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那困惑像是落入湖泊的一圈漣漪,只片刻便散。
歲歲眼梢一轉,就淡忘了這古怪。
群主慘兮兮的,發一條消息被頂一條,大片大片消息直接將她的話頂出屏幕之外,快的像沒發過。
群主終於不堪其擾,設了全員禁言,然後一條一條證據理論甩出,理智分析筆跡,和網上新視野晚會聞遠簽的名做了對比。
群主看上去靠譜極了,好像剛剛全員都瘋,獨她一人頭腦在線。
哪怕歲歲拿的真是親筆簽名,也不免惴惴,要知道很多藝人平時寫的字和專門練的為了簽名而生的簽名看上去根本毫無瓜葛。
這陣仗……歲歲覺得,下一句話就是這簽名是假的,然後歲歲馬上要被踢出群、被掛,然後身敗名裂了!
這假想炸在腦子裡,歲歲不免生出「出師未捷」的錯覺,覺得要糟。
群主:「啊啊啊啊是親簽!」
群主:「啊啊啊啊姐妹!」
群主:「啊啊啊啊求資源!」
歲歲:「……」
歲歲鬆了口氣,虛驚一場,不能怪她多想,這個世界上總有人能黑白顛倒還佔天平傾向的一端。
這轉向誰知道呢?
還好,歲歲明智的沒有在群里講話,什麼不就一個簽名而已這種話,歲歲打都沒打出來。
無師自通的深諳如何成為討人喜歡的粉絲。
她眼眸定在「資源」二字上,看著那張告知書上聞遠的姓名,墨藍的筆跡。
歲歲用食指碰了碰字,沒什麼特別之處,沒有書里描述的什麼書墨香,無非是留墨很久,不暈染而已。
她在心裡笑了一下。
這簽名這麼一票難求的嗎?
群主打個預防:「大家冷靜,我要解除禁言了。」
解除禁言后,群里果然安靜了。
歲歲覺得詫異,驚訝於這個群的管理。看上去竟然……這麼整齊。
群里開始沉默,誰也不知道誰該先說這一句,大家頂著頭像面面相覷,好像群內部成員互相推了推,才有人問:「可以方便問一下新來的姐妹,這簽名怎麼來的嗎?」
歲歲:「……」
歲歲覺得不方便,可能她智商也不是很夠用,她編不出一個邏輯緊密並且聽著就真實的理由。
結合聞遠的人設,路見不平……送無名路人到醫院這種操作,白蓮花小說都不敢這麼寫。
而且歲歲覺得自己身負詛咒,背著「一說謊就被戳破」的天雷。
從小到大,她但凡說謊都會被戳破,多則兩天,少則下一秒。
反正速度很快,歲歲一點都不願意重溫那種尷尬。
歲歲說:「不太好說。」
與此同時,百度用起來。
百度上果然有提,歲歲疑惑被解。聞遠很少簽名,很少給粉絲簽名,多數簽名是在慶典、晚會這種不簽名既特立獨行,又與眾不同的場合,便很無所謂似的在牆上留一個姓名。
她沒專業練過花式簽名,姓名在一眾鶯鶯燕燕中顯得獨特。
乖的有戾氣,拖尾拽的很長。
她的粉絲都知道,聞遠專註演戲,偶爾接採訪也只是為了更好的宣傳影片。
但她從來不接綜藝。
所有跟接地氣有關的人設都跟聞遠無關。沒人在街上偶遇過素顏的聞遠,也沒人可以拍到聞遠的機場照,那些所謂生圖……根本看不見臉,厚重的鴨舌帽蓋頂,黑的白的口罩和墨鏡。
是很生。
得多真愛才認得出這是聞遠。
反正歲歲在看百度圖庫上那些生圖時沒認出來。
於是那句歲歲百度時候不經意看見的「看不起人間的聞聞」竟然生動形象、簡直躍然眼前。
歲歲想笑,當真笑了起來,彎了半度唇角才意識到自己奇奇怪怪。
不過她是真的覺得……覺得傳聞中的聞遠可比真人討她開心多了。
好像……那樣的聞遠更鮮活些。
歲歲忽然記起無人打擾的下午,她被人推出CT室的時候。
歲歲是受寵長大的,她上高中的時候,是被父母送到寢室的,他們給她鋪好床,給她把房間收拾好。
歲歲小時候生了水痘,她確診之後被委委屈屈的牽出了醫院。
那時候生病有人疼。
現在的歲歲沒人疼。她怎麼會是個把委屈咽下去的小姑娘呢?
可是聞遠沒跟她去做CT,歲歲躺在平床上,被幫工的大爺推了一路,她眨眨眼睛,只能看到很多路過低頭看她一眼的陌生人。
歲歲索性閉了眼。
印象里,聞遠沒跟過來,可是出了門卻看見聞遠站在牆邊等。
黑帽子黑口罩黑色的套頭衛衣,風格鮮明的叫過往很多人都看她一眼。
聞遠在這些目光中又冷又靜。她好像遊離在世俗之外,每個人都有的痛苦和歡樂,歲歲在聞遠身上一個也沒看到。
托這一身黑的福,歲歲一眼就看到了。
躺平在平床上側著頭看到了,聞遠和她對視,隔著穿過她們之間的人來人往。
歲歲看見了她的目光。
然後,古怪的陌生和類似於久別重逢的喜悅在胸腔里交錯,抽的她心臟鈍痛,歲歲撫住心口。
她覺得欣喜,同時悵然若失。
歲歲覺得,她對聞遠的感情好像……有點複雜。
至於怎麼個複雜法,她也沒想明白。
歲歲不善思考,就放棄了思考,輕易把這個問題輕輕拋掉。
她看著群里等她回消息的人,說:「真的真的不好說。」
群里人會叫聞遠「姐姐」或者偶爾幾句「聞聞寶貝」。
歲歲學著她們的口吻說:「只是姐姐真的是非常好的人吶!」
為了搞清頻頻出現在腦海中的畫面,歲歲耗了近一個晚上,學著萌新,到處打聽,瘋狂的運用表情表,藉此來讓自己在這個群里混的如魚得水。
終於,半夜三更了。
「啊我入坑太晚了,」歲歲困得手機都要砸臉,仍然倔強水群,混眼熟,攥著拳頭一揮,嚎一句,「姐姐盛世美顏!」
「可惜姐姐片片太少了,不夠看。」
歲歲忍著困意,打完最後一句話,像是強弩之末,頭一點就意識迷離,幾乎是瞬間睡了過去。
手中的手機脫落,蓋臉一砸,歲歲偏開了腦袋,於是沉重的手機砸在下頜上。
這一砸可真清醒。
歲歲吃痛,先撈回了手機,然後摸摸自己被砸痛的地方。
雖然被砸了,好在不毀容。
那一下重重砸到了下頜骨,歲歲覺得這一塊怕是要通紅,說不定都要青,心疼的揉了揉自己。
觸手一片細滑。
「哎呀,小姑娘這麼好看的臉,要留疤了。」
歲歲心神一震——疤?
她記得的!
這件事情她記得。
她小時候發的水痘,半夜癢的厲害,饒是媽媽守在身邊捉住手,在最困的黎明時分,她媽媽睡得最熟,歲歲覺得癢,伸手去撓,還是被她撓破了,在臉頰下頜上,有個看著不明顯觸感卻分明的疤。
早上起來看見自己臉上撓破了留了一個紅印的人刮她鼻尖,說:「小姑娘這麼好看的臉,要留疤了。」
藏在深海里的記憶浮了一點粼光。
比初初留疤的歲歲更大幾歲的歲歲指著自己臉側的小疤說:「你看你看,我這裡……有個疤。」
她在給誰看?
不是……是……我在給誰看?
歲歲記不起來了。
她頭鈍鈍的痛,那些記憶好像被封死在帶著銹鎖的木匣里,她抽絲剝繭只能看見幾片浮光。
歲歲抵了抵額頭,待鈍痛麻木后,又去摸自己的臉,她下頜處平整光滑,歲歲用食指細細觸,沒有任何異常。
莫非……
當代醫美科技發展已經到了連疤痕都能夠去除的地步了?
事關臉,歲歲從被窩裡翻出來,蹬著拖鞋去廁所照鏡子。
果不其然,那道原本就不明顯的疤痕如今像從未存在過。
歲歲感慨神奇,時代進步真是了不得。
再回到手機,歲歲看見了討論。
「其實,姐姐作為一個才二十齣頭的藝人,作品真的不算少了。」
「只是姐姐除了電影,別的都不接,就感覺很單薄。」
這些話有道理,卻不是歲歲想聽的。
她要一個結果。
歲歲又看了幾眼她們的聊天,話題越來越正派,甚至開始擔心起自家姐姐未來的選片困難。
歲歲不得不打斷,她心焦,開始昧著良心編話套:「我之前看了一個up主的剪輯,姐姐有一幕絕美!」
「就是她看著屏幕笑,臉上都是血,然後眼淚劃過臉上的血跡,變成了血淚。」
群里:「……」
歲歲想了想自己一閃而過的片段,又看了看她相當於看圖講故事寫出來的大白話。
真的……
不愧是那個語文作文只能拿一半分數的歲歲,這段文字毫無美感。
沒想到時隔幾年,已經開始工作了的歲歲語文造詣依然如此慘不忍睹。
也很神奇,被這麼一描述,她忽然對這個故事毫無興趣。
可能美就只美那一幕,聞遠那張臉適配美強慘,尤其是吐血的畫面簡直絕。
歲歲:「……」
但說都已經說了,反正良心已經被昧了,她索性繼續編:「哎呀哎呀,反正就是美呆了!姐妹們知道是哪本片片嘛?」
「雖然雖然沒看過,但是莫名帶感,想康想康。」
「舉手!」
「我也!」
這些人……竟然好像覺得歲歲形容的不錯。
歲歲於是又刷回自己的消息,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她的字句組合。
其實往好里說,她的這段消息也勉強可以誇一句平鋪直敘、語言質樸。
被誇了之後忽然悅目,歲歲又濃濃的期待起了這本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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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歲指著自己的臉:「你看你看,我有疤!」
聞遠不屑:「呵,我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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