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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天光熹微。

早餐店裏沒有多少人，沐恆坐在熊應的對面，店主一直在戰戰兢兢躲躲閃閃地盯着這群看起來就很兇的學生混混。

但這群小混混個個蔫了吧唧的，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又表現得很無害。

甚至還有兩個小混混在端餛飩的時候，跟店主說了謝謝。

店主：！

角落裏，熊應懊悔地用小湯勺胡亂攪和著餛飩湯。

他剛剛就不應該跟在沐恆的後面的！

結果因為熬夜注意力變差，他竟然跟在沐恆之後對店主脫口而出一句「謝謝」。

這簡直是他混混生涯的奇恥大辱！

這樣想着熊應默默打量著對面彷彿隨時脫離塵世的沐恆。

然而——

沐恆一把往餛飩里舀了十幾勺的紅油辣椒，還加了致死量的醋，十分真.重口地隨意抬眸看向熊應：「有什麼想問的就問。」

差點嗆到的熊應：「……你從哪來啊？」

沐恆：「山裏。」

他說的是實話。

畢竟他外婆的科研別墅就在山裏。

「你爸媽呢？」

沐恆：「我被趕出家門了。」

全都是大實話。

熊應的眉頭瞬間就擰成了一團。

「你……」

沐恆的眼皮子都懶得抬，輕輕吹了吹自己的餛飩湯：「如果不是因為實在是沒錢了，我是不會用這個辦法搞錢的。」

他的眼帘微垂，看起來有一種特別有故事的厚重感。

「我哥找不見人，我外婆不會幫我，在這城裏沒朋友，我也就只能靠自己了。」

「……算了。」

熊應最後還是繞開了這個話題，因為他的腦子裏已經不由自主地補了好大一場農村家庭倫理道德劇。

但他並不想八卦別人的「痛苦」。

當然，熊應要是知道沐恆的痛苦是「不好好學習就要回家繼承億萬家業」的話，他可能會當場掀桌。

「你真是光明的？」

沐恆笑了笑：「怎麼，不像？」

熊應默默地搖頭。

「我看你讓我們聯繫的都是首都的賬號，只有一個是天閣的。」

沐恆高深莫測地瞥了一眼熊應：「都被趕出家門了，總要道上多幾個朋友，才能勉強混口飯吃，不是嘛？」

熊應：「那你朋友還挺多。」

沐恆諱莫如深地露出了微笑。

他已經打定了主意要混入這群小混混的內部，過他想要的平凡樸實的校園生活。

但他並不想撒謊。

至少今天不想。

熊應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他越是跟沐恆相處就越是覺得這個人不簡單。

沐恆：「我要真成績好，就該上你們隔壁的天二，而不是光明。」

依然是鐵打的實話。

熊應立刻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

畢竟就算是像他們這一片城鄉結合部的學生，但凡能夠上別的學校的門檻的，都不會讀光明。

光明中學是出了名的全天閣市教學質量墊底。

不僅是師資力量差，更是因為這所學校里的學生不是偷雞摸狗的混混就是自暴自棄沒有心的「廢物」。

但熊應還是同情地拍了拍沐恆的肩膀，對他說：「話不能這麼講，只要你願意努力，達到荊思危的成績還是可以的。」

說着，他拍了拍坐在身邊安靜吃包子的眼鏡小弟。

「看見沒有，就是他，成績可好了！」

眼睛小弟荊思危靦腆地笑了笑。

沐恆饒有興味地接着問到：「有多好？」

熊應十分驕傲地一拍胸膛：「他中考數學八十呢！」

沐恆：「……」

他忽然間就對這群混混的大概成績水平有了形象的整體認識。

荊思危看着沐恆，一本正經地推了推自己的眼鏡，矜持道：「有什麼問題儘管拿來問我就好了，我一定會儘力解答的！」

沐恆：「……」

還挺熱心。

於是，沐恆也鄭重地點頭：「嗯，有不懂的問題我一定會問你的，謝謝你。」

荊思危的視線彆扭：「不客氣。」

熊應：「……」

再這樣下去他總覺得他們要被開除混混籍了啊？！

吃完早飯以後，一群東倒西歪的混混就慢悠悠地走去了光明中學，參加早自習。

沐恆沒想到這群混混竟然也會參加早自習。

直到熊應告訴他，在早自習的教室睡覺能睡得更香。

沐恆：「……」

好像還挺有道理的。

熊應就看着沐恆一路人生地不熟地跟着他們進了高二（15）班的教室門，終於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你不去自己班？」

沐恆想了想，斬釘截鐵道：「我就是轉到這個班了。」

熊應欲言又止：「可我們這個班它……」

話音未落，就有一名眼神凶戾一頭雞冠衝天綠髮的混混學生硬生生撞開熊應闖進教室。

他還穿着黑背心踩着吱嘎作響的人字拖，胳膊上一片花里胡哨的紋身。

對方進教室的時候還迷離地瞥了沐恆一眼，罵了一句：「哪兒來的鄉下土鱉？滾！」

因為不夠五彩斑斕而與這個班級甚至學校都格格不入的沐恆愣了一下。

他是第一次面對這種情況。

但沒有生氣甚至還覺得有些好玩。

那混混正要繼續往教室里走，然而下一秒，他就被拽住了后衣領子。

差點當場仰倒。

一回頭，他就看見沐恆梗在門口，態度散漫地抱臂倚著門框，唇畔啜著似笑非笑的戲謔。

「同學你好。」

那名態度惡劣的混混：？

「同學你好你媽好呢？土鱉？！」

熊應看着這情況不對，立馬把沐恆的手往回拽：「哎哎哎，開學第一天呢，別這樣別這樣。不就是撞了我一下嘛，不至於不至於。」

沐恆別過臉對熊應說：「他撞你，關我屁事。」

熊應拉人的手都頓了一下：？？？

沐恆沒繃住還是露出了笑容：「但他罵我土鱉？」

「——不行。」

這下子連被拉住的混混都懵了。

沐恆單手發力將那名混混硬生生丟出了教室門外，用最平靜的語氣吐出兩個字——「道歉。」

混混張口就來：「你道你媽——」

一陣風過。

還沒等熊應反應過來，那名混混就被沐恆丟出了走廊陽台。

這裏是五樓。

熊應的瞳孔都放大了。

「……靠。」

一幫子小混混看得目瞪口呆。

來上早自習的普通同學也驚掉了手抓餅。

樓下捧著保溫杯的地中海老師更是嚇得差點連手裏的保溫杯都摔了。

只有沐恆不疾不徐地越過欄桿垂眸望向欄桿外，瞬間成為風景般淡淡地挑眉：「嗯？」

欄桿外有一段遮雨裝空調外機的「小陽台」。

那名混混正好踩在「小陽台」上，驚恐萬狀地抱着欄桿，拚命仰著頭，哧哼哧哼地盯着上方的沐恆。

沐恆伸手正要把對方拉回來，那名混混卻瑟瑟發抖地拒絕了他的接觸。

「你神經病啊？！」

「你要說神經病的話……」

沐恆認真地看着混混，慢條斯理地回答到：「……那我多少是有點的。」

其實他就是看準了這邊有「小陽台」沒監控，才把人給丟出來嚇唬嚇唬的。

像光明這樣的學校，要想過上平靜普通的生活，就必須得夠狠夠凶，一次性震懾所有人。

否則不是變成別人欺負霸凌的對象，就是被迫走上一條……霸凌所有人的道路。

被嚇住的熊應終於反應過來，趕緊打圓場。

但他被沐恆一把拍了回去。

沐恆繼續垂眸問那名混混：「知道錯了嗎？」

混混眼看着越來越靠近自己的沐恆：「知、知道了……」

沐恆一邊把人往回拉一邊平和講理到：「以後要講禮貌，別動不動他媽的他媽的，知道了嗎？」

混混看着下面五層樓的高空，聲音里都打着顫。

「知……道知道了，你快點啊！」

等老師氣喘吁吁地爬樓梯上來的時候，就看見沐恆笑容滿面地靠在欄桿旁邊，沉穩可靠地拍著還在發抖的混混的肩膀，十分細緻地教育對方要講文明，要做新時代好混混。

「你以後走路的時候不要這麼莽撞，因為踩到花花草草破壞公物都是不好的，更不要說是撞到人了。撞到年輕的同學也還好，可萬一你撞的是老人家呢？人家跟你打官司，你必輸無疑……」

那混混大概是生平第一次在看見老師的時候，雙眼放光，囁嚅著雙唇，就差喊救命了。

老師走過來，沐恆立刻攬住混混的肩膀，朝老師微微頷首，大聲喊到：「老師早上好！」

沐恆這一下子給老師都整不會了。

老師在光明教了快三十年書，還真沒見過哪個學生能這麼誠懇認真地跟他問好的。

畢竟是一片五彩斑斕的混混預備役大海。

能有一兩個正常的普通學生就已經是不容易，更何況像沐恆這麼……這麼……文明禮貌？

老師遲疑了幾秒才有些受寵若驚地跟沐恆說到：「你好，這位同學你好。」

沐恆現在的樣子看起來就很乖巧：「老師不好意思，我們現在就回教室上早自習。」

老師：「哦哦哦，好的好的。」

沐恆說完就拖着那名混混走進了教室。

這個時候老師才忽然間想起來自己好像是來勸解學生打架的。

「……」

怎麼就跟學生寒暄了起來呢？

但是現場的情況看起來過分和諧，老師似乎也失去了勸架的必要。

教室里沒有空座了。

沐恆直接搶了那名混混的座位，反正今天光明剛開學，連書都還沒有發。

那名混混還要去搶前面小女生的位置，沐恆直接踹了他一腳。

「欺負什麼女孩子？自己沒手嗎？去隔壁的空教室搬一個過來！」

混混慫了。

在他眼裏沐恆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硬茬狠角色，他打不過還不能認慫嗎？

收拾完混混以後，沐恆才將視線轉向熊應這一群小混混：「怎麼了？」

熊應像是在端詳什麼稀有生物似的，盯着沐恆道：「沒想到啊，你竟然下手這麼狠。」

沐恆溫和地笑了笑：「還好。」

指教育同學要講文明樹新風。

熊應頓時肅然起敬。

一幫子小混混看着沐恆，更像是在看一顆天閣混混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地中海老師這個時候也走進了教室，他夾着厚厚的教案走到距離沐恆不遠的地方，有些困惑地問了一句：「同學，我們這裏是十五班，你是不是走錯了？」

沐恆一臉的無辜看了看兩邊的小混混們，聳了聳肩：「沒有吧。」

老師難以啟齒地猶豫着，最後還是熊應推了推沐恆小聲解釋到：「我們十五班是『垃圾班』，全都是年級墊底，身上還背了處分的……垃圾。」

沐恆瞥了熊應一眼，似乎能感覺到對方身上的微妙沮喪。

「什麼『垃圾班』？！」地中海老師不知道哪裏來的膽子，怒髮衝冠地猛拍旁邊的桌子，怒吼，「是『後進班』！『後進班』啊！！熊應！！！」

完全就是標準小混混的熊應在地中海老師的面前表現得倒很是乖覺，點頭哈腰反覆認錯，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老大哥形象。

沐恆最後用下午會把入學的事情辦好的理由將地中海老師搪塞了過去。

熊應從自己的抽屜里鼓搗出一瓶紅花油遞給搪塞完老師的沐恆，告訴他這位地中海老師就是他們的班主任。

姓朱，至於名字就不記得了，反正大家都喊他老朱。

沐恆自然地接過紅花油，給自己被欄桿撞青的手臂上藥。

他丟那混混的時候還拽著對方，避免真出什麼事，所以撞的就完全沒有留餘力。

嘶……

還挺疼。

……

關於如何合理地潛伏進光明，沐恆心裏已經有了一套解決方案。

他打算將問題交給能解決問題的人來解決。

比如說：天二的老校長。

在聽完沐恆要去其他學校旁聽的想法以後，波瀾不驚的老校長終於露出了頭疼的表情。

「沐恆啊，去光明旁聽也就算了，你為什麼要去高二的『後進班』旁聽啊？你明明是高一吧？」

沐恆一本正經地回答：「我覺得這樣比較能磨練我的意志。」

老校長竟然認真地思考起了沐恆的回答，他最後——點了點頭。

「你或許是對的。」

本來準備了威逼利誘無數說辭的沐恆：？

「光明高一的知識，提前班應該已經學完了……算了，你去吧……我會跟那邊打招呼的。」

沐恆：「對了，校長爺爺，我希望能在光明使用水木木這個名字。」

老校長：「差不多得了你。」

沐恆鬆了一口氣，只要老校長願意幫忙，那他在光明的身份問題就基本上是解決了。

他立刻追加保證到：「我會及時回來參加所有的考試的，只要我的成績下滑，您就可以無條件地要求我回到天二參加所有課程活動。」

「——我保證。」

沐恆很誠懇。

老校長看起來也很慈祥。

只見他長嘆了一口氣說：「可是沐恆啊，你現在這個樣子，讓我怎麼相信你能做到你所保證的事呢？」

沐恆：？

老校長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錶：「開學分班考已經開始十分鐘了。」

沐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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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恆：及時——指卡著能完成卷子的點進考場。】

【感謝gs9墨隊的蘇愚愚跟櫻沫欞子的投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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