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結束，但沒有完全結束
「媽媽？」
三村堇小嘴微張。
她大腦一片空白，渾身發顫，疑惑的神情飛速爬上少女的眉梢，擰成一團。
不，不對啊，雖然也有「娜娜」這個音節在自家母親的名字里也存在，但是姓松浦而並非西野。西野的話，自己也只認識西野加奈，沒有聽說過西野七瀨。
而且這幅相似度過高的臉頰，實在是難以置信，這絕對是本人吧！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少女錯亂中。
難道是自己母親聯合節目組整蠱自己？但是這樣嚴肅的場合，不太合適吧……
在經歷好幾輪的推翻結論與提出新觀點的腦內風暴后，三村堇依舊呆楞在原地，不知所措。
站在三村堇對面身位的女孩，臉上的訝異同樣難以掩蓋，甚至程度更加——特別是那句意味不明的「媽媽」脫嘴而出之後。
西野七瀨剛要露出的公式笑容瞬間消失在臉上。
「誒？」
少女本就有些倒八的眉毛，隨著三村堇的聲音入耳，傾倒的角度更大了。
儘管從對方的神情看來，似乎並不是要故意找自己麻煩。那一瞬間，西野七瀨腦海中閃過無數種糟糕的可能性，她很生氣。
三村堇的歌舞能力就給了她這位後者帶來了極強的壓力，更別說在她上台前來這麼一出了。
明明自己才是一個未成年的少女，怎麼可能會承擔「媽媽」這個稱呼呢？還是從一個陌生少女口中說出。況且自己都成媽媽了，那豈不是說……偶像可是戀愛禁止的呀！
要是真是自己女兒，自己絕對會回去打她屁股吧！
西野七瀨氣鼓鼓地想到。
但她真正面對上對方那張臉龐時，之前腦海中存在的那些不滿與猜疑卻是消失了，這份殘存的鎮定沒有讓她當場崩潰。奇怪的是，自己會本能地願意去相信對方，從那相似的、閃著亮光的、些許上斜的眼睛中看出了無辜。
滿滿的委屈和無辜。
像做錯事的小狗。
「......」
不僅是她們兩位當事人，就連評委席的秋元康都呆住了，雖然他的思想第一時間也偏向了奇怪的方向，到冷靜下來並仔細看了三村堇的背景報告后，他笑著搖搖頭，否定了自己荒謬的想象。
現場一片寂靜，就連那些本該快門連連的記者們也忘了手上的動作，而等待甄選的女孩也都表情各異。
「……」
特別是若月佑美，那表情別提有多精彩了。本來還猜測兩位只是姐妹，看來自己還是經歷的太少，沒有認識到社會的複雜。
「咳咳。」
秋元康與身邊的今野義雄對視了一眼后，拿起話筒，半開玩笑地開口解圍道，
「三村桑果然還是個孩子，把西野桑當成媽媽的話可是會給別人造成很大困擾的哦。」
秋元康的話終於給了夢遊的三村堇一個大嘴巴子，打醒了這位現場亂認親的少女。
他可不想為了這個小插曲，而毀掉整個乃木坂甄選的現場。
三村堇此時也意識到自己失禮且莽撞的舉動，她面色誠懇地彎下腰，向自己身前的少女道歉。
「對不起，西野桑，給您造成了困擾真是抱歉，請您原諒！」
丟臉死了，自己到底怎麼回事。
少女此時腦子裡沒有腦子，只有羞愧和懊悔。
西野七瀨原本處於爆發的小火山被三村堇這一盆水這麼一澆，也就息鼓偃旗了。當著眾人的面，她也只有順著總製作人搭的台階下了。
但面對少女的道歉，她並沒有多言，只是重新微笑起來點了點頭，儘管那笑容確是看起來有些苦澀。
三村堇在接受到西野七瀨的笑容時，內心再次咯噔一下——又漏了一拍，但這次她是忍住了內心深處的衝動，老老實實地交還耳麥后，回到了隊伍中。
隨後他身邊的今野義雄也老臉一笑，趕緊拉回主題：「西野桑，還請開始自我介紹吧。」
他其實並不在意這段插曲，如果處理得當的話，反而會給乃木坂吸引一定流量與關注。
畢竟，事在人為嘛。
「嗨！」
西野七瀨笑著，拋棄雜念，開始了自己的甄選流程。
「沒事吧？三村桑？」
看著眼神略微獃滯的三村堇走到自己身邊，若月佑美心頭一軟，湊了過去低聲關心道。
「嗯嗯……」
三村堇此刻滿腦子又都是西野七瀨的笑容，羞愧和懊悔？對不起，下次還敢！對於若月佑美的關心只是木訥地點頭，一臉痴樣。
「謝謝你，若月桑。」
來自本能的回答。
三村家引以為傲的教養還是不能掉丟的。
「……」
若月佑美見對方還未緩過勁來，又聯想到剛剛少女激烈而中性的舞蹈，便像個好哥們一般地拍了拍三村堇肩膀，沒有再去叨擾她。
好兄弟，我都懂。
「好的，下一位。」
……
三村堇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跟著大部隊走下舞台的，等她回過神來時，甄選就已經結束了。
接近尾聲，負責人南鄉唯走上台，開始宣布通過甄選的名單。
「二號，生駒里奈！」
哇！
太好了，一庫馬桑肯定可以的！我就知道！
本來還低氣壓圍繞的三村堇聽見自己在意的女孩名字進入了名單，突然眼裡閃起了明亮的光芒，搞得本想過來再安慰幾句的若月佑美都嚇得閃到了一旁。
看，看來是不需要安慰吧？
南鄉唯的宣布還在繼續。
「20號白石麻衣，21號橋本奈奈未，22號安藤美雲，24號深川麻衣，25號若月佑美，26號三村堇，27號西野七瀨……」
合格了！
自己合格了！
ya?da?ze！
三村堇雖說早心中有素，但喜悅真的來臨時，這位十五歲的女孩，還是忍不住的蹦躂了一下，落在地板發出清脆的踏步聲。
但是地板卻響了兩下。
「誒？」
三村堇聞聲回過頭，偏頭一看，對方也在看她。
四目相對。
是西野七瀨。
小姑娘笑得很開心，但是眼眶卻是泛紅的，眼淚也止不出的、向豆子般的外涌。可能別人沒法想象，但在三村堇下台後的，面臨的那股重壓感，著實會讓後來者壓力倍增，但就算這樣自己還是做到了——通過了甄選。本就不擅長表現的她，頂著壓力無可挑剔地完成了自己的表演與介紹，能得到如此好的結果。在南鄉唯讀出「西野」的音節時，她就已經緊緊捂住了嘴巴，興奮與激動，潮水一般衝垮了理智，也顧不得在人群密集的甄選大廳之內，她重重地跺了跺自己的小腳——來自勝者的戰吼。外表軟糯呆萌的西野七瀨，內心卻藏著一團永不熄滅的火焰，她始終堅信著自身能夠做到——無論有多困難，無論對手是誰。
但耳邊卻響起了另外一聲響，是26號，與自己容貌相似的少女，三村堇。
這一瞬間，西野七瀨偏過去的眼神與對方緊緊撞在一起。雖然自己也為對方的通過感到高興，但是剛剛發生了那種出格之事，西野七瀨還是略微感到尷尬，幾欲移開視線。
一團柔軟突然撞了上來。
「太好了！娜醬！」
一聲興奮地叫喊聲壓過了台上南鄉唯的宣布聲。被打斷的西裝男人有些尷尬地站在舞台上，向評委席投去了詢問的目光。
這工資可真難拿啊！
秋元康只是無奈地笑著，然後聳了聳肩。今野義雄雖然很想站起來呵斥兩句，但最終還忍住捏了捏眉心以泄怒火，向南鄉唯擺了擺手表示「你自己處理，爺不想管」。
「大家很興奮可以理解，但是還請不要打斷我們的甄選現場哦。」
南鄉唯擠出一個苦笑，出聲提醒道。
這些可都是未來的大小姐，他也不敢說的太重，畢竟人家還沒入團呢，嚇走了可如何是好。
「嗨嗨！」
三村堇此刻感覺比拿到東藝大附屬的通知書還要高興，可能是因為這個重來不在別人面前展露的自己，終於得到了外人的認可吧。
這樣的感覺，自己無法拒絕，她更加喜歡舞台了。
如果你說「早瀨真愛她們不也認可了嘛？」
早瀨阿……姐姐可不是外人！
少女會氣鼓鼓地反駁你。
「恭喜，三村桑。」
西野七瀨感受身上著上下摩擦的軟肉，被整的哭笑不得，也沒有再糾結之前的小插曲。
三村桑也只是一個小女孩。
少女露出自己的大白牙，看著三村堇在懷中蹭來蹭去，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嗯，小自己兩歲的小女孩。
「娜醬，都是因為娜醬的支持，我才……」
三村堇本來沒有落淚，但是在西野七瀨懷中，熟悉的安心感，讓她沉浸在了記憶中，即便是不堪回首。
小時候，她很內向，幼兒園的小朋友都對她敬而遠之，因為她被嘲笑是沒有媽媽的孩子——從來都是爺爺奶奶去接她，爸爸雖然也來過幾次，但是就沒有見過媽媽的身影。
小孩子童言無忌，但對小堇的傷害卻難以預料。
儘管轉了好幾次學。
儘管爺爺奶奶和爸爸都在說，媽媽是因為忙，沒辦法來照顧小堇，這樣安慰的話語反而讓年幼的三村堇更加自閉了。
即便是放學回家也沒有見到媽媽，爸爸說她在加班。
待到她睡覺了媽媽才回來，第二天她醒了媽媽也就上班去了。也許是遺傳，這份孤獨三村堇也沒有表現出來，好強的她只是默默地悶在心裏面。
但她還是倔強地保有了一絲希望，每天放學回家都在期待在門后看見母親的面孔。
直到……
「三村桑？」
軟軟糯糯的關心將她從迷夢中拖出，三村堇抬起頭對上一臉擔憂的少女。
西野七瀨內心苦笑著，這明明是自己先哭的，怎麼現在倒是反客為主了？
她伸出手指，輕輕地幫懷中少女拭去眼角的眼淚，微紅的眼眸飽含笑意，即使自己的連衣裙前已經被染濕了一大片。
雖然她不明白為什麼少女突然哭泣，但西野七瀨能從小貓般的啜泣中品出了無盡的苦澀，那擴散的悲情，就像是一根鋼針，狠狠地扎著自己的心臟。
令人費解的共情感。
「我……」
三村堇慌張地掙脫開來，哭泣過後理智貌似恢復了一些，她露出有些自嘲的笑容。
怎麼自己又把西野桑當成媽媽了。
看著對方胸口的濕痕，三村堇略帶歉意地鞠躬道：「抱歉，西野桑，這件衣服我會幫您洗好的！」
「嗯嗯，沒關係的。」
西野七瀨笑著擺擺手，表示完全沒問題。這樣看來，其實這孩子家教還是很好的嘛。
娜娜在心中給三村桑加上一分。
「三村桑好些了嗎？」
「嗯！」
「托西野桑的福，現在已經好多了。」
三村堇同樣也笑了，而這次輪到西野七瀨發愣了。
這孩子的笑容，還真是……
「今後就是隊友了，請多多指教。」
三村堇伸出手。
「嗯。」
西野七瀨回過神，點了點頭，握了上去。
「請多多指教。」
角落裡，黑洞洞的攝像頭無情地記錄下這溫情的一幕。
……
「好了。」
南鄉唯吐了一口氣，臉色輕鬆了些。
滿臉寫著高興。
終於，念完了。
「以上就是乃木坂這次入選的37位成員了。」
「以後還請多多指教，佑美～」
「小堇也是啊。」
在南鄉唯宣布名單的間隙，三村堇不僅從西野七瀨懷裡恢復過來，還完美地勾搭上了一旁若月佑美。
兩人性格中實際都沾了些點男孩子氣，熟悉之後，已經開始用拳頭對拳頭開始打招呼了。
因為兩人都覺得很帥。
「還有娜醬！」
「我永遠喜歡娜醬！」
三村堇得到了對方的諒解之後，整個人都進入了與水島飛鳥相處的模式之中，加上她實在是對這位長相酷似自己的少女，抱有濃厚的好奇。
一有空就貼了上去。
這不，眼淚還沒擦乾淨呢，又給抱上了。
西野七瀨還是第一次被同輩這樣反客為主，臉頰微微泛紅，有些手足無措。嘆口氣，少女也只有再次無奈地摸了摸三村堇的小頭。
至少，發質很好，很舒服。
「她們未來將作為一期生活動，共同組成乃木坂46，還請大家多多指教。」
注意力全在享受著對方的撫摸上，以至於三村堇完全沒有聽清楚南鄉唯的後半句話。
「好了，請通過甄選的各位暫留一下，沒有入選的各位也辛苦了，你們可以自行退場了。」
原本還有些擁擠的房間，隨著落選者的退出，瞬間寬敞了不少。
「恭喜各位通過甄選。」
秋元康來到這些即將步入業界的少女面前，和善且富有良心地微笑著。只能說，不愧是akb的製作人，在akb已經爆紅的現在，那氣場就是比幾年前強大了許多，壓的有些少女都不敢抬頭。
接著又哇啦哇啦的來了一段心靈雞湯和偉大理想，他自我滿意地點點頭，才終於算是結束了「演講」。
最後的是，乃木坂項目的總運營負責人今野義雄。
老賊還是情商在線的，知道這群青春洋溢的少女現在極度興奮，在簡短介紹自己之後，就留下一句「記得簽約」就解散了。
「三村堇！」
今野義雄扯著嗓子叫到，生怕這位小祖宗一轉眼就不見了。
「嗨！」
在得到肯定回答后，他才繼續說道。
「你留下來一下。」
估摸著運營有事情找自己，三村堇對著身邊的西野七瀨和若月佑美道別後，便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來到了隔壁房間。
一進門可得給她嚇一跳。
南鄉唯、今野義雄以及她才認識的秋元康都在。
「坐吧。」
秋元康見少女愣在原地，微微揮手示意坐下，希望她不要這麼拘謹。
「別緊張，我們就想問幾個問題。」
三村堇依舊有些拘束，她一個未成年少女面對三個大男人，這氣場上自然是弱了許多。
「最近生活有困難嗎？」
胖子和藹地問道。
困難，困難就是俺的手機炸了。
吐槽歸吐槽，三村堇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回以禮貌地回答。
「謝謝您的關心，我過得很好。」
秋元康與今野義雄對視一眼后，都嘆了口氣。
一旁的南鄉唯加入了話局，言語中關切意味甚濃。
「好孩子，如果有困難記得給運營說，作為你的公司，我們一定會支持你的。」
「嗯嗯，勞煩公司費心了。」
少女內心蹦出五個大大的問號，這實在讓她領悟不到談話的內核。但面對初次見面的大人們，她還是不敢直接詢問，只好乖乖地點點頭。
「接下來……」
秋元康眼鏡片一亮，伸出手推了推鼻架，一臉嚴肅的看著眼前的少女。
三村堇也目光一凝，房間里氛圍突然緊張了起來。
……
西野七瀨踏著歡快的步伐來到樓下，一出門便見到了自己等待已久的父母。
她像只歸巢的鴿子，輕盈地撲了上去。
西野媽媽當然也高興地迎了上去，母女兩連轉了好幾圈才在歡笑聲中停了下來。
「娜娜通過了！」
「當然，媽媽當初就覺得娜娜肯定可以的！」
天下父母，哪個信任著自家兒女的能力呢？西野媽媽也一樣，她本來只希望女兒能夠健康快樂的成長就行，而如今能夠獲得額外的成就，她當然更加欣慰了。
雖然當初擅自作主給女兒報名有些愧疚，但現在看來結果還是好的，娜娜真的改變了一些。
「娜娜真棒，一會兒去慶功宴。」
西野媽媽寵溺地揉了揉自己女兒，柔聲說道，「不過，我們再等一等哦。」
西野七瀨不解的抬起頭，盯著自己的母親。
自家母親見狀只是嘆口氣，臉上的悲傷止不住地溢出。
「娜娜，今天你走的太匆忙，媽媽忘記告訴你了。」
西野七瀨心中咯噔一下，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這不是小事情。
「你有個表妹，她父母最近都不在了，咱們家作為近親，自然也就接過了撫養權。」
少女聽聞，詫異之情難掩，心中隱約有股預感在涌動，發問的聲音都因此而顯得有些焦急。
「她今天也來參加甄選了？」
似乎是感覺自己的言論有些嚇到女兒了，西野媽媽調整笑容，撫摸著女兒的後背讓其安心，回答道：「是啊，她的名字是……」
「三村堇。」
女人與男人的聲音分別傳入了兩位女孩的耳朵。
「你對乃木坂一期生的center有什麼看法？」
「誒？」
出於不同空間的兩位少女，在同一時間，露出了同樣的驚訝，發出了同樣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