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第 7 章

陸啟年輕那會曾是永安城裡名頭響噹噹的一號人,他十六歲就摘得了武狀元的頭銜晉封少將軍銜,后得先帝器重一路高升,那時,年輕氣盛也做出過許多出格的大事,最著名的還是要屬他單刀斬殺豫王殿下救如今的皇帝於危難一事,可以說,沒有陸啟,也就沒有如今的陛下,這也是陛下器重他最根本的原因。

因著救命之恩,皇帝都要敬他三分。

想著,脂玉的小手揪著裙角的力度又深了幾分。

關於陸啟的事她知道的更多,她自幼便從世人口中聽到了陸啟這個名字,知道他上過戰場,見過他斬殺烈駒,後來也是因為年紀大了才卸甲歸田的,那時候她甚至有幸親眼目睹過陸啟邊疆射燕的畫面,又快又狠,這些都不會因為他現在病了而消失的。

陸啟一共有兩個兒子,大兒子陸謙,小兒子陸執。所有人都知道其實陸啟只有一個兒子,陸謙並非他親生的,所以說,一旦陸執真的出了什麼事,那陸家就真的絕後了,這也難怪陸家上下如此慌亂。

想到此處她就想把床上那人拎起來狠狠地揍一頓。

好好的幹嘛非得去那間屋子?

不過現在後悔沒有,應該多想想怎麼補救吧。

陸啟見她不說話往床上看了一眼,小人大概是閑天太熱便蹬了被子,往外吐著熱氣的檀口小拇指大,圓鼓鼓的肚皮如今癟著,抽回眼神,他說了句:「先休息吧。」然後就走了。

二公主想都沒想便追了上去,抓住他的胳膊繞至身前:「假如……假如陸家不會絕後呢?」

二公主想得很簡單,這件事情之所以如此嚴重無非不就是陸家要因此絕後了嘛,如今陸家還有後代呢?是不是就沒那麼要緊了?

陸啟微微皺眉。

說這句話時二公主的小心臟都快跳出來了:「如果……我……為你……生個孩子呢?」

周南居是陸府風景最好的地方,原因是陸啟身體不好,需要種植花草樹木來修養身心,今夜院子里的燈格外的明亮,一躥一躥的火星在牆壁上跳動,隔著湖面吹來的冷風叫人瑟瑟一抖。

他忽然間就想起來第一次見到二公主的場面了,那時她大概也就阿弗這般大小的,準確來說是八歲,垂著兩條小腿坐在城牆之上,手裡幾個啃了幾口的水果,肆意張揚得好像什麼都不怕,上下微動的眉眼彷彿都在說著「我可是公主殿下」,然後她就讓自己拎著後頸丟回了書房。

那時候他年輕氣盛肝火旺盛,幾乎每天都要打她的手心。

二公主哭起來要比阿弗誇張多了,恨不得能叫全天下人知道她被欺負了,嘴裡一定要喊一句「父皇,陸老師他虐待我,父皇救命啊……」,現在想起來不免好笑。

只是眼下她大了。

眼前的這位女子,有一雙勾人的狐狸眼,看人時不是多情的,而帶著幾分的敵意,不知是經歷過些什麼,沒了幼時的童真純善,不過現在多了幾分的楚楚可憐。

其實他沒打算找阿弗的麻煩,一個小孩子,純屬無心之過,他怎麼樣也不能欺負小孩啊,可眼下二公主分明是誤會了他的意思,還說了這樣一番話,這可如何是好呀?

見他不答,二公主急了:「陸啟你什麼意思啊,我堂堂公主說要給你生孩子,你竟然……你竟然在猶豫?」

他並不是猶豫,而是從未想過,他甚至去皇帝那裡退過婚,只可惜讓皇帝陛下的一句「從前父皇拜託你好好教育她你應了;如今朕求你好好照顧她也莫要推辭」給打發了回來。

不過就算是將二公主娶回家,他也從未動過任何以下犯上之心,先不說他與公主殿下只有私仇沒有情意之外,如今他年紀也大了,身體也不好,不應該耽誤了她。

二公主氣急反而不羞了:「陸啟,難道本公主還配不上你嗎?你知不知道,若旁的人聽到本公主要給他生孩子,該感激涕零的去祖宗廟裡燒香拜佛,你竟然……你竟然如此不知好歹?」

這回總算有點她小時候的模樣了。

陸啟不免勾唇:「是臣不配,公主殿下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陸啟!」二公主擋住了去路,皺著川字眉一點點的往他視線里走,語氣不是沖的,反而有些不自信:「陸啟,你當真……嫌棄我?」

大康國內關於二公主的花邊新聞可以嘮上三宿,無非就是那麼四個字「災星降世」,她嫁了兩次就死了兩任丈夫,怎麼能叫人不說風涼話。

陸啟楞了會兒,十分認真的後退一步,作揖道:「公主殿下金貴之軀,臣不敢逾越。」見二公主還要說,他打斷道:「以公主殿下對臣的了解,公主殿下會認為臣會要阿弗的命?」

說完這句話他沒多停留便走了。

直到冷風吹涼了薄紗,幾片青綠的落葉入簾,二公主裹緊坎肩嗤了聲:「我哪裡懂你。」

-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連著三日獻血引葯,二公主嬌貴之身終於是扛不住,陸老夫人嚇壞了,生怕出了什麼大事,也不敢隱瞞了,便將事情如數告知了陸啟。

陸啟聽后拿著二公主的手腕看了好久,他與二公主從未有過靠近,真是半點都不清楚她身體上的不適,眼下瞧著她手上纏著厚厚的白紗,心尖兒上隱隱作痛,要叫皇帝知道自己的親妹妹在他手裡受了這樣的委屈,他哪裡來的顏面進京面聖。

陸老夫人也急得不行,雖然說恆安城與永安相隔萬里,可到底二公主身份尊貴,不是陸家可以得罪的,之前太后賜婚時她就極不情願,誰願意請一尊大佛擺在家裡啊。

「兒啊,可咋地辦呀?」陸老夫人一急就會忍不住在屋子裡來回踱步。

「讓阿弗進去見見娘親,讓阿弗進去見見娘親……」

「紀小姐,走,嬤嬤帶你去花園玩……」

「放我下來,阿弗要見娘親,陸爹爹,陸爹爹……」

聲音漸漸遠去。

陸啟嘆了口氣,將二公主的手放回被窩,無奈又無語的責備道:「母親,您何以如此糊塗?這種偏方子也信?」

陸老夫人自知有過:「娘是想著死馬當活馬醫。」

陸啟示意下人把補氣血的葯膳給他,舀了一小勺往二公主口裡喂,她昏迷時到比平常也聽話很多,咕嚕兩口就咽下去了,捏著絹絲揩去唇角邊的藥渣他才說下一句話:「且不說她是陸家的人,母親,這也是一條人命啊。」

陸老夫人羞愧得低下了頭,她平日里念佛最忌殺生了。

「二公主既然已經入了我們陸府,那她在兒眼裡,與少瑄便是一般重要的,這個道理,我想,不用我講,母親就該知道的。阿弗雖然不是我的孩子,但她喚我聲爹爹,我就該呵護珍愛她。」

陸老夫人連連為喏。

陸家向來都是由陸啟做主的,只是這些年他身體抱恙,所以府里的小事才叫陸老夫人接了手,陸老夫人這人心腸也不壞,只是想問題有點太過死板了,一心只想著陸家的血脈,其餘的都顧不上。

一碗葯畢,陸啟拉上了房間的門,摻著陸老夫人往外走:「也許這就是少瑄的命。」

陸老夫人一聽嗯嗯哭了起來。

阿弗偷偷摸摸的跑回來后趴在二公主病床前痛哭流涕,又怕吵著娘親休息只能壓抑著抽噎聲,小小的背影縮在榻方上尤其可憐。

來陸家時二公主就叮囑過她:一不準哭,二不準鬧,還得學會討大人歡心,這樣方能平平安安的熬到陸啟病逝。

那時她並不在意,如今才幾日,她總算是明白娘親那幾句話里的良苦用心了,也恨自己沒能好好聽話,不然也不可能叫娘親代自己受過了。

不知何時陸啟遞了張手絹給她。

阿弗看清楚后連忙擦乾的眼淚水跪地面向他,用啞了的小奶音說道:「陸爹爹,阿弗已經知錯了,阿弗願意用自己的命換少瑄哥哥的。」

陸啟抱著她起來,摟在懷裡,滿是老繭的大手一下又一下的刮著她泛青色的眼皮,語氣溫柔,叫人生出股莫名的信賴感:「在陸爹爹眼裡,小阿弗與少瑄的命一樣重要,沒了誰,陸爹爹都會難過的。」

阿弗頓時就忍不住了,咬著下唇努力的往回搗騰眼淚水,心裡默念著二公主的那句「不許哭」,大人不喜歡愛哭的小孩:「嗯,阿弗知道了。」

陸啟摸摸她的頭:「好了,玩去吧,你娘親沒事。」

「嗯。」阿弗又是點頭,雖然她很想陪著二公主,可更想還是得聽陸啟的話,說到底,在這個家裡,陸啟掌握著她與她娘親的命,若想活命,她就得討他歡心。

陸啟發現用血做藥引的事後便停了這道葯。

阿弗偷偷的躲在門口聽御醫與陸老夫人的對話。

「若是換一個呢?」

「按理來說,二公主的血脈最為尊貴,若是要換,恐怕這恆安城裡再找不出下一個了。」

「……阿弗?」

屋子裡瞬間靜了半秒。

「陸荷!你說什麼呢?這話可不許再說了。不管是公主殿下還是阿弗,她們在陸家的地位與少瑄是一樣的,少了哪一個都不行,再讓我聽見這樣的話,家法處置。」

「娘,我只是順嘴一提,哪兒還真能用小孩的血做藥引了。」

阿弗滑進了灌木叢里,下意識的摸著手腕,口裡喃喃著:「……我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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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個廢物又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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