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走出餐廳,兩人的步調都一致的慢下來。

坐扶梯到了一樓,敞開的玻璃大門外卷進冰冷的風,吹得洛檸有些睜不開眼。

她微微側身,揚頭朝向薄千城,告別的話遞到唇邊,又不舍地咽回去。

他只說請她來看電影,那麼電影看完了、又奢侈地一道吃了午飯，按理說接下來就該各自回家了。

可是......

還想和他再多呆一會兒……

哪怕只是站在街邊閑聊也好……

心裏的願望太過強烈，以至於在薄千城快要跨出大門的時候,她下意識地就伸手抓住了他衣角。

「怎麼了？」高高的少年停下來，抬手替她擋住迎面而來的風。

洛檸垂下頭，手將他的衣擺攥得很緊,良久,擠出細若蚊吶的話來：「我還…不想回去……」

她不想走，他又哪裏捨得結束這場約會？

從餐廳出來就絞盡腦汁搜刮著挽留的借口,正想說吃了飯再去吃個甜品什麼的,可以一直坐到天黑,到時候就能順勢邀請她吃晚飯,再之後是夜宵,吃撐了的胖球肯定會散步消食,那他就能順利地把她帶去廣場。

據說今晚12點廣場會敲響金色大鐘，在那一刻許下的願望一定會成真。

他對這種事向來不屑一顧，可如果能和她永遠在一起,即便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他也選擇去相信。

便牽起她的手，溫柔卻有力地握住，一掃方才垂頭喪氣的模樣，眉眼欣喜地舒展開：「那就一起待到明年吧，胖球……」

……

十一點半的廣場，擠滿了前來跨年的人。

廣場中心的金色大鐘在燈光映照下閃閃發亮，周圍的樹上都掛滿了精緻的裝飾，將寒冷的冬夜襯得無比溫馨。

洛檸體質偏寒，今天出門匆忙忘記帶暖寶寶，被凍得手腳冰涼。

薄千城瞧見她打哆嗦，就把她往懷裏拽了拽，然後拉起她的手想給她暖暖，觸到一手的冰，眉頭頓時皺緊：「手怎麼這麼涼？手套呢？」

洛檸跺了跺腳，抖著聲音說：「忘帶了。」

薄千城把她的帽子攏起，又替她緊了緊鬆掉的圍巾，問：「你們女生喜歡用的那個什麼寶寶呢？」

「暖寶寶。」

「對！就是這名兒。」

見他眯起眼睛，一臉嚴肅，洛檸就心虛地咽咽嗓子，弱聲弱氣地說：「我沒帶……」

薄千城險些炸了，把她另一隻手也抓過來，捧在手裏使勁搓，嘴裏不住念叨：「那你還穿那麼少！褲子都不穿！想凍死嗎？」

旁邊的人聽見有人不穿褲子，都好奇地投來目光。

洛檸縮了縮脖子，窘迫地解釋：「我穿了褲子的！這兒不是嗎？」

「嚯！好厲害，冬天穿短褲。」薄千城輕嘲著開口，要不是現在商店都關門了，真想拉着她去買條棉褲，最厚的那種！

洛檸不想跟一個純種直男討論連褲襪是襪子還是褲子，索性閉嘴結束這一話題。

薄千城雖然還在說教，聲音卻漸漸低下去，最後發現她的手搓紅了也不見暖，就捧去唇邊哈氣。

團團白氣籠在他下巴邊，模糊了冷厲，只剩下柔和。

洛檸愣愣地望着，他抬眉低眉間那不經意的溫柔，就這樣印進她的眼裏，再難抹去。

「總算暖點了。」薄千城鬆口氣，然後板着臉嚴肅地訓話，「以後再穿這麼少試試！」

「知道啦！啰嗦。」洛檸抱怨一句，眼底卻噙著笑意。

「嚯！嫌我啰嗦！也不看看是誰不穿褲子！」薄千城說着便扯開外套，把她給按進懷裏，用不容違逆的語氣說，「就在這兒待着，手還冷的話放我兜里。」

他雖然只穿了一件衛衣和外套，卻像個移動暖爐持續散熱。

洛檸依偎在他懷裏，臉被熏紅。

這算是...擁抱嗎？

耳畔是怦怦的撞擊聲，也不知道是誰的心跳。

她偷偷掀起眼帘看他，少年線條優美的頸裸|露在衣領外，被燈光鍍上淡淡的金色。

她不由分說取下自己的圍巾往他脖子上套，無奈身高懸殊，薄千城頭一偏，就躲了過去。

「幹什麼？」他瞪一雙兇巴巴的鳳眼，早已察覺到她的意圖，就斥道，「快點圍回去！我不冷。」

洛檸不信，伸手探了探，然後蹙起眉不客氣地拆穿：「還說不冷！可比我的手冷多了！」

她作勢要從他懷裏出去，終於換來他的屈服。

高高的少年彎下腰，毛絨絨的腦袋湊到她眼底，好似溫順的狼崽，聲音兇巴巴的，卻掩藏不了那份羞赧的輕顫：「嘁！麻煩死了，大男人戴什麼圍巾，娘兮兮的！」

深紅色的圍巾，在他的脖子上打了個大大的蝴蝶結，襯得少年唇紅齒白。

他不自在地扯了扯圍巾，把上面的兔子圖案蓋去裏面，然後微紅著臉問：「好、好看嗎？」

「好看。」洛檸彎起眼，毫不吝嗇地誇獎，「咱們蠢哈最好看！」

雖然他極力壓着唇角，卻還是不小心翹出了得意弧度，前一秒還嫌棄戴女生的圍巾太娘，現在卻愛不釋手地摸來摸去，尾巴搖得厲害：「那是！胖球你真有眼光！」

他說着又把圍巾往上提了提，臉埋進去，遮了下巴和嘴唇，只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像個得了新玩具的小孩。

洛檸把手放進他衛衣口袋裏取暖，周圍人聲嘈雜，他們卻像是被隔絕在了世界之外，彼此眼裏只看得見對方。

像這樣依偎著，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於她而言，已足夠幸福。

神呀，她還可以再貪心一點，把這樣小小的幸福延續到久遠的未來嗎？

……

離12點越來越近，廣場上的人也越發興奮。

不知是誰驚呼了一聲「下雪了」，引得眾人紛紛抬頭望向天空。

漆黑夜幕的深處，點綴著繁星般的雪白，簌簌落下，溫柔地闖進每個人的眼裏。

「下雪了......」洛檸從他寬大的衣服里探出腦袋，嘆道，「初雪呢……」

薄千城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也微笑着低喃：「嗯，初雪……是個好兆頭。」

廣場大屏幕上開始了倒計時。

「十......」

廣場上的人興奮地歡呼，夾雜着幾聲情難自己的口哨。

「九……」

薄千城盯着屏幕，聲音又低又輕：「第一次見面把你惹哭了，對不起。」

「八......」

洛檸望向他，羞惱地解釋：「都說了不是被你嚇的！是因為考差了難過……」

「七……」

他的喉結滾了滾：「你難過，但我很慶幸。」

「六……」

洛檸抽出手，在他腰間輕輕掐了一把：「我考差了你還幸災樂禍哦！」

「五……」

他短促地笑了一下：「如果你沒考差，我和你也不會有交集，胖球，你捨得我打一輩子光棍嗎？」

「四……」

她也笑，打趣說：「那我還陰差陽錯成了你的救世主咯？」

「三……」

他從屏幕上挪開目光，垂頭凝視她：「對，我家胖球是我的小救星，我薄千城一個人的小救星。」

「二......」

那樣深情灼烈的目光，看得她臉發燙，洛檸埋低頭，低喃著回應：「你也是我的救星……」接下來的話太羞人，她索性把臉埋進他懷裏，小聲地說，「我的大英雄。」

「一……」

金色大鐘敲響，廣場上的人歡呼著許願，情侶們擁吻在這浪漫的夜裏，空氣里飄蕩著初雪的味道，呼吸很冷，心卻很熱。

薄千城收緊手臂，將珍愛的寶貝牢牢護在懷中。

願望嗎？

他只希望以後的每一年，都能和她一起迎接......

「新年快樂，洛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