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三章:福宜之死,另有內情

第四百七十三章:福宜之死,另有內情

「到了這個時候,皇後娘娘莫非還想利用弘曆的安危來威脅臣妾?」雁菡不卑不亢:「娘娘您當真還以為,這後宮就指望着您說的算了?妃嬪們就當真不能有半點心思?」

「哦?」靜徽疑惑的凝視着面前的女子:「如你所言,你應當是還有心思的那一類!本宮卻不知道,何為你的『半點心思』?」

雁菡默不作聲,只是良久的垂首凝視自己的指尖。

靜徽瞧着她嫻靜溫婉,與世無爭的樣子,輕輕譏笑。「真的以為什麼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么?本宮又何須以弘曆的安危威脅與你。單憑你對貴妃做的那些事,她就不會饒了你。你的所謂姐妹情深,不過是做做戲碼,貴妃睿智必然容不下你。」

「臣妾所為,不勞皇後娘娘操心。貴妃那裏,臣妾自然會去交代清楚。」雁菡捏了捏鼻樑,抬起頭時滿目疲倦之態:「皇後娘娘與臣妾說了好一會兒的話,想必皆以明白彼此心意。臣妾睏乏,就不耽誤娘娘回宮安歇,就此恭送娘娘回宮。」

慢慢的起身,靜徽並沒有做出任何過激的舉動。反而是由著熹妃的性子,順從的離開了永壽宮。

汪泉迎上前的時候,依舊是顫顫巍巍的:「娘娘……您瞧……」

「弘曆?」靜徽遠遠看見一個身影立在殿前,雖然只是側影,卻也看清了是誰。「他怎麼來了?」

「四阿哥說是來給熹妃娘娘請安。」汪泉皺着眉回稟。「未免攪擾娘娘與熹妃說話,就候在了殿外。」

「這個時候來請安……」意味深長的看了汪泉一眼。

「奴才明白。」汪泉趕緊低首緩緩走上近前,喚了一聲:「四阿哥。」

弘曆這才轉過身來,恭敬的朝皇後行禮:「兒臣給皇額娘請安。」

「來瞧你額娘之前,可曾去過弘晝宮裏看他么?」靜徽慢慢的從台階上走下來,就著個小丫頭的手。「皇額娘聽聞,你五弟自從延輝閣中受驚,精神一直不大好。」

弘曆審慎道:「皇額娘寬心,兒臣去瞧過五弟,不過是虛驚一場,這會兒已經沒有大礙了。」

「那便最好。」靜徽柔然一笑:「否則你額娘心裏必然過意不去。」

「額娘她……」弘曆聽着這話奇怪,少不得追問一句。但又心知皇后素來的性子,也不敢深究。到嘴邊的話,只能硬生生的吞咽下去:「兒臣會好好照顧五弟,還請皇額娘寬心。」

和聰明人說話,點到即止就好。靜徽溫然頷首:「你與弘時皆是年長的阿哥,堪為眾阿哥的表率。你能這麼說,本宮自然寬心。好了,去瞧你額娘吧,好好陪她說說話。」

「是。」弘曆又是行禮:「兒臣恭送皇額娘。」

汪泉目送四阿哥進殿,低聲嘆道:「四阿哥心思敏捷,倒是比三阿哥主意多。」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靜徽淺笑:「你沒聽百姓家都是這麼說的么!熹妃如此的精明,數十年隱藏至深,也難怪他的兒子這樣敏感細膩,事事都能上心。咱們走吧,別妨礙她們母子好好說話。等會兒回了景仁宮,你別忘了著人去一趟五阿哥處,送些東西過去。」

「嗻。」汪泉自然是知道皇后的用意。可似乎皇后多有不放心。

「記着,該說的話,一定要傳到裕嬪耳中才可。」靜徽倒是要看看,這個熹妃怎麼能應對娘貴妃與裕嬪的責怪。

「你怎麼這時候過來了?」雁菡看着面前昂藏七尺的弘曆,禁不住慈藹而笑。「額娘總覺得你還是個孩子,可每每見了你,都覺得你又長高不少,一點孩子氣都沒了。」

「額娘說的不錯,兒子……的確是長大了。」弘曆微微揚眉,道:「額娘不必將兒子當成孩子看。」

知道他一準兒遇見了皇后,雁菡輕輕的笑着說:「你皇額娘掛心弘晝的身子,必然會對你多加詢問。等得空,額娘也會去瞧他。這些日子,倒是難為他了。」

「額娘有心了。」弘曆寡淡的口吻,聽不出溫存。「兒子替五弟謝額娘關懷。」

「弘曆你……」雁菡伸出手去,想要撫摸面前的孩子。他卻故意偏過頭去,絲毫不領情。「額娘給你做了一套衣裳,既然來了,正好試試看合不合穿。」

「額娘的手藝,自然是極好的。」弘曆沒有那份心思:「即便不合身,兒子也會好好珍藏起來。畢竟一針一線都是額娘的心意。」

惋惜的垂下頭去,雁菡心裏很不舒服。「旁人說什麼,額娘全然不會理會,可弘曆你是額娘的兒子。難道你都不了解額娘的心思么?」

「兒子只怕是太過了解額娘的心思了。」弘曆收回了疑惑的目光,慢慢的沉下心。「兒子總對自己說,額娘無論做什麼都是為了我。所以無論如何,兒子都要站在額娘身邊,支持您的決定,贊同您的舉措。甚至埋沒自己的真心,也要認同您的做法。這些年,不都是這樣過來的么?」

越發的覺得,面前的弘曆很陌生。雁菡遲疑的皺眉,想問清楚,卻不從何問起。「弘曆,這兒沒有別人,只有你與額娘,你能否告訴額娘,到底你心裏憋着什麼勁兒。為何你就是要刻意與額娘這麼疏遠。還是說當年額娘與侍衛的事情,讓你心裏生了怨?為何額娘每次伸手想要撫摸你的臉龐鬢邊,你總是多得那麼遠?」

弘曆心裏也覺得堵得慌,正好借這個機會,他也想問清楚這額娘的心思。「額娘,當年皇祖父要兒臣入宮學習課業,您為何沒有婉拒,反而是一力贊同?」

「難得康熙爺喜歡你,額娘雖然不捨得你入宮,可這事對你只有益處沒有害處。」雁菡說的是實話。府中原本就很多是非,弘曆既然得康熙爺的看中,能入宮就是天大的福分。「對你有利的事情,額娘支持都來不及,又怎麼會反對。何況你皇阿瑪也希望你能有出息。」

「是不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您就覺得江山大業,遲早有一日要交到兒臣手上,於是您便開始嚴苛以待!恨不得能成就兒臣鋼筋鐵骨般的心智?」弘曆同樣用一種很陌生的眼神看着熹妃。似乎這個答案對他來說很重要。

雁菡沒有再隱瞞下去:「昔年,你皇阿瑪的確對額娘說過一句話。他說康熙爺眼中,最得意你這個皇孫。而他自己也覺得你來日必定有出息。」

「額娘。」弘曆有些不耐煩:「兒子不想知道旁人是怎麼想的,唯獨想鬧清楚額娘您的心思。在您眼裏,是不是早就有為今日做好了打算?這麼多年來,您的清心寡欲,無欲無求,您的淡泊明志,與世無爭,甚至您的溫婉謙卑,您的隱忍乖順都是為了今日而做出的樣子?這才是兒子的心結!這麼多年來,兒子從來不知道自己的額娘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她的心思,到底是清如水,亦或者嫣紅如血液……」

雁菡起身,慢慢的跟着他的步伐,走上近前。可她越是走,他就越是退。「弘曆!」她的聲音,充滿了慈愛憐愛與委屈。「額娘無論是什麼樣的心思,都是你的額娘。要知道,這宮裏的人沒有誰會像額娘這樣全心全意的疼愛你。即便是你的皇阿瑪,也做不到。你就是額娘全部的指望你懂么?」

「也就是說,額娘連兒子都騙了。」弘曆的眼眶微微發紅:「額娘您根本就不是兒子熟悉的樣子。您慈愛的笑容背後,藏匿的是兒子永遠不懂的內容。當年……當年……」

他的目光驟然變冷,語調低涼,聲音也開始發顫,顯然是驚慌的難以控制:「當年兒子不過才五歲,年貴妃娘娘誕下的福宜重病。兒子跟着額娘前往探望……」

雁菡猛的走上前去,伸手捂住了弘曆的嘴。「你竟然還記得……你竟然都記得……你當時還不滿五歲,你還不滿五歲你竟然都記得……」

弘曆一把甩開熹妃的手,憤怒的與她對視:「你當然不願意我記得,你當然希望我能忘掉這一切。可是額娘,這件事情就像一根刺一樣扎在我心上。這麼多年,每一次見到您,兒子就會痛一下。您表面上溫婉賢淑,與世無爭,可實際上,您當真是深藏不露,在自己的兒子面前都要做戲。你曾經一度想弄清楚,為何兒子與年貴妃無話不談,為何兒子對她敬重有加,為何兒子情願跟在她身後聽她的教誨,都不願意相隨額娘您的身側……」

「弘曆,別說了,你別再說了……」雁菡的雙眼也噙滿了淚。「你要知道,額娘這麼多年來,也過得着實不易。額娘不是為了自己的前程,額娘是為……」

「夠了!」弘曆咆哮:「你別再說這些好聽的話了,我不想聽,每一次聽到這樣的話,我都覺得噁心!我之所以對年貴妃娘娘這般敬重,這般愛戴,乃是因為我心中愧疚,我額娘……是殺了他親生子的仇人,我是她仇人的兒子!我還能做些什麼補償她?額娘,午夜夢回,你就不會後悔當年的所作所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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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還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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