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屍香

第四章:屍香

生靈不泯,納天地精氣。

炁走周身,蘊肉骨靈台。

「《玄蘊寶靈經》中記載:生人一呼一吸,吐納天地氣息,清濁入體,清氣滋養脾肺,濁氣隨孔而出。人死之後,六識五感皆閉,內藏陰濁不得出,化作屍氣,是為五邪之一。」

街邊路燈長椅,厲千塵唇色泛白,額頭浸出細微汗珠,從周記鐘錶店一路西行至此,雖然有軼十七攙扶,仍是吃力的很。

軼十七取出一塊汗巾,將厲千塵額頭細汗輕撫下去:「那為什麼又叫屍香?屍體腐爛不該是惡臭難聞嗎?」

厲千塵抬手搭住軼十七手腕,緩緩放下:「屍腐臭不可聞,可若煉屍化油,磨骨化粉,配以阿羅漢草根,就可調配出異香。

民國時期,盜賊猖獗,我曾奉令追殺一個盜墓賊,那人為了躲避我,潛身藏進一處古墓中,我追進墓里時,墓中屍體被驚醒,悉數向我而來,卻對那盜墓賊視若無睹,之後我擒了那人,審問之下才得知,他身上擦了屍香。不僅能混淆屍體免遭攻擊,若常年塗抹屍香還可有駐顏奇效。」

「駐顏奇效?難道周延聞是為了保持年輕容貌?」

為了讓厲千塵稍微舒服一些,軼十七讓他倚靠著自己。

厲千塵搖頭道:「駐顏是假,防腐才是真。」

「難不成是借屍還魂?可我看他肉身和魂體混元一體……」軼十七輕咬指甲,這是他在思考時,不經意的小動作。

厲千塵看著軼十七深思的模樣,心喜而笑,伸手將軼十七右手拿下:「再啃該禿了。」

軼十七一陣愣神,旋即反應過來,羞澀的撓了撓頭:「習慣了。那周延聞不像是借屍還魂,也不是屍體,他為何要用屍香?」

看著軼十七憨態可掬,厲千塵寵溺的笑了,他的弟弟若還在世,定會和軼十七一樣可愛。

「並不一定是塗抹在身上,店內屍香味道很淡,或許只是藏在店內某處,至於用途還未可知。除此之外,還有一點,同樣可疑。」

「什麼?」

「周宜景的照片為何會被周延聞隨身攜帶?」

這個問題軼十七並沒有注意到:「會不會是因為,那塊懷錶是周宜景的,所以才會有周宜景年輕時的照片在裡面。」

軼十七大膽猜測,厲千塵心想,倒也不無這種可能,只是還是覺得太過巧合,他們聽蘇禪指引找到周延聞,結果周延聞正好就有婚書中,周宜景的照片,不免顯得刻意。

陷入沉思的二人忽聞一陣異動,厲千塵輕笑:「你的肚子在叫。」

軼十七臉頰微紅:「我們去吃生煎包吧,每天吃我做的黑暗料理,也該換換口味了。」

「黑暗料理嗎?我覺得很美味,吃一輩子也不膩。」看著軼十七紅了耳根,厲千塵不再打趣:「不過,換個口味也未嘗不可。」

走在青灰色的石板路上,二人行的很慢,街道上時有飯香瀰漫,來往路人行色舒緩,格外悠閑。

外面便是喧囂繁華的大上海,街巷內卻悠然自得,別有洞天。

生於上海聞名全國的生煎包,是每一個外來人必選的一道美食。

「皮薄不破又不焦,二分酵頭靠烘烤,鮮餡湯汁滿口來,底厚焦枯是敗品。」這是一段描述上海生煎包的順口溜。

厲千塵不喜海鮮,軼十七便給他點了雞肉餡兒。

軼十七最愛吃蝦,厲千塵便要了蝦仁餡兒。

生煎上桌,外皮底部煎得金黃,上半部撒一些芝麻、香蔥,聞起來香,咬一口,肉餡鮮嫩,中有滷汁,咬嚼時有芝麻及蔥香味。

二人樣貌出眾,軼十七又對厲千塵悉心照料,舉止親密,引得旁桌少女暗自激奮,偷拍照片以作留念。

軼十七吃的開心,嘴角還有油汁殘留,厲千塵幫其抹掉嘴角油汁,軼十七憨憨一笑。

「十七,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什麼問題呀?」軼十七夾了一塊厲千塵碗里的肉餡,塞進嘴裡,調皮的笑著。

「在十方客,你究竟看到了什麼?」

軼十七動作一滯,望向對面溫文儒雅的厲千塵,他將筷子放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恍若沒聽到一樣,正要再拿筷子,厲千塵一把抓住他的手說:「連我都不能告訴嗎?」

軼十七默然低頭:「不是,這件事,知道的人,會引來殺身之禍。」

「我們不是已經渡過難關了嗎?」

「不,十方客……人王不會罷休的。」軼十七還是低著頭,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不敢直視厲千塵。

「所以事關人王對嗎?你知道了她的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她才發出追殺令,是嗎?」

軼十七沉默,這是厲千塵第二次問他,第一次是在十方客,風花雪月四人奉命擒拿軼十七,厲千塵外出歸來,問軼十七緣由,軼十七沒有說,但厲千塵選擇相信軼十七,於是,他傷了風花雪月四人,帶著軼十七逃了出來。

十方客構陷二人生情,壞了規矩,亂了禮法,不惜頒布十方追殺令,一路走來,厲千塵幾次想要詢問,卻最終沒有開口。

軼十七雖然沉默,但厲千塵心中已經有了猜測,問題的關鍵,還是那個女人,十方客的主人——人王。

夾了一個生煎包放在軼十七的碗里,厲千塵柔聲細語道:「涼了就不好吃了,待會兒還要再去鐘錶店查探,不能餓著肚子。」

軼十七點了點頭,直到用餐結束,始終不敢抬頭。

微風徐徐帶來絲絲涼意,夜深人靜,街道上,二人緩緩前行。

許是夜間濕氣太重,又或許是方才飄了綿綿細雨,地面上潮濕的很。

這是一條傾斜的路,兩旁的民國建築中混雜著現代高樓,月亮從長街的那頭,緩緩地,向巷子這頭移動。

厲千塵偷偷打了個冷顫,他的身體還是太虛弱,這一細小的動作,還是被軼十七察覺到了,軼十七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攬住了厲千塵的腰。

「你知道的,我怕黑。」

軼十七天真的笑著,厲千塵知道,軼十七在顧全他的顏面。

再一次站在周記鐘錶店的門口,店內漆黑一片,只有路燈映照下,玻璃窗上,二人的影子。

「要進去嗎?」軼十七問。

厲千塵抬頭看了看四周,二樓的窗戶拉著窗帘,卻依稀可見微弱的紅光。

「會開鎖嗎?」

「當然。」

走到門前,軼十七信心滿滿的將手覆在門鎖上。沉心靜氣,讓炁從手掌發出,灌入鎖芯,閉目感受炁的運行,控制炁的走向。

嘎嗒——

房門打開,二人進入店內。

外面看時,店內漆黑一片,進到裡面卻隱約可見店內擺設,視覺減弱,聽覺便靈敏起來,鐘錶的嘀嗒聲格外真切。

厲千塵深吸一口氣,閉目分辨,旋即指向內堂入口說:「屍香從裡面傳出,進去看看。」

二人摸黑走進內堂,內堂比外面略小,正對入口便是木質樓梯,一張方桌緊挨樓梯擺放,兩把太師椅,除此之外只剩幾個櫥櫃。

將厲千塵扶到太師椅坐下,軼十七前去關門,將兩道門全部關上之後,這才開了燈。

房間並未按窗,不用擔心光亮傳出去,暴露行蹤。

「周延聞貌似愛好收集古董,這櫥櫃里儘是些不常用的老物件。」軼十七從櫥櫃前逐一走過,忽然停下,盯著角落櫥櫃內的一個木質相框道:「這裡有張照片,是周宜景的照片。」

說著,軼十七打開櫥櫃,將相框取出,拿給厲千塵看。

相片背景是一棟民國建築,建筑前面有噴泉池,周宜景一身黑色西裝,戴著禮帽,拄著文明杖,胸前別著一枚胸針。

旁邊的女子,挽著周宜景的胳膊,側身而立,穿著旗袍,戴著珠寶手鐲。

二人動作親昵,應是夫妻,可二人面部僵硬,周宜景眉頭緊鎖,眼神中流露出不悅甚至厭惡,女子嘴角微揚,卻無半點喜色,雙目麻木無神,似有心事鬱結。

「看相片中周宜景的年齡,這張照片應該晚於先前所見那張。相片中二人愁眉苦臉,更像是迎合拍攝者才擺出這樣的造型。」

軼十七立於厲千塵身旁,矮身仔細端看說:「嗯,確實看不出半點喜色,若是依周延聞所說的話,周宜景最後是和虞家二小姐成婚,那這相片中的女子應該就是虞家二小姐了。」

厲千塵並未斷言道:「不一定,先不說周延聞所述是否屬實,即便是真,在他講述中,馮珉馨對周宜景一見傾心,可周宜景是否真心喜愛馮珉馨還未可知,因而,這相片中的女子,也有可能就是馮珉馨。」

「若周宜景不愛馮珉馨,那又為何與其訂下婚書?婚書已定,必然要成親。」

看著軼十七不經意間又要抬手啃指甲,厲千塵抓住軼十七的手,將相框交在軼十七手裡。

「古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至建國后,仍比比皆是,不排除是包辦婚姻,何況細觀周宜景兩段情史,馮珉馨也好虞家二小姐也罷,周宜景是何態度始終模糊不清。」

厲千塵分析的透徹,軼十七回想周延聞所述,確實如此。

描述馮珉馨時,只說馮珉馨對周宜景一見鍾情,甘願拋棄一切一心嫁於周宜景。

描述虞家二小姐時,更加不堪,只為尋求虞家幫助,便以聯姻的形式成婚。

此間周宜景本人是否真心喜愛兩名女子,無人知曉。

「如若周宜景心中有馮珉馨,馮珉馨含恨而終也算為愛痴狂,可若真如我們猜測這般,周宜景心中並無馮珉馨,馮珉馨之死,實在不值。」

厲千塵道:「無關乎周宜景心中是否有她,她的死本就惋惜。」

軼十七不解厲千塵何意,只聞厲千塵沉聲道:「偷聽了許久,我二人分析的可對啊?周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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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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