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第 9 章

才打了一個瞌睡阿弗手腕上的血就已經流幹了,揉揉睡意朦朧的大眼睛,她想她是時候出去尋點東西吃了,要不然她血沒流干,就先給活活餓死了。

撐著床動了兩下,不但沒起來,反而腦袋砸陸執身上了,想著之前的事情,她想要離開,可身上竟然連這點力氣都沒有,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

窗外下起了小雨,院內的芭蕉壓彎了小腰,簌簌落落的雨滴聲越來越小,屋檐的流水聲就清晰可聞了,燈火闌珊,印在門窗上的人影都懈怠了不少。

她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自己的腰上點點爬動,睜開眼睛時恰好與一雙充斥著血絲的雙目對上,這一刻,本能性的尖叫她都忘了,盯著那人痴痴的發獃。

他的眼睛……原來睜開是如此漂亮。

像琥珀,又像是湖底的玉石,泛著不明不暗的幽光。

因為剛醒,他不太能適應屋子裡的燭光,眯著眼睛想要瞧清楚東西,手也在無知的摸索著,軟綿綿的,手感還不錯,有著夢裡的酥香,不過他想讓這東西起開,壓著他胸口悶。

只讓人推了一下阿弗便反應過來了。

「水……」

他無意識的喊了句。

阿弗瞬間彈起,想要出去找人,又怕再次弄巧成拙,白白吊著陸家人的心,還是等他確認蘇醒后才去通報了比較穩妥,可屋子裡沒有水,雨水也不幹凈,想了想,她把懷裡揣著的匕首又一次拿了出來,揭開左胳膊的衣袖,白嫩的胳膊上已經有了四道傷口,深深淺淺,紅紅紫紫,看著倒也觸目驚心,選在手心的位置割了一刀便送過去。

陸執無意識的抓著她的手吸,總覺得不夠遠遠不夠,甚至用舌頭舔舐用牙齒磕。

「嗯……」阿弗感覺到自己的手心又癢又疼,這種癢讓人渾身難受,至於疼已經可以忽略不計了,她忍不住想要上手去推,可又怕發生上次的事件,就只能硬忍著,可越忍越難受,小手難耐的摳抓著絲絨的緞被,趴在床上的小腿直蹬,撓靴止癢的去抓手背。

察覺到吸食的力量沒了,她才得以解救,癱在地上摳著手心的癢,死裡逃生般的大口大口喘氣。

也不知道這個人醒了沒醒?

趁著下小雨她跑出去偷了些糕點,她又躲在了陸執床下,等待下一個夜裡的投喂。

只是讓人沒有想到的是陸執第二日一早就醒了,嚇得前來伺候的丫鬟迎蓉打翻了花梨紫檀六角架,然後府里的人都來了,不過並沒有進來,只有陸啟跟著御醫在裡面照看。

「哎呀,喜兆,喜兆啊。」

聲音高亢。

御醫把脈后得出的結論。

阿弗趴在床底下跟著咧開了小嘴,狐狸眼裡的星火一閃一閃的跳躍著。

聽得那少年郎十分不屑的說了句:「說了沒事,就是身子乏,告訴奶奶去吧,免得又哭。」

這是阿弗第一次從他口裡聽到一句完整的話,能聽得出他中氣不足的虛弱,可更多的是屬於少年獨特的不屑與矜貴感,就像是雨水打在芭蕉上的聲音,說不出來的美妙。

陸啟無奈的笑道:「還知道你奶奶為了你哭暈了多少呀。」

陸執勾唇:「我只是暈著,又不是死了。」

御醫收拾好東西后把寫好的藥方遞給了陸啟,又再三細心囑咐道:「每日三次,一次一劑。少公子如今氣血虧虛,肝肺俱損,吃食暫以湯藥替飯,大約修養三個月,這三個月里依舊是不能見風,不喜人,忌強光喧鬧,尤其要小心,仔細著,不可大意了,否則前功盡棄。」

陸啟仔細著記下后示意迎蓉送御醫出去。

阿弗聽著陸啟與陸執交代幾句后也走了,一個姿勢趴著有點累,才翻了個身便聽見有人問:「誰?」

這屋裡沒旁人,問的肯定是陸執了。

不過她不敢應。

陸執皺了皺眉,以為是耗子也就算了,醒過來不久,身子略顯疲憊,閉著眼睛就睡了過去,再醒來時,依稀瞧見一道剪影溜進了床底。

並不是個耗子,好像……是個人。

「……省得了,嬤嬤回老夫人去吧,少爺這邊有我照應著。」迎蓉端著葯膳入門,小碎步輕快又小巧,看他睜著眼睛便笑了,裙裾下的雙腿飛快疾走:「少爺您可算是醒了,老夫人都要哭死了,如今去廟裡為您還願去了,陸家上下可別提多開心了呢。來,少爺,吃藥。」

陸執偏開了頭:「你先出去。」

迎蓉一愣,巴巴的問:「少爺可是嫌棄迎蓉?」

迎蓉是自幼跟著他的,對他有什麼心思他大抵也知道些,從前都是刻意迴避,如今……如今怕沒那麼容易了,且不說迎蓉對他的心意,就單論衣不解帶的看護一事這就讓陸執十分頭疼。雖然說這是她身為丫鬟的本職工作,可到底是欠著人的,陸執便耐著性子解釋:「困。」

迎蓉這才露出了笑顏,放下藥膳去取擦臉巾:「少爺的氣色恢復了好些。」

陸執沒回她的話,刻意的閉著眼睛。

迎蓉一瞧他這幅態度也識趣的閉上了嘴,一遍又一遍的換洗巾帕給他凈身。

「夫人呀,這兒不能來,不能來……」

「哎呀夫人,您舉著這玩意做什麼呀?侯爺和老夫人知道了要生氣的呀!」

「楞的我的孩子就死得那樣不清不白了?他陸啟的孩子還在這裡好生生的躺著,我就是要一刀砍了他,叫你們陸家斷子絕孫——」

二公主的第一句話一出來趴在床地上熟睡的阿弗就醒了,下意識的出口喊了聲「娘親」后立馬捂住了嘴,然後就摸到了一手的口水。

陸執皺眉:「外面什麼聲音?」

「都還愣著幹什麼?把夫人扶回周南居啊,出事了,可仔細著你們的腦袋。」

「夫人您別鬧了……」

「放開我,放開我……」

迎蓉瞧了眼窗外烏泱泱的人影:「是夫人找孩子呢。」

「夫人?」陸執睜開了眼睛,眼裡有股說不出來的冷漠,說是殺氣也不為過:「陸家哪來的夫人?」

持手帕的玉手微微一顫,不過陸執已經感受到了,他冷冰冰的剜了眼藉機滿足私慾抓著他手臂的女人,迎蓉嚇得趕緊鬆開了,小心思叫人發現了后她變得語無倫次了:「夫人……夫人就是……就是侯爺……新娶的妻。」

陸執說話的語氣叫並沒有看到表情的阿弗趴在床底下也不敢動彈了,她伸著耳朵聽著外面倆人的對話,畢竟這話題與她們母女有關,不知道這位少瑄哥哥對她們是個什麼態度,經過這些天,她可算是知道陸執在這一家的地位了,要想在侯府保平安,此人萬萬不能得罪。

迎蓉吞了吞口水,盯著他那張叫病色染白的臉龐,她幼時便被家裡賣身來侯府伺候人,第一眼見到這位陸少爺時就已經心有所屬了,只盯了一小會便讓陸執給看住了,如陸執這般的人,眼神里從未生出過半點的情意,多的是幾分疏離的凄清感,可這樣的感覺恰恰讓少女無法自已。

她嚇得臉譜一紅,趕緊接之前的話題:「侯爺娶的便是當今的二公主。起初老夫人也不同意,可太后懿旨賜的婚,陛下親自送的嫁,毫無迴旋的餘地。夫人方才在門外叫喚,那是因為她的孩子丟了,侯爺也幫著找了好久,可就是不見人影。」

說完迎蓉提著一口氣看向陸執,只是一眼便不敢再去褻瀆了。

玉面少年輕嗤半聲:「小孩就是麻煩。」

說完陸執便再次闔上了眼。

趴在地上的阿弗瞳孔里幽黑的亮光瞬間縮成針眼般慘白。

他是討厭我的意思?

迎蓉不敢再打擾便道:「那少爺什麼時候睡醒來再來喚迎蓉,迎蓉就守在門外哪兒都不去。」

房間里安靜了一小會兒便又聽得床底窸窸窣窣了。

聽見有人小「啊」了一聲,便爬出來一個小腦袋,阿弗拍了拍褲腿上的灰塵后便踩著小板凳趴在窗眼往外看,因為陸執醒了,府里重視得緊,門外的看守實在是太嚴厲了,她壓根就沒有任何機會可以逃出去。

暗自嘆了口氣后她把抱著笨重的椅子放回原處。

背著小手在房間里溜達了半天後她盯住了迎蓉留下來的葯膳,狡黠的大眼睛往門口看了一眼后,她彎腰湊近嗅,一股的中藥味,聽得肚皮一叫。

這幾天,她除了第一次進來時自己捎了個老母雞在身上,此後就沒進過食,眼下肚子里的饞蟲在叫喚,她也顧不得苦不苦的了,端著碗吞下一大半,澀得舌頭都捋不直了。

把葯喝完后她歪著腦袋看床上的人,陸執的氣色回復了很多,只是為什麼一直喊困呢?難不成是沒好?御醫都說了這三個月也不能放鬆警惕的。

陸執敏銳性的嗅到刀光,頭腦立馬清醒,當即睜開了眼睛,下一秒他的嘴便讓東西給堵住了,一股的鐵鏽味往口裡鑽,壓根就沒有機會喊人。

阿弗微微一愣,有些傻眼的與他對視片刻后趕緊用手捂住他的眼睛,濃密的睫毛在手心裡輕輕一顫便刮著了傷口,不痛,但好癢好癢,比上一次喂葯的時候還有癢,捂了一下再鬆開,那人的眼睛依舊是直勾勾的瞪著她,她立馬就慌了,又捂住。

陸執冷靜異常的說了句:「拿開。」

阿弗咬著唇搖頭。

陸執就盯著她。

沒僵持多久阿弗便乖乖的把手拿開。

艷眸冷垂看向阿弗的手背:「這個。」

阿弗也拿開了。

兩個人便這麼尷尬相視無言。

阿弗不敢去看他的眼,也沒有辦法忽視他的目光,雖然她已經在這裡與陸執單獨相處過整整四天了,但是第一次讓他這麼盯著顯然是有些坐不住,她撩開拖地的紅羅往床底下鑽,蠕動的屁股一拱一拱,鑽進去后就枕著手背趴著沒再動了。

房間里頓時安靜。

準確來說應該是一直安靜的,除了她在地上爬時發出的自然聲響外。

陸執楞了會兒然後氣笑。

她是個傻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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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個廢物又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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