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中野亂戰 上 第五十一章 至純之恩

第一部 中野亂戰 上 第五十一章 至純之恩

躺在床上的那人醒了過來。

他呢喃著翻了個身,伸手在旁邊的柜子上摸索著什麼。但他並沒有碰到熟悉的水杯,取而代之的,卻是紙張的觸感。

他突然驚出了一身冷汗,急忙起身,床單早已濕透。

「我……我到底是怎麼了?」

翻身下床,那人打開檯燈,看見了紙張的真面目。堪比詞典還要厚重的文件靜靜地躺在那兒,記述著無數令人作嘔的罪惡。

「嘖,我說怎麼看到一半就睡著了,你可把我害的好慘。」

那人揉了揉眼睛,儘力讓眼前的景物變得清晰。自從被那個乳臭未乾的崽子瞧見了自己的隱秘,他再也沒睡過一個好覺。每次入夢,他總是感覺自己被釘在十字架上,忍受著一根根長矛穿過自己的身體。

他已經過了三個星期這種生活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那人披上襯衫,捲起那份文件,打開了通往陽台的落地窗。雖然地方不大,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那人還是從廚房掏出一個火爐,小心翼翼地擺在中間。

火爐點燃,微弱的火苗慢慢升起,給周圍帶來一陣炙熱。那人解開文件的夾子,深深出了一口濁氣,他取出其中幾張,將它們丟進了火爐。

「原諒哥哥吧,凱德尼斯,恕我不能為了滿足你的寄託而放棄我自己的願望。」怔怔地看著逐漸旺盛的火焰,只是喃喃自語。「要是我不能看見那傢伙的死,那才是愧對我父親和我母親的罪過。我不能看著那個真兇逍遙法外。」

火焰熊熊燃燒,照亮著里昂·特洛爾瘦削的面龐。

……

轉眼間,已經是九月份的最後一天了。雖說這幾天的天上依然掛著巨大的太陽,可忽隱忽現的乾燥冷風,卻讓暖和的陽光無所適從。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秋天的季節了。

一陣冷風刮過,佩洛德只是扯了扯外衣,眼睛直勾勾地注視著面前的一座荒廢的小屋。隔著緊閉的柵欄門,欠缺打理的小院裡面早已鋪滿了枯枝敗葉。雖然房屋外表依舊光鮮亮麗,可佩洛德還是清楚地知道,失去生靈庇護的這座小屋,早晚有一天會陷入敗落的境地。

捂緊著帽子翻身下車,佩洛德撫摸著仍舊嶄新的門牌,心中的情感宛如打翻了配料一般複雜。

——她再也回不來了。

夏奇拉·特洛爾的名字依舊清晰可見,然而這座屋子的主人卻再也無法打理這片院子了。佩洛德猶豫著收回了手,又打量著兩邊空無一人的街道,這才長嘆一聲,慢悠悠地坐回車上。

一聲令下,馬匹牽引著車子緩緩離開了這裡。

他沒有再回頭看上一眼。

……

麥科琳·基爾弗里德奔跑著。

她不知道自己已經奔走了多久了,繞過了多少個巷子,拐過了多少個彎,這些她都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思考了。現在的她只知道,要是自己慢了一步,馬上就會落入他們的手裡。

真要落到這種地步,那她自己為什麼還要費勁心思逃出那個囚牢一般的家鄉?

「真是的……那幫人還是找到我的下落了,真和鼻涕蟲一樣怎麼甩也甩不掉。」

一句抱怨不知不覺放慢了她的腳步。直到她再次聽見耳邊夢魘一般的腳步聲,不由得又加快了奔跑的速度。一時間,她只感覺上氣不接下氣,眼前冒著金星。

「不行……快完蛋了。要是被他們追上了,我就全完了。得……得找個地方躲起來。」

她突然發現了一輛停在路邊的馬車。發現這輛空車的瞬間,麥科琳突然深吸了一口氣,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

她不帶一絲猶豫地鑽進車廂,放下車廂的窗帘,蜷縮在座位中間,扯起風衣遮擋著面容。

她似乎並沒看見一旁還沒反應過來的車夫。

……

佩洛德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他只是恰好打完了和莎拉麗絲的電話,恰好地走出了郵局,又恰好地目睹了眼前的突發事件。他猛地眨了眨眼,試圖確認眼前的事物到底是不是眼睛給自己開的拙劣玩笑。

很可惜,並不是。他走上前去,看見那個女人裹著風衣蜷縮在車廂的地上,以東也不肯動彈,像是死了一樣。

車廂門還留著一道門縫,估計那個女人還沒來得及檢查車廂的隱秘性。佩洛德並不想糾結這些,要是放任這個女人躲在這兒,那他自己還做不做生意了。單憑莎拉麗絲給郵局當抄寫員的那點微薄的工資,哪裡能夠負擔家庭的生計?

「給我滾出去!」

他正想朝那個女人吼出這句排練已久的話。然而十秒過後,他卻打消了這個主意。他甚至還轉身背對著車廂,從無人注意的角度悄悄鎖上了車廂的房門。

「有什麼事嗎?盧卡教士?」

不知何時,他的視線內驟然出現了三個身著長袍的男人。站在中間的瘦小男人猶豫著退後幾步,不停朝著佩洛德打著顏色。在身形躲在一旁的高大男人之前,做著十字架手勢的手就一直沒停過。

直到這時,佩洛德才發現,面前這三個男人所佩戴的十字架,竟然各自風格迥異。「今天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么?我還是頭一次瞧見這三個……這兩派的教士會站在同一戰線。」

被稱為盧卡的教士退到一邊,只留下兩個高大的長袍男人互相對視著點了點頭。戴著受難十字的白凈男人從懷裡取出一張告示,伸手遞給了佩洛德。

「你見過這個女人嗎?」那人帶著些許的亞平寧口音。

佩洛德打量著告示里的紅髮女性的畫像,忽然知道了躲在車廂里的那個女人的身份。然而他只是搖了搖頭,將告示交還給了那人。

「恕我並不知道,可否告知這人是什麼身份?」

一旁戴著三條杠的十字的粗壯男人粗聲粗氣地回應:「這人是我們的敵人。到這兒之前,她已經取走了我們很多同仁的性命。」

這人聲音很大,而且很多辭彙感覺很不熟悉,聽起來顯得很是蹩腳。

「她殺了你們的人?」佩洛德問。

「您應該不知道,這件事情在教廷已經鬧得沸沸揚揚,教宗陛下親自吩咐,一定要活捉此人,以彰顯本教的威名。但是來到此地,畢竟是人生地不熟,所以我們只好請來這位教士前來指認道路,望您見諒。」

「教廷居然要和競爭對手合作嗎?」

「只是出於共同目的,望請見諒。」白凈男人雖然仍是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但剛才那番話,顯然已是有些挑釁他本人的臉面,眉頭已是擰成一團。

「很遺憾,讓你們失望了,」佩洛德微一攤手,整個人靠在車廂前,「我並沒有見到過這位女性的下落,要是不能提供幫助,是我的不是。」

「那你為什麼要靠著那個車廂!難道那女人躲在裡面!」粗壯男人吼道。

「請您見諒,這位客人有些害怕生人,不太喜歡被人注視。」佩洛德有條不紊地扯著謊話,「而且我也是要做生意的,要是損了這位客人的心情,那今天的車費恐怕要勞煩幾位破費了。而且我並沒有聽說,主允許他的信徒隨意搜查他人的東西。」

粗壯男人正要發作,白凈男人卻伸手阻止了他。「您說的對,是我們的過失。不過要是您知道這個女人的下落,還請您多多幫忙,體諒體諒我們幾個負責出力的信徒。」

「我知道。」

隨後,那個盧卡教士趁勢出來打著圓場,算是勉強安撫住那兩人的情緒。於是在那個教士的引領下,三人一同沿著道路盡頭走去。

清晨的太陽,給三人的影子拉得極長。

直到那三個人的影子徹底消失在視線的盡頭,佩洛德鬆了口氣,伸手敲了敲遮蓋著窗帘的車玻璃。然而車廂並沒有預想當中的打開,他卻感覺肩膀後面,被人用什麼東西戳了又戳。

他不由得拔出劍來,卻看見那東西只是一根平平無奇的鋼筆。

「非常感謝您的幫助。」那女人深深鞠了一躬,又指了指滿頭霧水的佩洛德手裡的鋼筆,滿是歉意地回應,「這是我一點小小的心意,算是我欠了您一個人情的回應。」

「可我剛才並不知道你居然是……血族的一員。」佩洛德輕輕掂量著手裡的鋼筆,「只有這根鋼筆,恐怕和人情不相匹配吧。」

「我聞到了……我一個熟人的味道。」那女人只是微笑著點了點頭。「這根鋼筆裡面的筆墨,可以讓我隨叫隨到。只不過,要用一些特別的方法。」

「什麼辦法……你往哪兒去!」佩洛德突然看見那女人站在下水井蓋的上方,全身彷彿有什麼東西流動一般,逐漸變得透明。

然後,佩洛德突然感覺眼前一陣燦爛,像是被窗戶反射著的太陽光閃到了眼睛。直到眼睛恢復如初,那女人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見,只剩下下水道口處的一灘閃耀的積水。

「麥科琳……這女人,可真夠神秘的。」佩洛德將鋼筆揣進胸前的口袋裡,「西方公教的教廷,東方正教的牧首,甚至連本教的獨立教會都被拉下了水。你到底招惹到了什麼人物啊……」

「算了,還是該回家了,不然跑了一晚上的車,莎拉要生氣了。」

登上座位的瞬間,他突然愣在了原地。

「等等!她一個血族,怎麼能在太陽之下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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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附身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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