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酒

第二章——酒

入定,浣花園。

祁帝身披貂裘大衣,手挽著一名長紅羅裙,外披一件紅狐帶帽披風的女子。二人在鵝卵石鋪成的青石上,悠步行走。

於後,二人跨過石階,祁帝輕聲關候道:「娩兒,小心台階,別傷着我們的孩子。」

女子聞言,望着自己鼓起的肚子,懷中孩子已有八九月大了,神情有些恍惚,思緒不由飄向遠方……

祁帝以為她是為今日早朝之事而生氣,又輕聲喚道:「來,朕扶着你。」

女子不語,垂頭下看,輕步跨上亭子,祁帝知她心中有怨,看着滿院紅梅,細思一番,又扶女子坐下,等清風一來,悠哉悠哉吟道:

「清容起兮,冷祁東風;紅蘿拂兮,美在一方,半落梅花兮,唯有婉娩香。」

女子名娩,字作婉娩,當朝右相私生女。三年前,從其母冷家被右相接回長安城,競選嬪妃。

她憑着天生傾國傾城之色,及一手登峰造極的琴技,比過了多少長安貴女,甚受祁帝喜愛,如今已成為後宮最寵愛的妃子,隱隱有封后之勢。

而剛才祁帝言中所語,正寓意紅梅讚美婉娩,紅衣拂,姿態美,東方起清容,暗指娩生氣還是這般美。

娩淡淡一笑,柳眉輕挑,月鳳眼含波點點,碎了一片星河,一副看似輕悅卻透著楚楚可憐的樣子,然後對詩曰:「紅梅婉兮向空院,雪花隨意穿南簾。」

娩詩中之意以紅梅喻己,一人在空院孤芳自賞,盼著雪花到來,而雪花卻多情隨意,暗指祁帝輕易向南國提出聯姻,一點都不顧及她的感受。

美人愁,嬌怒音,難掩多情人疼惜。祁帝挽著娩香肩,將她靠在胸前,認真說道:「聽,朕的心它在說什麼?」

娩側耳貼在祁帝胸口,十二分傾聽,她想知道帝心跳動的旋律,是隨意,還是有規律?

祁帝見她附耳,低頭在她側臉一吻,輕語在娩耳畔道:「朕知錯了,以後不納側妃,不親信大臣們言論。」

娩半羞紅著臉,抬起頭認真道:「君無戲言,陛下可不許反悔。」

「好!朕不反悔,等還兒出世,朕還要立娩兒為後,封還兒為太子。」

「臣妾並不想要這些虛名,只要陛下這裏始終開着一朵梅花,臣妾就知足了。」娩指著祁帝心口道。

祁帝見娩面露喜色,試探問道:「娩兒,你覺得百越染柔怎麼樣?」

娩冷了他一眼,「活潑跳脫,性子倔強,到也沒多少心機。」

「怎麼,陛下對她念念不忘,還是覺得她的千蟲萬蠱更有趣?」娩怪疑一聲,看穿祁帝的心思。

剛才還一口一個承諾答應她不再納妃,如今又談論其他漂亮女子,看來這君心善變,帝言不可信呀。

「娩兒,你知道朕真沒那個意思。」祁帝極力解釋。

這時,一聲呼喊,打斷二人,「陛下,夜統領在崇陽殿等候,說有要事稟報。」

院外來了一位公公,向祁帝,娩妃行了跪禮,祁帝雖不爽,還是點點頭,吩咐宮女扶娩回寢宮,他又囑咐一句:「你好好回去歇著,朕去見你那好弟弟。」

娩點點頭,看着祁帝離去,心中一番感慨:伴君如伴虎,遇其喜可驕而不依,遇其不順言而順意,不過於依順,也不過於怨恨,張馳有度,才扣得帝心。

這伴君之道是你說的,到底什麼時候才結束,我快等不起了,咫尺天涯的心上人。

凌煙閣。

七層高樓,築式風雅。雖比不上皇宮金轉玉礫,但在江湖卻獨具特色。

一樓二樓,喝酒吃飯;三樓四樓,打尖住店;五樓擺餐設宴,多為貴族富商所用;六樓密會,傳聞是做不見光的勾當;特殊服務上七樓。

百越謹邊走邊向水澤分說,且說他之前追上水澤等人,再次邀請水澤凌煙閣一聚,如他所想,水澤拒絕。

但他卻給了水澤一個不可拒絕的理由,才有眼前眾人走向閣樓這一幕。

謹意在水澤,染柔意在鍾離義,一見到義,便拽着他那隻健碩的手臂,邀鍾離義逛燈會。

正好此夜是元宵節,義向水澤使了使眼色,以徵求她的同意。

隨着嘴角微微一笑,點頭示意。想來自家表弟在北朔可是萬夫長——蒼狼王,地位尊貴,又是整個草原第一射手,追求他的女子數不勝數。

想不到這臭小子竟中意於南國女子,真應了中原那句古話「有緣千里來相會」。

而水澤不禁想到自己,如今已是二十五歲,在大夏早是老姑娘了,但她是北朔大汗,肩上挑起的擔子是整個部落的安康樂道。

如今北朔飽受飢荒,百族衰退,民於危難之際,又何談安家享樂?更何況能夠陪伴一生的人何時出現?

這些都不是她目前該想的,她要借糧回到草原,光復北狄。

鍾離義隨染柔離去,謹作為兄長,自然也沒意見,比起阿妹與祁帝聯姻,讓她和鍾離義交往,他更能放寬心,或許還能藉機讓一切計劃發展更快。

「走吧!我很期待你邀請我的理由。」

謹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做了一個請字的禮節動作,算是回應了水澤。

謹帶着水澤及其手下八人走上了凌煙閣五樓,設酒擺宴,還請來了一群舞女助興。

水澤疑惑,「謹殿下,當真只是請我喝酒?」

「大汗覺得呢?本殿下是真想見識大漠勇士喝得下幾樽『燐火』。」

燐火,大夏最烈的酒。「老槐神火,久血為燐。」這酒正是用百年老槐所煮,血蓮子入引,再加上紅米作料,配上凌煙閣獨門秘方,才有這絕醉千古的名酒。

水澤輕藐一笑,「我大漠勇士喝酒,一壇計量,只怕殿下空有壇而無酒。」

二人眼神對視片刻,謹哈哈一笑,「大夏燐火,奢貴難求,不如喝我南國『笑春風』,玉壺買春,賞雨聽風。必能解大汗久旱饑渴。」

水則細思一番,聽出謹的言外之意,此番來大夏借糧,無異於取燐火一杯。

祁帝自視糧貴狄窮,不肯借之;南國風調雨順,臨南海之濱,江流頗多,良田桑陌,百業舉興,故糧多富之,若向南國借取,比之大夏更易。

但問題所在,南國在大夏之南,北朔在大夏之北,兩者隔着一個幅員遼闊的大夏,運糧風險高,又恐大夏此間阻道運糧,得不償失。

水澤理通思路,臉色有些無奈,朝謹問道:「笑春風的確是好酒,但在大夏境內,又怎容得下南國名酒?」

「所以這正是本殿下來凌煙閣的理由,只要女汗想喝,一定能品嘗到笑春風。」謹的言語透著自信,這杯笑春風,他敢篤定水澤能飲下。

「好,既然殿下這般自信,那便上就來,讓兄弟們喝個夠。」水澤郎爽道。

「大汗豪氣,你這朋友我百越謹交定了。」謹吩咐舞女退下,雙手連拍三聲,下人抬來十壇笑春風。

他見水澤一人豪飲一壇,笑道:「十壇佳釀,可還滿意。」

「好酒,我北朔飲了你南國酒,謹殿下也不必拐彎抹角,說吧,到底要我拓跋水澤做何事?」

水澤直接敲開話題,百越謹既然感冒風險贈糧,其中必有大謀,她既然答應,自然要知道謹的真正意圖。

「大汗果真直接了當。」謹一句稱讚,自然註定他要拐彎抹角說。

他頓了頓,一副神情嚴峻的樣子,「女汗可知北朔久旱未雨之由?」

「廢話,本汗要是知道,還他媽來大夏求糧受辱。」拓跋水澤冷喝一聲。

謹一頓無言,繼續說道:「其中之因絕非北朔身居內陸,還是龍氣不足,疆土貧瘠。

大廈東北修建要塞之城,阻斷渤海之風;又在西北之境,掌握九島之湖,把控水源,修大運河,運水至南以致北地之流乾涸。」

水則着實一驚,以謹所言,北朔三年旱災,不是受罪於天災,而是遭遇人禍,是大夏要斷了她北狄生路。

北狄人與獸搏鬥,自然無人精通風水一道,而南國盛行巫蠱之術,對風水也頗有涉及,如今告知水澤,目的顯而易見。

水澤拳頭緊緊握著,聽見爆骨聲連響,想來泱泱大國,做事如此絕人生路,怪不得貢品送去還推脫借糧,他媽的真不是人。

水澤越想越氣憤,心中怒火再難掩蓋,被祁帝擺了一道,砰的一聲炸響,水澤震碎酒罈,頓時驚住各位勇士。

八位千夫長見自家可汗劍眉抖動,狐眼發狠,一副怒容讓人生畏。

啪——

眾人起身盯着謹,他們雖不知可汗於南國人商議什麼,但也深知可汗此時很不爽。

謹被看得心驚肉跳,那八道凶光好似要吃人,「手勁大了,無事,兄弟們儘管喝酒,別浪費謹殿下一番好意。」

八人撓頭一笑,繼續坐下喝酒,「北狄兇悍勇猛,我到真見識了。」謹小酌一杯壓壓驚道。

眾人喝得盡興,樓外傳來喧鬧聲,水澤耳力異於常人,向謹問道:「一樓正如此熱鬧?」

「哦,這我倒忘了,正月十五是大夏元節。

凌煙閣這天,在一樓設宴慶祝,為江湖人士提供舞台展示風采,這般熱鬧便是武者上台切磋武藝,據說通過一系列的比試,最終第一名可以得到山河令。」

而這枚山河令,說起來那可是大有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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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女兒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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