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水泵

【決定坦白】

蘇大娘家的房子總共有八間,開了四道門,廚房設在西牆下的配房裡。這樣一來,即便以後三兄弟分了家,過起日子來也不彆扭。

蘇木家蓋了五間,中間是寬敞的客廳,左右兩邊各有一個套間,再往外是兩間耳房。

這樣的設計是蘇木參考了現代農村的房屋格局壘出來的，在後來竟成為十里八鄉競相模仿的對象。

兩套青磚房一東一西地立在杏花村，幾乎成了村裡的一道風景。

人們茶餘飯後說起來,少不得要感慨一番。誰能想到，從前窮得連媳婦都娶不起的人家，轉眼就把青磚房給蓋了起來？等閑人家真是羨慕不來。

*

這天,蘇木正和雲實澆河坡上的兩畝小菠菜。當然,雲實負責澆水，小娘子在一旁拔拔草,遞遞毛巾。

蘇木看著雲實一桶一桶地從河邊提水過來,不由有些心疼,腦子裡想著古今中外的灌溉工具,看看能不能做出一兩樣來。

別說,還真讓她給想著了。

蘇木記得,小時候，有一次華北乾旱，村子里的井枯了一口接一口,最後只剩下村頭那個,雖然沒徹底乾涸，打水卻越來越困難。

後來，還是村裡一位大學生想了個主意，做了個腳踏式的抽水泵，這才勉強渡過了那段最艱難的日子。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蘇木堅定了「長大后也要考上大學」的信念。

抽水泵的樣子她還記得，工作原理卻有些一支半解。

腳跟板、壓縮裝置、蓄水裝置、傳送管……越想越覺得這樣東西似乎早已超過了當今時代的知識，蘇木突然開始猶豫，真的要把它做出來嗎？

她沒由來地想起先前桂花大娘的話，「小木腦子裡哪裡來的這些個點子？真是叫人佩服！」

說者無心，聽著有意。

蘇木當時心裡「咯噔」一下，這才意識到，連日來她表現得太過「高調」了。

無論是先進的農具，還是打算送給姚金娘作嫁妝的新式傢具，在這個時代的人看來，顯然不該是一個小娘子想出來的。

桂花大娘這樣說是誇獎，別人會不會生出不好的心思？

蘇木想得入神，沒聽到雲實在叫她。

雲實放在肩上的扁擔，大跨步地走到她跟前，抓住小娘子的手，「小木？」

蘇木這才反應過來，看著漢子緊張的模樣，不由失笑，「怎麼了？」對方臉上的表情太過嚴肅，就像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

雲實抓著小娘子的手，定定地看著她。

不知為什麼，剛剛那一刻，他竟然會覺得，他的小木似乎不屬於這裡，似乎……隨時都有可能離開。

這樣的認知讓雲實沒由來地沉下心來。

他沉默片刻，難得地開口說道：「小木，你若有何心事，可以同我商量。」

不得不說，這話讓蘇木狠狠地吃了一驚，她從未想過，沉穩低調如雲實，會突然說出這種話。

然後，她心裡又生出一股異樣的滋味——對啊，她沒必要一個人孤軍奮戰，面前這個漢子是她可以信任，可以依賴，可以「有事商量」的人。

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蘇木說道：「石頭，我心裡有個秘密，從未向人提起過，若有機會，我再說起你聽，好嗎？」

雲實沒有追問，也沒有表現出明顯的驚喜，只是認真地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好，小木願意說的時候再說不遲。」

蘇木頓時感到一陣神清氣爽，彷彿在心上積壓了許久的大石終於被她撬開一個角。

她分明感受到，此時此刻，雲實正伸著手臂，同她一起支撐著這個秘密。

找個機會告訴他吧！蘇木默默地想道。

——關於她特殊的來例，關於那些與眾不同的點子，她想要這個男人知道。

*

因為有了前面的鋪墊，蘇木也不再藏著掖著，她把自己知道的所有關於抽水泵的原理以及結合現代知識的猜測一鼓腦地說了出來。

即便再過驚訝，雲實也沒有多問，他只是默默聽著，不懂的地方言簡意賅地問上一兩句。

蘇木越來越覺得，他的的確確是一個值得「說事」的對象。

這個漢子從來不會認為她的想法天馬行空，不切實際，他總是認真地聽著，雖然少有反饋，卻並不會讓人覺得他心不在焉。

仔細詢問過抽水泵的原理后，雲實夜心繼日地鑽研、嘗試，其中幾經修改，最後做出的成品真的和蘇木記憶中的一模一樣，只是小了好幾號。

蘇木不得不承認，他的聰明程度超出她的想象，他對手工技術的敏感程度甚至超過了時代的限制。

***

就在兩個人關起門來研究抽水泵的時候，一個高大的身影渡過孟良河，來到杏花村。

不遠處的高坡上，老杏樹的葉子已經黃了大半，一陣風吹過，簌簌地往下落。蘆葦叢中，蘆花飄飛，長長的葦葉隨風搖擺。

河坡之上，一條條眼熟地藤蔓自由自在地爬著藤上結著大大小小的青瓜，表皮帶著隱隱的白色條紋——濤拜不免驚喜，這不就是他曾經賣給他們的哈密瓜嗎？

他們……真的種出來了？

不得不說，濤拜此時十分激動，他更加堅定了之前的打算。

與此同時，他不由自主地被杏花村的美麗詳和所吸引。

當然，還有直爽可愛的小娘子。

濤拜和姚銀娘只見過一面，卻記住了她的模樣，此時在河邊遇上，不由地有幾分驚喜。

「敢問小娘子，雲實兄弟是哪家？」

姚銀娘看到濤拜后也愣了一下，連忙指向河坡上的木屋，「表哥住在河坡上。」

濤拜笑笑，抱拳道：「多謝。」

漢子身材偉岸，聲音也磁性好聽，小娘子沒由來地紅了臉。

直到濤拜走出好遠，姚銀娘依舊愣愣地站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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