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滿

【好事一樁樁】

蘇鐵說上媳婦的事回頭就被蘇大娘宣揚了出去。

她逢人便說：「我家老大跟姚家大娘子訂了親,到時候來家裡喝喜酒啊！」

有人問到桂花大娘頭上,桂花大娘更是高興得合不攏嘴,「好日子選在了臘八之前,我覺得有點趕,她爹卻應下了,我轉念一想,莆姐姐向來周到，定能把一應事宜準備好。」

聽到這話的人沒有一個不納悶的，十來年不說話的兩家人,轉眼的工夫便好得像是一家人似的。

當然也是說酸話的，無非就是拿著姚金娘和離的事做文章，然而,蘇大娘不介意,蘇家全家都不介意，別人再說,頂個甚用！不過是酸了自己而已。

蘇大娘拿出壓廂底的銀錢,好好地買了些米面肉菜,結結實實地擺了好幾桌。

別管人們在背後如何念叨,該幫忙幫忙,該吃酒吃酒,到底沒有太大惡意。

聽說南石村那家聽到消息之後原本打算過來鬧事，雲實帶著人守在河邊，沒等他們靠岸便把船給掀了。

後來杏花村的村長出面,找到了那邊管事的人,大概是提到了當初的約定，包括嫁妝的處理之類的話，之後那家便徹底老實了。

訂親宴就在兩家人的喜氣中順順利利地辦了下來。

*

過了晌午，陽光正暖，其他人都到集上去了，蘇木的書怎麼也賣不出去，她乾脆不去了，連帶著姚金娘也歇了。

此時，兩個人正坐在炕上說體己話。

姚金娘嘆了口氣，說道：「鐵子自然是好的，不好的是我……」

蘇木正要反駁，卻被姚金娘拍了拍手，遞給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先前我總覺得配不上鐵子，因此明知道他的情誼，卻一直躲著，那天我卻想通了——先前是我遇人不淑，萬一後面輪到他可怎麼辦？我敢說沒人比我對他更真心，如果有，我必做得更用心！」

蘇木聞言，不由驚訝地瞪大眼睛，邊笑邊拍著炕沿說道：「都說老實人不發火則已，乍一發火能把人嚇死——我看啊，這話換種說法也合適，謙虛的人不驕傲則已，若是驕傲起來，可就沒誰了！」

姚金娘白了她一眼，「我這話可是真心的。」

「就因為是真心，我才覺得……吃驚。」蘇木說完，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小荷靠著被子坐在炕頭上，見到蘇木笑，也咯咯地樂了起來。

白乎乎的麵糰小臉，一笑起來，眼睛彎成兩個月牙，真是可愛得緊。

兩位娘子正說著話，便聽到了外屋的響動。

蘇木臉色一變，正要出去看，對方便掀帘子進來了。

蘇木和姚金娘皆是白著一張臉，愣愣地看著門口。

蘇鐵咧開嘴笑，「嚇著了？」

姚金娘拍拍胸口，嬌嗔道：「也不提前說聲，魂兒都嚇沒了。怎麼這時候回來了？」

「不放心你們倆單獨在家，回來看一眼就走。」蘇鐵走到炕沿上，伸出寬大的手，親昵地揉了揉心上人的烏髮，眼中滿是溫情。

姚金娘害羞地低下頭，臉上的幸福幾乎要滿溢出來。

蘇木笑笑，清了清嗓子，「我先迴避一下，不打擾你們。」

姚金娘忙伸手去攔，「不用，小木繼續坐著……」

蘇木丟給她一個調侃的眼神，轉身溜了出去。

蘇鐵笑笑，小心翼翼地抱起炕上的小娘子，「小荷，有沒有想阿爹？」

「胡說什麼！」姚金娘紅著臉，嗔道。

蘇鐵挑挑眉，一邊逗弄著小娘子，一邊回道：「早晚的事，早叫早熟悉。」

嫩生生的小傢伙窩在漢子寬大的懷抱里，高大和弱小形成鮮明的對比，姚金娘的一顆心都被填得滿滿的。

*

先前畫食譜的錢姚金娘怎麼也不肯要，蘇木便和雲實商量著，不然就給她置辦成嫁妝。

「那些個金釵頭面之類的，咱們也不追求，買些好木頭，托你師兄打些結實傢具，再買上些好棉花，讓乾娘做成大花被子，對了，再給金娘姐姐做幾身鮮亮的衣服，之前穿得也太素凈了些……」

雲實耐心地聽她念叨完了，才開口說道：「都聽你的。」

蘇木看著他，笑得可甜，「你有別的想法不？」

雲實搖了搖頭，「你想得很好。」頓了一下，又說道，「咱們成親的時候，也打結實傢具，做大花被子。」

乍一聽到這種類似於表白的話，蘇木心裡的蜜水一波一波地往上涌，然而嘴上還是反駁道：「誰跟你成親啊！」

雲實把她抱住，認真地說：「咱們訂了親。」

蘇木紅著臉，繼續作，「又沒說什麼時候成親，早著呢！」

雲實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蘇木撒了會兒嬌，以為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

沒成想，雲實回頭就提了酒買了肉，到蘇大娘家裡商量去了。

蘇大娘近日來心情好得幾乎要飛起來，雲實一說，她絲毫不拿架子，也沒跟蘇木商量，直接應下了。

等到蘇木得到消息的時候，日子都定下來了——來年三月三十，正是春暖花開的時候，也剛好過了蘇秀才的孝期。

蘇大娘和桂花大娘湊在一起先說了蘇鐵和姚金娘的婚事，緊接著又說雲實和蘇木的，酒席擺幾桌，儐相找幾個，禮服買哪家的布料，說得可熱鬧。

姚銀娘和蘇丫兩個小娘子也在旁邊聽著，時不時出個主意，就連蘇娃也支著耳朵，黑巴巴的小臉上一派喜氣。

蘇木站在一旁，幾乎蒙了——所以說……要嫁出去了嗎？

雲實感受到她的不安，悄悄地握住了她的手。

漢子的手寬大，厚實，溫暖，乾燥，纖細的手被它包裹住，帶來的是濃濃的安全感。

蘇木的心瞬間便安定下來。

如果是這個人的話……就嫁了吧！

***

一個月的大集，所有人都賺了一筆。

尤其是林小江和蘇丫兩人，別看蘇丫平日里柔柔弱弱，做起生意來可是能說會道，那柔柔的語調、清晰的口齒讓人一聽就不由地信服。

梨樹台全村都在賣罐頭，唯獨林家跟祁州城的食肆簽下了長期合同，全賴了蘇丫的好口才。

小娘子們在集上露了臉，一時間媒婆幾乎踏破了門檻。不僅是蘇丫，姚金娘也入了許多嬸子大娘的眼。

林嬸子自然不會放過這麼一個好兒媳，早就請了媒人提著豐厚的登門禮前來求親。

蘇大娘作為女方的家長，按照規矩推了兩次，第三次的時候便和和氣氣應了下來。

林嬸子趁熱打鐵，不僅備下了豐厚的訂親禮，還上趕著把成親的日子訂了下來——後年臘月，蘇丫也快十七了，歲數正合適。

林嬸子家做事體面，訂親宴那天，直接從鎮上請了廚子，沾親帶故的全請到了，沒有一個人不說好的。

蘇大娘和桂花大娘作為女方的親戚被請了過去，回來便是一通誇，直說蘇丫是個有福氣的，嫁過去之後定然受不了委屈。

蘇木心裡怪怪的，既替蘇丫高興，又有些捨不得。

*

都說好事成雙，胖嬸也跟著湊熱鬧。

不知道她心裡怎麼想的，冷不丁地找到蘇木，想要認下蘇娃。

蘇木看著她隆起的肚子，哭笑不得，「嬸子怎麼突然想起了這個？」

胖嬸卻是搖搖頭，說：「我可不是突然想起來的。小木，嬸子不瞞你，先前我沒孩子的時候，你們家過得不好，我確實起過把三娃要過來的心思……」

蘇木驚訝地挑挑眉，她還真不知道。

胖嬸拍拍她的手，繼續道：「後來見你們姐弟三個感情親厚，我才把這個想法壓了下去，只跟你三叔商量著認了三娃做乾兒子——我們是真心喜歡他。

「前段時間你們又是種地又是趕集，我便沒提，這回終於安生下來，我和你三叔合計著，找你來說說。你若同意，咱們就趁著鐵子成親之前把席面擺了，省得之後趕到一起，兩頭忙活。」

蘇木沉默了片刻，便把蘇娃叫進屋，簡單明了地把胖嬸的意思說了。

最後，蘇木說道：「三娃，你也大了，這事兒你自己作主罷。」

蘇娃睜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聽完，憨憨地問道：「只是認乾娘么？依然住在咱們家，依然管阿姐叫阿姐么？」

胖嬸連忙應道：「對，其他的都不變，只是多了一雙乾爹乾娘，多了兩個人疼！」

「以後還會多個弟弟或妹妹，你可以領著他到河邊溜小黑。」蘇木笑著補充道。

蘇娃一聽，便使勁點了點頭，亮亮的眼睛里滿是喜悅和期待。

胖嬸長長地鬆了口氣——或許是因為太過在乎，明明知道蘇木是個好說話的，卻還是擔心有個萬一。

*

杏花村又擺了一次大席，胖叔專門找人殺了一整頭的大肥豬，全用在了席面上，豬肉燉菜敞開肚子吃，實實在在讓村裡人香了回嘴巴。

在此之前，聽說胖嬸要認下蘇娃，有那些自認為對胖嬸好的，暗搓搓地提出反對意見，「你這都有自己的娃了，為啥還著急麻慌地認乾兒子？不如等著肚裡的娃生下來，看看是男是女再說不遲。」

要知道，這時候人們拿著乾親十分當事，多了個乾兒子跟多個親兒子差別不大，等他大了成親蓋房生娃子都是要出大禮的。

胖嬸也不特意爭辯，只是笑呵呵地說道：「我跟胖三兒喜歡蘇娃，巴不得多上這麼一個兒子。」

胖嬸心裡明白得很，如果沒有蘇娃，又怎麼會有她肚裡這個孩子？

這人呀，可不能過河拆橋、忘恩負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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