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上任

翌日一大早，祝青凌簡單梳洗一番，敲開隔壁的房門。

周梓揚居住的主簿宅有一間不大的廂房，拾掇一番后，祝青凌與阿蒲住在那裏。

祝青凌昨日見他精神不濟的樣子，決心帶他晨練，沒道理他身為男子，比女子還要弱不禁風。

眾捕快已經在空地上豎起梅花樁，看到祝青凌走近，臉上神情有些躍躍欲試。

笑着和眾人打過招呼，祝青凌提氣上樁，行雲流水地耍了幾招拳法，離地尺余的高度沒有影響她施展拳腳，捕快們對她驚嘆之餘對她更加信服。

拐角處站了一位灰衣老人，周梓揚看到救星，收起馬步小跑着迎了上去:「譚伯，你怎麼來了？」

譚伯和藹地笑笑:「本想過來找你，見他們在學新鮮玩意，多看了會。」

周梓揚問道:「不知譚伯找我所為何事？」

「新任知府到任就在這兩天，交接的公文可準備妥當？」

「下官都已分門別類，封存在案牘庫內。」

譚伯點點頭:「聽說新知府是今年春闈的登科狀元，一篇治水策博得聖心大悅，與他共事需考慮周全，雖是辛苦些，對你卻是大有裨益。」

周梓揚點頭應是，還想多磨些時間。

祝青凌裝作看不見，表哥不是學武的苗子，她督促只是為鍛煉他的體魄。很快捕快們都能在木樁上走一圈，祝青凌滿意點頭，「適應能力不錯。」

孫貴腳下發軟，坐在地上不起來。虎子掙起來拉他:「貴哥，去屋裏歇會。」

孫貴擺手:「我哪也不去。」

祝青凌伸手把他撈起來:「想學武藝就別喊累。」

孫貴擔心讓他再走一遍，忙說:「頭兒，還沒吃早飯，我知道一家朝食店，包子皮薄餡大，不如吃飽再訓練。」

眾捕快肚子裏的饞蟲也被勾出來，紛紛附和孫貴的話。

祝青凌是個徹底的美食主義者，聞言眼神一亮，拉着阿蒲與捕快們出了府衙。

一行人路過豆腐坊聽到打鬥的聲音，經過的路人都加快腳步遠離這裏。

祝青凌憑經驗覺得動靜有些奇怪，扒開門縫朝里一看，眼前的情形讓她的怒氣蹭地冒出來。

不大的豆腐坊里一片狼藉，一個胖的幾乎把衣服撐破的華服男子坐在椅子上，看着家僕肆意打砸獰笑:「李老漢，小爺看上你女兒是她的福氣，識相的話就把她交出來。」

老漢跌坐在地，狠狠啐道:「呸，做夢！」

華服男子瞪大一雙三角眼:「你敢罵我，給我掌嘴！」

家僕揚起巴掌正要狠狠落下，手腕一痛，緊接着摔出好遠。

祝青凌甩開家僕，扶著老漢坐下，連一個眼神都沒給那對主僕，在她看來這不過是片警該管的一樁小事。

家僕趴在地上，嘴裏直哼哼。

圍攏在周圍的百姓見這刁奴被丟出來哄然散去，華服公子見這些人穿着捕快服飾，不甘心地看了一眼，狼狽打道回府。

祝青凌走出豆腐坊，抬手擋住刺眼的日光，思緒萬千。她無意改變森嚴的等級制度，那無疑是痴人說夢，但她既在這裏重活一遭，便要為日夜辛勞的平民獻一份力，也許是前世當警察的緣分未盡，上天才把她帶到這裏懲惡揚善。

不遠處，長身玉立的墨衫男子靜靜地看着這邊，視線在祝青凌臉上停留半刻，牽着馬轉身離去。

解決肚子唱的「空城計」，祝青凌幾人回到府衙，一個捕快看到他們迎上來:「新知府到了，譚伯在花廳接待他，新知府還說請頭兒去一趟花廳。」

周梓揚訝然，撩起長衫往花廳趕去，祝青凌落後半步跟着進了花廳。

周梓揚上前揖禮:「不知大人到來，下官有失遠迎，請大人恕罪。」

祝青凌抱拳盯着地面，新官上任三把火，倘若這位新知府不好相與，她與周梓揚少不得落幾句訓斥。

清朗的聲音傳來，宛若碎玉:「無妨，是本官貿然前來，沒有告知驛館的接待官員，不知者不罪。」

周梓揚鬆一口氣，忙道多謝。

裴承霖頓了頓，緩聲道:「鬧市之中直取賊人，若是多幾個祝捕頭這樣的人，世上就不會有那麼多家破人亡的慘劇。」

祝青凌對新知府的印象好了起來，忙不迭抬頭，撞進一雙深潭般幽深的眸子，眼前的人眉若鴉翅，面如冠玉，不是在長安騎馬遊街的裴狀元又是誰？

祝青凌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她居然自己送到人家眼皮子底下，還沒過幾天逍遙日子又要夾起尾巴做人，出門怎麼就忘了翻翻曆書呢？

暗暗咬着舌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上一次見面時祝青凌還小，裴承霖那廝未必認得出她。

心思百轉不過一愣神的功夫，祝青凌揚起一個勉強的笑:「大人謬讚了。」

裴承霖轉着茶杯，語氣平靜:「你當得起，聽說你是京城人氏，為何不遠千里到應天府？」

祝青凌斟酌著答:「卑職家道中落，爹娘希望卑職出人頭地，在京城謀差事不易，只好來應天府碰碰運氣，幸蒙周主簿賞識，舉薦卑職做了捕頭。」

裴承霖點頭，移開眸光。

祝青凌見他不再開口，緩緩鬆弛繃緊的脊背，胸中好似悶了一口不上不下的氣，書獃子在金鑾殿賺了頂烏紗帽，好大的威風，無奈如今在他的屋檐下，哪能不低頭？

眾人議完已經過了兩個時辰，祝青凌站起暗暗活動腿腳，抱拳告退。

走到門口，聽到碎玉般的聲音又起:「祝捕頭留步。」

祝青凌只想快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猝然被叫住，只好不情不願地抱拳道:「大人有何吩咐。」

裴承霖走近幾步，緩緩道:「應天一帶依山傍水，常有匪患作亂，民風有些彪悍，即使城門守衛森嚴，不乏某些人渾水摸魚，本官不願百姓再受其害，你可知該怎麼做？」

祝青凌聽他這麼說，神色也嚴肅起來:「卑職會帶領手下嚴加防範，不給匪患作亂的機會。」

裴承霖淡淡轉開眸光，嗓音清潤:「祝捕頭一心為民，但這還不夠，本官希望你能帶好手下的捕快，教會他們獨當一面，本官每十日會檢查你們的功夫，若有不合格者訓練加倍。」

祝青凌想了想，這個提議的確有用，正要應下，就聽那廝繼續道:「祝捕頭也不要鬆懈，本官隨時可提拔有能耐的人。」

祝青凌擠出燦爛的「笑容」收下他的「勉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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