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條眉毛9

男子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你可看清了，他長什麼模樣？」

「那人個子不高，比霍總管矮上……半個頭。他逃得太快，再多的，婢子也沒看清楚。」

她語氣里有些不確定：「婢子就是覺得他的背影，有些眼熟。」

「眼熟？是誰。無論是誰害了大老闆。我霍天青都要與他決一死戰，不死不休。」

被霍天青一問，那姑娘像是要急哭了，她緊張得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像誰呢？像……啊，婢子想起來了，像老爺的忘年交。不，不可能是他，定是我看錯了……」

霍天青一直很平穩的聲線，此時也忍不住拔高了幾分：「快說，是誰？兇手是不是他，自有我去查證，你只管說你看到的是誰。」

「婢子真沒看清他的臉，婢子就覺得那身形有些像…風神醫。」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哪怕耳力如花滿樓，也未能聽清她說的到底是誰。

不過，下一刻，霍天青的厲喝聲就傳了過來：「此話當真？小丫頭，你可知道，你若胡言亂語，會有什麼下場。」

那姑娘似乎怕到了極點，她期期艾艾說了一長串話，花滿樓也只聽到最關鍵的一句：「……背影很像風神醫……」

霍天青長長嘆了一口氣：「若真是他，咱們有麻煩了。」

跟在霍天青身邊的幾人立時議論起來。

「不能是風神醫吧！」

「小丫頭不也說沒看清么。」

「對呀，一個背影能說明什麼。就算真像，說不定也是那刺客假扮的」

「借刀殺人！」

「對對對，借刀殺人。這是想借咱們的刀殺風神醫，還是想借風神醫的刀殺咱們吶？」

在一片不可置信，不相信風邈會害人的言論中，忽有一人幽幽開口：「聖人都有三分脾性，說不定大老闆無意中得罪了風神醫。」

場面一時有些混亂，說什麼的都有。

霍天青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此事，自有霍某去查證。最好不是他。否則，霍某縱拼了這條命，也要給大老闆報仇。」

……

風渺渺只覺從頭涼到腳。她並非不諳世事的小姑娘，自然知道江湖險惡。

很明顯，這就是為她設的局，不管她今夜有沒有出現在珠光寶氣閣，她都將是毒害閻鐵珊的疑兇。

江湖爾虞我詐，這樣的場面，她也不是沒見過，真正令她失色的，是上官飛燕的到來。

她詢問系統，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卻只得到它要向上級反饋，會儘快給她一個答覆的答案。

風渺渺覺得有些荒謬，她是接了上官飛燕的任務，來替她完成心愿的。

可這位許願者，竟親自上陣要置她於死地。她對自己的做法，就這般不滿么？可任務條上顯示，自己已有兩個任務要完成了呀？

風渺渺嘆了口氣，恢復女聲，低低道：「花滿樓，聽出來了吧，那是我的聲音。」

「渺渺，你可識得她。」

風渺渺沉默片刻，才道：「花滿樓，或許，從一開始，他們要的就不是那批財寶。」

花滿樓握住她的手，輕拍她後背：「渺渺，別怕，不管旁人怎麼說，事情會到哪一步，我都會和你在一起。」或許這句話太有歧意，他輕咳兩聲，又接了一句：「我們，還有陸小鳳。」

風渺渺苦笑出聲，對於她來說，上官飛燕本人也好，她的陷害也罷，都傷不了自己的根本。

在系統沒有給出確定的答覆前，她還是好好想想，該怎麼跟花滿樓，陸小鳳解釋她的身份吧。

如果之前沒暴露『上官飛燕』這層身份，一切都好說。可偏偏等她露了那層身份，又出了這麼一樁子糟心事。

……

一夜之間，珠光寶氣閣閻大老闆被毒死在家中，兇手疑似神醫風邈的消息，已傳遍了太原城。

繼神醫宋問草被爆出是鐵鞋大盜，不足半月，神醫風邈又被人懷疑是殺人兇手。

什麼時候，『神醫』竟也成了高危職業？

一時間，神醫風邈的名聲毀譽參半。

可還有第三波人，說什麼人性本惡，世上本無聖賢。若一個人太過完美，必然是裝的。裝得再像，也有露餡的時候。這不就被大老闆身邊的侍女，看出行跡了嗎？

那人不待旁人反駁，又快速拋出一個論點：諸位以為，風邈獻書，真就那般大公無私？

依在下所見，若非為了流芳千古，必然就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陰謀。

說不好，那《藥王神篇》，就是他從他那些師兄師姐手裡搶過來的。

諸位可知，偌大的藥王庄就剩她一個人了……你們好好想想，細思恐極啊……說不定，那書就是她殺害同門，才搶到手的……

這番言論，實在有些太過，就連先前有那麼幾分相信，風邈是兇手的人，也開始懷疑這人的身份。

只是不等眾人質問，那人已溜出酒樓，跑了個無影無蹤。

這下，不信風邈害人的人更多了，可剛剛那人的一番言論，還是在他們腦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風邈獻書乃為『流芳千古』一說，佔據了大半市場……

風渺渺知道，消息能傳這麼快，傳出這麼多花樣，必然有上官飛燕在背後推波助瀾。但她還是有些生氣，他們說她如何都可以，卻不該說她害了程靈素。

風渺渺忽然有些後悔，昨日里，她就不該瞻前顧後，就該衝下山去將上官飛燕抓起來，好好審審。

花滿樓難得生氣，他要站出來為風渺渺正名，可風渺渺卻不答應。她心裡明顯裝著事，說要等見了陸小鳳，再一起說。

花滿樓拗不過她，只得和她出城去迎陸小鳳。

風渺渺換回女裝，穿了一身藍白道袍，整個人顯得極為出塵，似乎這世間一切的喧囂再也無法入她的眼。

花滿樓擔心地看了她一眼，見她神色淡然，眸中不見半分波瀾，憂心更甚。

.

陸小鳳得知事情始末，也是極為震驚。

「風兄，你可識得那自稱閻鐵珊侍女的女子？」

風渺渺抬頭望天，艷陽高照，萬里無雲，她卻覺出了幾分秋的蕭瑟。

終日打雁，卻叫雁啄了眼。

等她跟陸小鳳花滿樓解釋明白，她一定要讓上官飛燕知道知道，花兒為什麼這麼紅。

風渺渺收回飄遠的思緒，向陸小鳳，花滿樓鄭重行了一禮：「對不起，陸小鳳，花滿樓，我是真拿你們當朋友。可是，此前，我也真騙了你們。」

「你們心裡若有氣，風某認打認罰。只是，我還希望你們能給我個機會，讓我說清楚其中的緣由。」

見她這般鄭重，陸小鳳也難得正經起來：「風兄，到底出了什麼事，我們之間用得著這樣？」

風渺渺苦笑道：「陸小鳳，你先聽我把話說完。昨夜，於珠光寶氣閣陷我於不義的女子，正是上官飛燕本人。」

陸小鳳被她這句話驚的幾乎失聲，他下意識轉頭看向花滿樓。他想從花滿樓這裡得到一個否定的答案，可花滿樓卻告訴他：「她的聲音和渺渺一樣。」

這世上，少有人能騙過花滿樓的耳朵，他若說一樣，那必然是一樣的。

陸小鳳：「風兄，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不就是……」

很顯然，在上官飛燕這層身份上，風渺渺說了謊。此時想來，她的確不曾承認過自己就是上官飛燕。可卻有意引導他們，讓他們以為他就是上官飛燕，這到底是為什麼？

陸小鳳心癢難耐，快速問道：「那枚玉佩又怎麼說？」

風渺渺心說來了來了，之前故意掉馬蹭任務有多開心，這會解釋起來，就有多糟心。

可無論是因為什麼原因，騙人都不對，騙自己的朋友，就更不對了。

如果能騙一輩子，她不介意繼續騙下去，可上官飛燕明顯來者不善。等著被人揭穿老底，還不如自己先招了。

「玉佩是真的，本來，她若不出現，在這世上，我就是上官飛燕。」

陸小鳳皺起了眉，他怎麼就聽不太明白呢。

沒等他問，風渺渺就道：「此事說來話長，陸小鳳，花滿樓，你們都聽我說過藥王庄，可知道藥王庄在哪裡？」

陸小鳳配合的問了一句：「在哪裡？」

風渺渺：「在另一個世界。」

三人被她這個答案給驚住了，可看她坦坦蕩蕩的樣子，又不像是在騙人。

風渺渺不去看他們的表情，也不管他們此時的心情，只想快點把事情交代完了，好去抓上官飛燕。

「你們可聽說過佛家的三千世界？」

「世界之外，有個名為『穿越司』的組織。我們遊走在各個世界，為那些不幸死亡，心有執念又有機緣的人完成心愿。」

她說得又急又快，哪怕陸小鳳、花滿樓，甚至是西門吹雪，都積了一肚子的疑問，也沒人來得及打斷她的話。

見她還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陸小鳳忙問了一句：「等等，風兄，上官飛燕，是許願人？」

「是。」

她不待陸小鳳發問，又繼續道：「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我的『師姐』程靈素心有執念，她希望我能以程靈素的身份，將藥王庄發揚光大，將其師無嗔大師一生心血寫就的《藥王神篇》傳承下去。」

「那是我成為『穿越司』一員后，接到的第二個任務。彼時，雖不曾與靈素謀面，但我對她發布的任務極感興趣。在徵得她的同意后，我利用特殊道具帶她回到她的世界。」

「我以武力護她一生，她授我醫術毒術，傾心以待。靈素走後，我又接到新的任務，來到此界。」

陸小鳳：「等等，渺渺，你之前說，你師姐程靈素為救義兄而死。那你們，程姑娘豈非…回到了過去？」

風渺渺微微點頭：「靈素為救胡斐而死，這才有了我帶她回到過去，清理門戶，救下胡斐一事。」

陸小鳳恍然明白過來，程靈素是跟著風渺渺回到的過去，上官飛燕想必也是因著旁的原因重回人間。

「上官飛燕既然拜託你來替她完成心愿，怎麼又要害你？這不應該啊。」

風渺渺嘆了口氣：「或許，是我接了她的任務，又不作為，令她心生憤怒吧。」

花滿樓一針見血，問出最關鍵的問題：「渺渺，上官飛燕的願望是什麼？」

風渺渺嘴角抽搐，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淡一些：「她許願，讓這世間所有好男人，都視上官飛燕為唯一。」

「哈？」

「什麼意思？」

陸小鳳掏了掏耳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消息。

如果說風渺渺之前說的話，他聽得雲里霧裡，像是在聽神話傳說。那麼此時，他就覺得，不是自己瘋了，就是上官飛燕瘋了。

風渺渺的目光在三人身上一一掃過，略顯嚴肅的面色突然多了幾分戲謔。

「她說，如果一定要在『好男人』這個詞上加個限制。那就是武功高強如西門吹雪，勢力龐大如白雲城主，名聲斐然如四條眉毛陸小鳳，家中有錢如花家七童。」

陸小鳳怪笑出聲，天道好輪迴，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在他陸小鳳風流江湖的時候，竟也有女人想將他劃到她的裙下，做她的面首…之一。

西門吹雪殺氣四溢，冷冷盯著風渺渺，似乎她不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他就要拔劍一般。

風渺渺攤了攤手：「西門莊主，你大可不必如此看我。自打接到這個任務，我就沒想著去完成它。否則，六年時間，風某已不知與莊主邂逅過多少回了。」

西門吹雪閉上了眼，不再看風渺渺。只那一身的殺氣，不僅沒收回，反而更濃烈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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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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