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柳央想著「陰謀」二字,忽然記起來歲歲那張看著就沒什麼好圖謀的臉,心底一嗤。
多想不開呢,圖謀歲歲?
柳央沒再回歲歲,坦白講,也不知道怎麼回。
現在的歲歲講話有點天真爛漫,倒叫在圈子裡滾過幾圈的柳央接不住。
歲歲在床上翻來覆去也沒睡著,問了柳央之後好像也沒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
那……我和她……應該真的很熟吧?
可能是因為雙方地位相差實在懸殊,歲歲不敢相信,拼了命的說服自己,東找理由、西找借口的也沒能讓自己多信半分。
她記了記聞遠的眼,又去想她臨別前問的話,那樣溫言款款。
怎麼看……關係都挺好的。
可是……那網上呢?
歲歲即使再會避開那些辱罵,也還是因為看到了隻言片語,一下就意識到了那是辱罵的話。
網上這樣說自己,聞遠一點都不澄清嗎?
網上吵的這樣激烈,說她糾纏騷擾,說她恬不知恥,聞遠一點都……不為她辯解嗎?
歲歲記得,是聞遠親口說的,在她惶惑不安就連自己都要誤會自己的時候,親口告訴她,歲歲不喜歡聞遠。
那她為什麼不去網上說。
歲歲看到了每日一問死了沒的話題,有人帶了季歲歲的名字。
這感覺叫她陌生難受,整顆心臟都在墜落,被壓的很沉很沉。
平心而論,歲歲沒經歷過大風大浪,她生活平靜、家庭和諧幸福,成績不好但也不差,在學校人緣也不錯,天生一張笑臉,看誰都先彎唇角。
沒被人這樣罵過。
饒是心再大,她也有點崩。
歲歲睡不著,又去摸手機,亮了的屏幕刺眼,歲歲戳開了聞遠的朋友圈。
冷淡的頭像,簡短的昵稱,朋友圈一片空白,連背景都是黑白。
她本來該很難過,滿心都像被灌了鉛似的沉重,偏偏此刻還能記起「聞聞寶貝」這個備註。
還有群里姐妹的「聞寶」。
幼稚又違和,想笑。
聞遠看上去……和寶貝一點都不搭邊,她那樣冷淡,看人都不會笑,而寶貝一聽就是香香軟軟招人疼的。
不會笑不嘴甜的人才不是寶貝。
歲歲看了看自己給她規矩的備註,還是有點生氣。
雖然……她覺得,她沒有權利要求聞遠為她澄清謠言,但是,歲歲還是不爽。
不得不說,歲歲信了她們是朋友。在歲歲心裡,為朋友做點什麼義不容辭,可她不能要求每個人都這樣想。
她戳開備註,改掉了「聞遠」,想了想,換成了「攀不起」。
歲歲要牢記自己是個撲街糊咖的身份。
改了個名字消了點氣。
歲歲索性攤開睡,四肢大咧咧敞開,睡得無比粗糙,破罐子破摔似的想,不信能怎麼樣,信又能怎麼樣,眼前的局勢會有變化嗎?
她還是記不起之前的事情,也不知道未來的走向,只知道她稀奇古怪的錯開了一段人生。
然而即使如此,即使她夢想未萌芽便夭折,這也是歲歲的人生。
她總得好好走。
窗外深色的天變淺,遠處透上了一點白,天邊掛的月亮還未落。
病床上好不容易睡著的季歲歲坐起了身,她緩慢的抬臂,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肩膀、鎖骨、脖頸,手環到身後去摸自己的背脊,觸手還是極單薄的骨骼感,然後掐到了自己肚皮上一層薄薄的贅肉。
她低著頭,在一片漆黑里垂眼看自己指尖掐住的腰間的肉。
人有點懵。
歲歲貪口腹之慾,連粥都喜歡喝雞肉粥。這幾天養病,日子過得悠閑又舒坦,除了每天掛鹽水、換紗布比較痛之外,日子美滋滋的,醫院裡的飯菜不好吃,歲歲可以點外賣,而且聞遠也會給她點精緻的小點心。
歲歲每天都撐,捂著肚子在病區里繞著走廊走啊走,才消化的舒服一點。
肉眼可見的瘦脫相但很上相的臉胖了,多了一點腮邊肉
季歲歲摸摸自己的臉:「……」
一雙杏仁眼圓卜隆冬是,眼眸在黑暗裡一閃一閃。
歲歲睡得太晚了,設了中午的鬧鐘,準備起床吃個飯。
莫名其妙就醒了。
這很不季歲歲,她是個只要還能睡,就能往死里睡的人。
歲歲睏倦的打著哈欠,她支起身,起床渾身疼,支著腰起身,差點起不來,腰軟的一塌糊塗。
歲歲:「嗯?」
好不容易才起了身,歲歲去摸放在床頭柜上充電的手機,看到了一地碎玻璃。
床頭柜上的玻璃杯掉地上摔碎了。
歲歲驚疑的眼眸停在亮晶晶的碎玻璃碴上。
做什麼夢了這麼激烈?
歲歲使勁回憶,怎麼也記不起她睡覺時候有沒有做夢,她好像一睜眼,就是天亮,一睜眼就是眼前這個樣子。
睡的那麼死嗎?連玻璃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聽不見嗎?
歲歲愁的皺眉,迷信似的喃喃:「碎碎平安,歲歲平安啊。」
這是過年才有的習慣。
歲歲小時候不小心打碎陶瓷碗,她媽媽會很溫柔的撿起陶瓷碎片,然後跟害怕被責罵,站在一旁一臉難過的歲歲說:「不礙事的,碎碎平安嘛。」
碎了個杯子而已,倒也不是什麼大事。
歲歲揉揉腰,舒活舒活胳膊,動一動還能聽見骨頭響的清脆。
她下床收拾好了碎玻璃,找了紙巾跟塑料袋裝好。
彎腰蹲下的時候一度起不來,手得扶在床沿上,酸疼的直抽氣。
看來,醫院真的不能久呆,呆的渾身都疼。
歲歲覺得自己受苦了,她想住院這麼辛苦,不如……點個炸雞?
歲歲又躺回了床上,摸出手機,點開了外賣APP,醫院位於市中心附近,附近的炸雞外賣豐富到眼花繚亂。
歲歲開始糾結,恰巧護士進來測量生命體征。
歲歲胳膊靠著床欄,「誒,護士姐姐,你知道醫院附近哪家炸雞好吃嗎?」
一直被叫姐姐甚至是阿姨已經習慣了的護士想了想,推薦了一家店。
這個話題就很生動,「炸雞」這個食物一點都不女藝人。
護士問:「你們女藝人可以吃炸雞嗎?不是要維持體型嗎?」
哦……對哦。
歲歲只糾結了幾秒就下單成功了:「可這有什麼關係,我那麼瘦!」
現在的歲歲太瘦了,她覺得自己可以胡吃海喝。
護士又勸:「你在養傷,油膩的東西最好少碰。」
「我饞嘛,」歲歲伸出手指比了個一,「我只吃這一次。」
護士無言,「行吧。」
病區里有點忙,歲歲找了個口罩帽子戴好,擋住一張臉,自己慢悠悠坐電梯去拿外賣。
這幾天,聞遠一直也沒聯繫她。
她們之間那份交情好像隨著不見面短暫的斷了,只是聞遠會給她點外賣。
歲歲覺得無功不受祿,就查出價格,然後轉給聞遠。
但是聞遠點的外賣有點貴,歲歲看了看自己微薄的荷包,猶豫再三去敲聞遠的微信。
歲歲:「可以不要再給我點外賣了嗎?」
雖然聞遠一個紅包都沒收,一直在胖的歲歲吃的是白食。
出乎意料,原本以為忙的不會回自己消息的聞遠秒回:「為什麼?」
歲歲想聞遠也是一片好心,她不好把話說絕。
「嚶嚶嚶,吃不起。」
她飽了,錢包餓瘦了。
隔著屏幕和歲歲聊天的聞遠笑了一下,卻不知道怎麼說。
聞遠說:「努力掙錢啊。」
歲歲想,原來影后也會鑽錢眼裡啊。
「當然要努力掙錢!」
她說的很有骨氣,只是歲歲哪裡知道怎麼演戲。
偏偏歲歲之前仗著熱度簽的行程到了時間,劇組說歲歲不開就直接換演員,算歲歲違約,還要她付違約金。
歲歲被迫帶傷出院。
其實頭頂的傷和眼角唇角的青紫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歲歲坐在鏡子前,看著鏡子里分明眼熟又無端陌生的臉。
她伸出指尖撫在臉側,那塊原本有個疤的下頜面還是光滑。
柳央帶著化妝師過來給被劇組排擠了的季歲歲化妝。
可能隔了幾天再見到歲歲,她感覺歲歲明顯……幼態了點。
說白了就是胖了點。
柳央:「你……」
小演員聚在很大的化妝間里,她們三五成群湊在一起聊天,說話的聲音不小,歲歲能聽見好幾個話題跟自己有關。
很奇怪的感覺。
歲歲聽著她們一口一句「我們哪能跟人家比」和「人家可是聞影后的裙帶關係」……想問她們當著正主的面講正主的壞話,她們真的一點兒都不心虛嗎?
歲歲畢竟黑火黑火的,本身自帶熱度,偏偏劇組看得上熱度,看不上她這個人,連帶著同劇組的小演員對歲歲也有敵意。
歲歲頂著紗布出現的時候,導演還有點氣:「你怎麼這樣就來了?」
柳央冷著臉,沒說話。
歲歲皺皺眉:「不是你催我來的嗎?」
「不是你說,我如果再不來就算違約,還要賠你錢嗎?」
導演:「……」
成年人之間的虛與委蛇呢?
歲歲說:「我沒錢。」
她還聯繫不上爸媽,生活一點底氣都沒有,柳央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口咬定從未聽說過自己爸媽的事情。
歲歲陷在這裡,忽然覺得孤苦無依。
難道……我是背著爸爸媽媽偷偷出來演戲的?
歲歲也說不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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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央:她故意要你胖……一定是想讓你不能演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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