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奉膳與封禪

第24章 奉膳與封禪

待祖珽離開此殿,她才方便,直接掀簾走出去。

方才高寶德對何泉講,看宇文邕病情,為其觀診,也非為假。

葯由熱變溫,現在入腹剛剛好。

她伸頭,暗戳戳看著宇文邕的狀態,見他雖病相外露,氣息不穩,周身卻縈繞著矜貴沉隱之氣。

真叫人難忘。

就是這祖珽,這時候,看在高寶德眼中,有些礙眼了。

祖珽深有謀略,善於斷事不假,但他現在,明顯妨礙到了高寶德,私會宇文邕的小心思。

在高寶德期盼的小眼神下,祖珽起身。

朝宇文邕拜道:「昨日受人點播,才有今日與郡公洽談之時。」

自然是受到長樂公主高寶德的點播了。

「還請郡公稍等,飲酒過後,當有肉糜。」

酒肉酒肉,此言不虛。

「珽已命宮人,去尚膳局取些肉糜,若珽有幸,今日當為郡公奉膳。」

只看祖珽拜完宇文邕,便起身撫掌。

殿門口處,又有宮人相繼進來。

高寶德驚奇,昨日在自己戲謔要求下,祖珽才心不甘情不願地為自己奉膳。

今日在宇文邕面前,祖珽竟主動獻上。

不難猜,祖珽想要獻出的膳食,定然是祖珽費勁心思,研究出來的祖氏珍饈佳肴。

宮人無聲急趨入殿,進進出出,將香爐、蒸鑊、鬲鼎等制膳器皿一一擺好。

高寶德有些麻木。

與今日相比,昨日的祖珽,明顯應付極了。

對高寶德敷衍了事。

真叫人憤懣。

高寶德氣余,還是瞥了眼案上食物。

葷有:肥鵝一、全羊一、鴨一、鴿一、肉鋪若干。

「不知郡公可曾聽聞,鄴中鹿尾乃酒殽之最。」

原來那肉鋪,乃鹿尾所炙。

瞧著葷肉,高寶德倒有些熟悉。

這不是昨日所食那道渾羊設所用的食材嗎?

祖珽昨日主動提及,做一道渾羊設與她享用,以飽口腹之慾。

今日就將其,原封不動或者說是升了一級、變著花樣搬了過來。

顯見昨日就是早有圖謀,用高寶德以作試探。

虧她,還不吝誇讚了幾句肉糜,味美鮮嫩。

著實令人恨得牙尖泛癢。

目光如若能殺人,高寶德早就將祖珽處以凌遲之刑。

「今日為郡公奉上一道珍饈。」果不其然,祖珽張口道。

宇文邕順其意問:「不知其為何物?」

「渾羊設耳。」

「南人最為珍食,置稚鵝一隻,於全羊腹中,內實粳肉,五味全,再蒸熟之。」

祖珽將其中典故、做法娓娓道來。

邊將肉鋪塞於鵝腹,邊耐心朝宇文邕解釋。

祖珽喟然笑道:「郡公可知,為何珽會擇此一膳,獻與郡公。」

見宇文邕蹙眉不解,似在思索。

祖珽手中不停,很快,便將層層葷肉,塞至相應腹位。

又拿起提前調製好的醬料,舉至宇文邕身前。

「此肉糜醬,必先膊干其肉,乃后莝之,雜以粱曲及鹽,漬以美酒,塗置瓶中,百日則成矣。」

昨日,祖珽可沒這般詳盡地與高寶德講述,這些肉醬的來龍去脈。

今日全都一股腦告訴宇文邕。

不像是在浪費口舌,或是想要博得宇文邕的寵信。

高寶德低眉,似是明白過來。

在宇文邕自己細想之際,祖珽並沒有停下來動作。

將塞腌好的渾羊設,置入蒸鑊之中。

然後,祖珽上前瞅了瞅宇文邕的面色,大致了解清楚了宇文邕的身體狀況,又順道做了幾味吃食。

鮀臛湯。

賜緋含香糭子。

都是健脾利肺之物。

像極了葯膳。

但是高寶德遠遠地站在帘子後面,皺眉。

她方才,剛支使何泉,去尚膳局取粟米、山薯蕷等物,欲為宇文邕親自洗手做羹湯。

粟米與山薯蕷文火燉熬,正適合宇文邕的脾胃。

何況宇文邕適時,還飲了三爵濁酒。

此時正該用些粟米羹養胃。

只是祖珽此番,怕是高寶德一時半會兒,不方便直闖進去。

算罷。

搖搖頭,高寶德輕聲喚側殿門口處久候的婢姚。

讓其將放溫的湯藥,送至宇文邕和祖珽此時正待著的正殿中。

高寶德怕是不能進去了。

祖珽未曾見過婢姚,認不出她是長樂公主之婢。

婢姚剛行進殿中時,只當她是宇文邕殿中的尋常宮人。

「郡公,您的葯溫好了。寶小娘子喚奴婢給您送進來。」

婢姚低眉順目地說道。

「寶小娘子今日竟然也來了?怎麼沒見她前來。」

宇文邕先是一喜,再是略感詫異。

不多說,平時那個小娘子,可是歡歡喜喜地湊上來的。

昨日未見,還以為她不會再來。

今日又至,倒是尚未見其人。

有些奇妙的感覺在宇文邕心底綻開。

婢姚早就想好應對之策,她微微行一禮,對宇文邕道:「寶小娘子剛讓何泉去尚膳局取粟米、山薯蕷等物什,欲為郡公烹湯一盞,還望郡公留有些肚子。」

宇文邕哂笑。

「榮幸之至,這是自然。」

婢姚恭退。

聽到此處,祖珽倒也解頤大笑:「郡公鄴中生活倒是怡然。」

「粟米調羹,於肺腑脾胃皆有益處,得如此小娘子厚愛,可見郡公身軀凜凜、風度翩翩。」

宇文邕不語。

高寶德已退離簾后,自然不知,祖珽的調笑話言。

在祖珽烹制的渾羊設出鑊入案之後,宇文邕見層層渾羊之腹,陡然說道:「邕大概已知曉,儀曹郎何以教邕了。」

「莊子曾睹一蟬,方得美蔭而忘其身,螳螂執翳而搏之,見得而忘其形;異雀從而利之,見利而忘其真。」

「此為螳螂捕秋蟬,黃雀在其後。」

「儀曹郎費勁心思,獻渾羊設,是在告訴邕……」

「讓邕謀而後動。」

宇文邕決然說道。

「天下三分之勢已成,我父於西,當拱之以盤。」

「齊居於右,突厥於北,南朝坐南。如全羊般,逐小吞大。」

「又如黃雀,自當后發。」

「只是不知,在儀曹郎眼中,孰為小,孰又為之大。」

宇文邕言畢,深揖一禮,隨即以炯炯目光盯著祖珽。

祖珽渾然不動,只是看著神色嚴肅的宇文邕。

碩大的殿房,安靜得詭異。

只一會兒,祖珽撫須,開懷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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