頰。
即將觸碰到嘴唇的時候，卻忽然停住了。
簌簌白雪中，洛檸疑惑地掀起眼帘。
眼縫狹長的視野里，少年抬手捂額，是那樣的焦躁又難為情......
……
初吻是什麼味道？
大概是長街盡頭吹來的風，纏綿得貫穿了整個雪夜。
洛檸紅著臉踮起腳尖，親吻著自己喜歡的男孩，烏黑的眼裏矇著霧氣似的水光，濕漉漉倒映出他驚訝的面容。
唇與唇相觸的熱度、心跳與心跳的協奏、呼吸與呼吸的交織，在16歲紛飛的夜裏，消融了所有的寒意……
……
短暫的元旦過後，很快便迎來考試周，為了能安心過個好年，洛檸從早到晚都在忙着複習，倒沒注意到同桌幽怨的眼神。
直到某天中午被薄千城拉去教學樓背面的小巷，才驚覺自己已經許久沒陪他了。
「還有幾天就考試了，考完了我就陪你好不好？」洛檸手裏還拽著錯題本，密密麻麻都是批註，不難看出，她為備考花了不少時間和心血。
薄千城抬手撫過她眼底的青灰，額角青筋直跳：「昨晚跟我說了晚安以後，你是不是沒有乖乖睡覺？」
這都被他看出來了？
洛檸錯愕的表情給了他肯定的答案，薄千城火冒三丈，扯了她的錯題本，差點沒忍住給她撕了。
「都三點了你還在複習？胖球你想成仙啊？！」他不由分說，下了命令，「別看了，給我回去午休！」
馬上就要期末考試了，現在正是備考的節骨眼兒，怎麼能鬆懈！
他把錯題本拿走，洛檸着急得不行，踮起腳跟他搶。
薄千城手臂高抬，看着跟前的小短腿拚命往上跳就覺得好笑。
耐不住地抬手按在她腦袋上，嗤道：「你就蹦噠，能搶走算你有本事。」
深知兩人身高懸殊，洛檸折騰了一陣只能放棄，見午休已經過去二十分鐘，就氣急敗壞地瞪他：「薄！千！城！還給我！不然我生氣了！」
不過是只倉鼠，再怎麼凶人也是虛張聲勢。
他彎著眉眼，手臂圈在她腰間，輕輕鬆鬆就把她給抱起來。
雙腳突然懸空，洛檸嚇了一跳，本能地抬手圈住他的脖子，整個人都掛在了他身上。
待她定了神，忍不住地嗔道：「薄！千！城！你到底要幹什麼！特意把我喊到這兒來，就為了捉弄我嗎？」
「薄、千、城？」他微微眯起眼，漸漸斂了笑，然後低眉湊近她，每個字都咬得很重，「你已經連名帶姓喊了我兩遍了，胖球，我很生氣。」
他還能再無賴點嗎？明明是他搶了她的錯題本，打斷她的複習計劃！現在裝受害者是要鬧哪樣？
洛檸揪一把他的耳朵，沒好氣地說：「那你自己在這兒生氣吧，放我下來，我要回去複習了！」
她這麼廢寢忘食地想拿好成績，還不是為了寒假門禁松一點可以陪他過生日！
鬆開手，見他耳尖被揪紅，就心疼地揉了揉，但言語上依然沒有妥協，「我真要回去複習了！還有好多知識點沒背下來，要是考差了寒假我就不能出門了！」
使出了殺手鐧，薄千城總算讓步，可這樣放她回去，又覺得不甘心。
他盯着洛檸看了半晌，忽然低頭湊過去，眸狡黠得發亮：「想走可以，要…親一口。」
自從跨年夜之後，他就再沒嘗到過甜頭，抓心撓肺地想親她，無奈她成天埋首學習，根本就沒空理他，好不容易逮到機會，不親一口怎麼甘心！
「這兒是學校！」洛檸漲紅臉提醒，他的話無疑讓她想到了那個雪夜，她異常大膽地踮起腳，主動親吻了他的嘴唇，當初是因為頭腦一熱才做出那樣的事，後來回想起來簡直要羞恥到爆炸！
「學校又怎樣？沒人過來。」他又湊近幾分，呼吸就打在她唇上，像隻眼巴巴討食的小狗，讓人一不留神就軟了心。
洛檸四下望了望，見空無一人，這才終於妥協：「就一下。」
「嗯，就一下。」他乖乖點頭，眼神那樣真摯。
可當洛檸蜻蜓點水地啄了他一下后，他的眼神立刻變了。
再沒了方才的溫柔無害，霸道得好似要將她整個侵佔。
高舉的那隻手垂下來，扣住她的後頸，不肯放她離開。
發燙的唇輾轉在她的唇瓣上，親昵地磨蹭。
第一次他還沒反應過來，親吻便已結束，這次可沒那麼容易就放過她。
他生澀地試探著，舌舔過她的唇縫，整個人着火般燃起來，本能驅使着他撬開她的齒，以不容違逆的力度探進去。
舌尖觸碰的一瞬間，雙方都發出輕顫的低吟。
像是觸了電，理智全無，只剩下絢麗煙火，在空白的大腦里一遍又一遍地綻放……
在洛檸快要窒息的時候，他才終於放開了她。
粗重的呼吸交織在一起，依然蓋不過狂烈的心跳。
洛檸羞得滿面通紅，抬手就往他身上打了一下：「你、你…你把舌頭…你……」
她羞惱得說不出完整的話，飽滿的唇瓣被他親得紅腫，隱隱作痛。
自知理虧，薄千城也沒吭聲狡辯，只是把她放下來，將錯題本歸還。
空氣炙熱得發悶，洛檸現在羞得沒法面對他，飛快地拿過她的東西，扭頭就跑。
太、太羞恥了！
……
一個吻，換一周的清靜。
之後薄千城倒是沒再鬧她，只是那雙眼睛卻像是粘在了她的身上，每次不經意地撇頭，都能撞上他的目光——
亮得讓人有些心驚膽戰。
就像是...餓狼在打量獵物一樣。
洛檸背脊微微一涼，莫名地，生出一絲隱約的擔憂……
遲鈍的倉鼠很快將自哈士奇的虎視眈眈拋之腦後，期末考試一結束，她就從複習的忙碌投身於蠢哈的慶生準備中。
她正埋頭整理清單，手裏的貓咪貼紙就被旁邊的人給抽走。
還沒來得及搶回來，對方已經嘴快地念出了聲：「畫有哈士奇的生日蛋糕？」
洛檸心裏一驚，伸手就去奪，被薄千城輕巧避過。
少年掀起眼帘，不確定地問：「你要給我……過生日？」
本打算給他個驚喜，這下全泡湯了！
洛檸沒好氣地把貼紙搶回來，否認說：「誰要給你過生日了？我才不記得你的生日……」
「1月28！」他接過話頭，急切地告訴她，「我的生日是1月28。」
洛檸攥著貼紙，藏在耳發下的側顏暈著紅，她埋着頭，沒看見身旁的人眼裏盛滿期待。
她是不知道，他過往的16年裏，從沒有過像樣的生日。
薄元慶滿世界地飛來飛去，李柔根本不記得他的生日，照顧他的保姆覺得他可憐想給他慶祝，又不願自己掏錢，便從飯菜錢里挪出一點來給他買了塊小蛋糕。
沒有禮物、沒有祝福。
即便之後結識了劉東他們，也沒人特意問過他的生日，更沒人念著要給他慶祝——畢竟是一群三大五粗的直男，過生日也不過一起去喝酒吃肉，哪裏會有女孩子這樣心細。
他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又試探著問了一遍：「胖球，你其實是知道的，對吧？」
不僅知道，還早就開始偷偷籌劃着給他一場驚喜，畢竟畫有哈士奇的蛋糕，怎麼想都是給他準備的。
洛檸沒吭聲，表情略顯沮喪。
過了許久，才抱怨地嘟囔道：「薄千城你討厭死了！」
「哪裏討厭？」他拽着她的胳膊，迫使她轉過頭來面對自己，「我說錯了嗎？難道不是給我準備的？」
見他一副被當頭潑了冷水的失望模樣，洛檸怎還好意思騙他，扭捏地垂下頭，抱怨說：「都怪你！驚喜什麼都全都沒了！」
原來是這個！
他才不在意什麼驚喜不驚喜，確切地來說，發現她在偷偷籌備着給他慶生，已經是莫大的驚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