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

【災星變福星】

第二天,杏花村和村民們經過河坡的時候,紛紛聽到了咕咚咕咚的水聲。

大夥不約而同地循著聲音找過去,一眼就看到雲實正站在河邊鼓搗著一個木頭做的新鮮玩意兒。

只見他坐在河邊的大石頭上,兩隻腳左右分開踩著兩個踏板,就像騎自行車的動作,隨著他的踩動,便有一股一股的水流從河裡抽出來，流到相連的竹筒里，繼而沿著河坡一路澆到了菠菜地里。

村民們不由自主地瞪大眼睛,一個接一個地圍攏過來，震驚地說道：「太陽莫非打西邊出來了？這水竟然能倒著流了？」

雲實笑笑，指了指腳下的抽水泵,「是因為這個,輪子轉起來的時候能將河水抽到竹筒里，竹筒里的水足夠多的時候,就能逆著河坡流到田裡。」

雖說叫「抽水泵」,其實和現代那種負壓工作的機器完全不同,反而類似於古代的「翻車」,只是增加了腳動的踏板,體型更小,用起來也更加省力。

人們光聽著就覺得新鮮，有人厚著臉皮問道：「石頭哥，能叫我試試不？」

雲實點點頭,大大方方地讓開。

黑黑瘦瘦的漢子搓搓手,既興奮，又有些不知所措。

雲實聲音清冷，卻十分耐心，「手把著這裡，腳放在上面，對，一邊一個，右腳先踩下去，換左腳，可以快一些……」

隨著漢子的動作，清泠泠的河水被抽上來，人們情不自禁地發出陣陣歡呼。

黑瘦的漢子激動得漲紅了臉，腳下越踩越快，完全感覺不到累似的。

其他人也手癢起來，「讓我試試！讓我試試！」

「等會兒，我再踩會兒！」

「快快快，你都踩好久了。」

「行，讓你了。」

另一個連忙說道：「你踩完換我來。」

「那我在你後邊。」

「還有我！」

一群五大三粗的漢子因為這麼個新鮮玩意兒竟像個小孩子似的爭了起來。

反倒省了雲實的力氣，他只管看著菠菜地里的水流，時不時將竹筒換個地方便好。

閑下來的時候，他總會不由自主地往蘇家小院那邊瞅瞅，期待能看到蘇木的身影。

昨天夜裡，倆人正打算髮生點什麼，沒成想蘇家的小漢子突然找過來了，那小子可凶，上來就踹了雲實一腳，拉著自家阿姐就往家走。

今個兒一天，蘇木都沒出門，如果說跟蘇娃一點關係都沒有，雲實絕對不信。

此時他只盼著日頭趕緊升起來，只要到了晌午，他就能光明正大地過去吃飯了。

唔，不然再帶上兩條魚，給蘇娃做個新木馬，先前那個他似乎送給小波塔了——雲實默默地盤算著。

*

再說抽水泵那邊，起初只有年輕人當個新鮮玩具似的你爭我奪，後來村裡的長輩們被吸引過來，等看清了抽水泵的作用之後，眼神一下子就變了。

不知是誰到村裡去喊了村長過來，村長直接找到雲實，問道：「石頭啊，這個新鮮農具莫非也是你自己做出來的？」

雲實想到蘇木先前的話，便點了點頭，並沒有說是她的主意。

村長一拍大腿，近乎顫抖地說：「雲實啊雲實，你可知道這東西的用處？」

雲實點了點頭。

蘇木說了，如今農田產量低，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靠天收。尤其是北方，一旦遇上旱災，顆粒無收都不誇張。如果提前準備出一套比較健全的灌溉體系，再加上育種、選苗、雜交等技術，不愁農人們吃不飽飯。

雲實雖然聽得一支半解，卻也知道，這個抽水泵至少能節省許多時間和力氣，即使種再多地也不愁忙不過來。

村長看看抽水泵，又看看雲實，在村民們期待的目光中，咬了咬牙，厚著臉皮問道：「石頭啊，這樣東西，你可願意再做幾個出來？」

雲實還沒吱聲，便有人急吼吼地補充道：「咱們不白要，拿錢買，你說多少是多少。」

雲實抿了抿嘴，毫不避諱地說：「我得跟小木商量。」

村長頗有些哭笑不得，這個石頭，哪兒都好，就是有點兒怕媳婦！

殊不知，雲實只不過是想找個理由提前去找蘇木罷了。

當雲實走進蘇家小院的時候，蘇娃冷著小臉跳出來剛要攔，便看到後面一大幫長輩。於是，只得默默地退到旁邊，眼睛一眨不眨著盯著雲實。

雲實頂著小舅子冷嗖嗖的目光，把蘇木從屋裡叫出來，按照村長的意思說了。

蘇木自然不會有意見，錢不錢的，他們兩個都不在乎。

小娘子笑盈盈地說道：「趕在月底之前，能做幾個做幾個，天一冷我們就得收菠菜，之後還得種上白菜蘿蔔，恐怕就沒工夫了。」

村長大手一揮，硬氣地說道：「地里的活蘇娘子不必擔心，村裡這麼多人到時候全去搭把手，無論是收菜還是賣菜都不必叫石頭費心。」

言外之意，他只要安心做木工便好。

蘇木笑笑，自然求之不得。

於是，蘇家的地被村民們包了，大夥輪著過來幫忙，雲實只管窩在木屋裡安心做抽水泵便好。

蘇家三兄弟和雲冬青照例去幫忙，

不知什麼時候，村裡傳出了這樣的說法——

「雲實那小子可真是咱們村的福星，從播種機到抽水泵，哪樣不是救命的家什？」

「照我說還有蘇家娘子，人家既有家底又有手藝，興許就是把福氣傳給了石頭。」

「可不是么！先前還聽人說這倆孩子克父克母……」

「呸呸呸！快別說了，誰知道哪個缺德的編出這樣的壞話！」

「……」

自此之後，關於雲實和蘇木「克父克母」的流言再也沒人敢提過。

就連雲實從前的繼母劉蘭，也跟娘家的嫂子劉媒婆徹底斷了關係，轉而巴結起了蘇家人，對於雲實更是逢人便誇，誇著誇著就不免掉幾滴淚，直說自己從前糊塗，這麼個好孩子竟讓人過繼了。

劉蘭這樣的表現，知道實情的人只當笑話看。尤其是雲實和蘇木，如今他們已經站在了不同的高度，從前的所有傷害不過是他們成長的基石而已，如今想來，不過一笑了之。

***

在此期間，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最近一段時間，姚銀娘很喜歡帶著蘇娃和小波塔玩。她腦子聰明，性子也直，想出來的許多點子一直吸引著兩個小漢子。

那天，他們正在河邊挖白茅根，沒成想，波塔一不小心滑到了水裡——小漢子從小在荒漠長大，並不會水。

蘇娃正要跳下去救，卻被姚銀娘一把拉住，小娘子壓抑著內心的恐懼，無比冷靜地說道：「你跑得快，去叫人！」說明，便撲通一聲，跳進了水裡。

彼時，波塔正在水裡掙扎著，幸好下面有一叢濃密的水草，才沒讓他迅速沉下去。然而也正是因為這叢水草，姚銀娘把他救下之後，自己卻被纏在那邊，一時之間無法脫身。

蘇娃瘋狂地跑在路上，最先遇到了濤拜。

「波塔掉到河裡了，你快去！」

小漢子喊完，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跑——他要去找長姐、找阿姐、找雲實哥，此時此刻，在他心裡沒有誰比這三個人讓他覺得更加安全可靠。

濤拜聽到蘇娃的話，整個人都蒙了，兩條腿機械性地往河邊跑。

彼時，小波塔已經被姚銀娘推到了河岸上，濤拜趕到的時候，他不哭不鬧，正趴在一塊大石頭上咬著小牙拿著棍子往姚銀娘那邊伸。

姚銀娘水性著實一般，先前推小波塔的時候幾乎耗費了全部體力，此時眼看著就要支撐不住了。

濤拜來不及多想，把小波塔拎到安全的地方，衣服都沒脫便跳到了水裡。

姚銀娘恍惚之間看到這個男人，迷茫的視線中露出欣慰而又雀躍的神色。

濤拜來不及分析小娘子複雜的心情，他顧不得避嫌，毫不猶豫地游過去，把人攬到懷裡。

波塔落水的地方並不深，濤拜雙腳踩到沙石上，露出大半個肩膀。他把小娘子扛在肩上，一步一步地走到岸上。

就在這時，雲實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後面跟著一大幫杏花村的老少爺們、嬸子大娘們。

濤拜扛著姚銀娘，兩人渾身濕透、衣衫不整的模樣便分毫不差地落到了眾人眼裡。

桂花大娘心裡「咯噔」一下，當即軟倒在地。

此時此刻，她滿腦子都在想著，自家女兒的清白這算是徹底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