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羅布泊(十五)

寂靜的羅布泊(十五)

縣招待所今天是地質隊專場,再沒旁人。

戴全勇的這麼一聲喝,從一樓直接傳到頂樓。

一個隊員腦袋上頂著一頭泡沫,從四樓伸長脖子往下看:「怎麼了?」

「都下來。」戴全勇眉毛倒豎,沒有做解釋的意思。

他一向大大咧咧,跟隊員們不分你我,打成一片,這是大家頭一回見他發這麼大脾氣,不敢怠慢。

不多時,所有隊員都在一樓大廳集合。

有人剛剛從床上爬起來,鞋都穿反了。

有人頭上濕淋淋的,還在往下滴水。

他們困惑地看著戴全勇,他拿出無線電收發報機,虎著臉:「你們知道這是什麼嗎?」

眾隊員盯著它瞅了半天,一通亂猜:

「半導體?」

「測什麼東西的儀器吧?」

戴全勇冷著聲音:「這是敵特藏在我們儀器里的發報機!」

「啊?!!!」

眾人大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著彼此的眼神里都帶著戒備和警惕。

「別瞎猜了,我有個辦法,可以找出是誰。」錢倩出聲打斷了他們的互相猜疑行為。

錢倩從一個背包里拿出一隻棕色玻璃瓶:「所有人圍成一個圈,把手都伸出來,手心向上。」

所有隊員依言伸出手。

拉祖特金和索倫科夫站在一邊議論,不知道這些人大半夜不睡覺,在搞什麼鬼。

張誠表情僵硬,他緊緊站在兩人身旁,好像只要有他們做保,他就可以安然無事。

錢倩笑道:「我在變一個魔術,所有人都要參與,不然就不靈了。」

拉祖特金興緻勃勃地要參與,卻被張誠攔住了,他飛快地用俄語向兩人解釋:「他們在抓間諜,嫌疑人都要伸出手。」

當玩魔術的嘉賓沒問題。

當嫌疑犯被審,誰也不樂意啊。

特別是兩人還是以老大哥的身份過來支援的。

耿直的索倫科夫當即變了臉色:「你是把我們也當成嫌疑犯了?」

「我們中國人有句俗話,來都來了,重在參與。」錢倩笑道,「你看,我們戴隊長不也站在這嗎?」

戴全勇沖兩人揮揮手。

「我自己也要參加的。」錢倩沖他們甜甜一笑。

眼看著隊長和驗人的人自己都參加,再加上兩人經過這幾天與錢倩的相處,對這個姑娘頗有好感,當下也不再多說什麼,走進隊伍,攤開手掌。

「張誠,你也要哦。」錢倩沖著張誠招手,「來嘛,重在參與。」

張誠慢慢走到隊伍最邊緣站定,那裡離大門最近,外面就是馬路,再往前幾十米,就是錯綜複雜的居民區,只要往裡一鑽,不熟悉地型的人上哪兒找去?

見所有人都到齊,錢倩從隊里的急救包里取出一個暗棕色的玻璃瓶,打開瓶蓋,用棉簽蘸了蘸,先往自己手指上塗,舉起來讓大家看。

手指被塗到的地方顯出棕黃色。

接著,她往每個人的十根手指的指腹上塗。

已經有人認出來,這是用來治外傷的碘酒。在野外工作的時候,有些小破皮傷,就塗它消毒。

隊員們大惑不解,有心想問,但此時氣氛如此緊張凝重,沒有人敢開口。

張誠的身旁站著剛剛洗完頭髮的隊員,那隊員出發前想理髮,沒來得及,便進了隊,現在頭髮已經長到肩膀。

張誠悄悄把右手伸到那人的背後,食指和拇指在他潮濕的頭髮上搓了又搓。

那名隊員渾然不知。

錢倩拿著碘酒瓶到張誠面前,依樣塗在他的手指上,留下一層淡淡的棕黃色。

所有人,包括兩位老大哥的手上都塗完了,全都是棕黃色。

終於有隊員忍不住開口問:「小何同志,這是鬧哪樣啊?」

錢倩掃了一眼那個頂著一頭濕發的隊員,笑道:「別急,馬上就見分曉。」

她用一張白紙把那名隊員的頭髮從髮根到發梢,用力抹了一把。

「哎喲……」那隊員一臉懵逼,捂著腦袋。

錢倩笑著說:「別怕,沒給你揪下來。」

她將手中的碘酒滴在白紙上,只見白紙上竟然慢慢顯出了藍色。

「哎???!!!」

這可真是見證奇迹的時刻,地質隊員們驚訝地看著白紙。

那名隊員詫異地摸了摸自己的頭髮,發現自己的手指上也留下了藍色的印記。

別人都是黃的,只有他變藍了。

再想到他們被叫出來的目的,他欲哭無淚,說話都不利索,只會翻來覆去地說:「我什麼都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啊,怎麼會這樣……」

地質隊員們一起看著他,沒有人說話。

戴全勇大步向那名隊員走去。

張誠讓開一步,方便他抓人。

錢倩巧妙地堵在他與大門之間的位置:「張誠,你給解釋解釋,為什麼小劉頭髮會滴下藍水呢?」

張誠一愣:「我?我怎麼知道。」

「怎麼能不知道,不就是你給抹上去的嗎?」

張誠將臉拉下來:「你什麼意思?」

錢倩笑笑:「藍色,是澱粉遇到碘之後發生的反應。小劉剛洗了頭,就算原本沾了澱粉,也絕不可能還留在頭上。所以,只能是剛剛蹭上去的。

這地方,也沒什麼機會讓他不小心蹭到澱粉,只能是有人在他頭髮上抹的。而且,必須是剛才,站在他旁邊的人。」

張誠看著站在小劉身邊的另一名隊員:「為什麼說是我,不是他?」

那個隊員當即跳腳:「你他媽的放什麼屁!」

「別急。」錢倩笑道,「是真的,假不了。」

她慢條斯理道:「我的筆記本被人動過,又還回來。手段很利落,不是普通人。可惜,像我這種被偷過手……錢包的人,對口袋的重量非常敏感。稍有一點變化,就能感覺到。

然後,有人利用邢斌急於出頭的心思,想把筆記本、礦石樣本和儀器徹底毀掉,這樣能多耽誤好幾個月的時間。

可惜,沒成功。

所以,我就盯著那個人,處處跟著他,終於讓我在樹洞里找到了發報機。

然後呢,我就煮了一些澱粉,對了,澱粉這東西啊,平時看著是白的,煮了就透明,根本看不出來。然後,塗在了包裹發報機的油紙上。」

錢倩說罷,笑看著張誠:「你拆了油紙,手上沾了澱粉湯,然後,又把它沾在了發報機的按鍵上。手上帶了點水會不舒服,像你這麼講究的人,肯定會用手帕擦一擦,現在那手帕,還在你的口袋裡吧?」

方才差點被張誠栽贓的隊員馬上伸手去掏張誠的口袋,三兩下就把塞在口袋裡的手絹掏出來。

滴上碘酒,果然,手帕中間出現了一大塊藍色。

錢倩微笑:「幸好這手帕上還綉著你的俄文名,不然你肯定得說,這手帕不知是誰塞進你口袋裡的呢。你還有什麼話想說?」

隊伍里出了個叛徒,隊員們氣憤難當,戴全勇最生氣,出了一個家醜邢斌,還夾了一個敵特。

找到鈾礦的喜悅全被這兩件糟心事給沖沒了。

他當即對著張誠那張臉就是狠狠一拳:「說,是誰派你來的?!」

張誠摔倒在地,自知難以過關,他一言不發,顯然打算死扛到底。

錢倩微笑,「這種發報器的功率並不是很大,從花瑤公社發報,信號覆蓋範圍大部分在山裡,最遠可到省城。是誰在那一頭,苦苦守候你的消息?」

張誠還是不開口。

戴全勇沒好氣,揮拳要再打。

錢倩阻止了他:「算啦,何必跟最多能活半個月的人費功夫。」

「嗯?」戴全勇以為她是指張誠會被執行槍決,「可是,他是蘇聯派過來的,我們這邊不可能殺了他。」

錢倩嫣然一笑:「他把我筆記本上的東西都發給他主子了,然後才發現我第一次測的數據全是錯的,於是,他急急忙忙想要修改,不然也不會讓我抓著把柄。」

她一邊說,一邊找了一把螺絲起子,把發報機拆開,裡面赫然有一處電線被扯斷了。

「可惜,修改的信息沒有發出去。這種發報機啊,就是不好,太安靜了,沒有反饋音,你看見電源亮著,就沒多想是吧。」

「你說,當我們的礦石和報告進了首都,放在大領導面前。

你的主子,是認為你不小心眼瞎,剛好看錯了那麼多數字呢,還是會認為你已經背叛了他?

對待叛徒么,我想,全世界的手段都差不多吧?」

錢倩偏過頭,非常可愛地微笑看著他。

張誠惡狠狠地瞪著她,眼中彷彿要滴出血,忽然,他也笑起來:「你以為你贏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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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消毒基本用碘伏,發明於1955年,一直到199X年,普通家庭容易買到的還是碘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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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護我的祖國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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