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莫名其妙的遭遇

第三章:莫名其妙的遭遇

七月的天是多變的,一陣急雨來的突然,走的也是匆忙。短暫的清涼后,又是艷陽高照地熱了起來。

醒來已經有段時間了,李峻覺得自己的思緒還是有些混亂,甚至不敢相信所見所聞的真實性。

若說這是死後的世界,那這個世界倒也真是按國籍分配了。若說這裏只是個虛幻或是夢境,卻也不該如此真實。

李峻,字世回,是他在這個世界的名字。

記憶中可以搜尋到,別人也是這樣喚他,他也就認下了。

不過,有時別人喚這個名字的時候,他依舊會有短暫的遲鈍,隨後才會向對方報以歉意的微笑。

無論真假,即便是以另一副身體而存在,他也已經在這裏了,太多的懷疑更加無濟於事。

李峻就是自己,他就是李峻,這是必須要認可的事實。

身處的時空變了,身處的世界變了,身邊的人也變了。一切都變得極其陌生,卻又能從記憶中找到熟悉感。

這種狀況下,李峻習慣性地保持了沉默,這是他自己的習慣。

每當身處於無法掌控的環境時,他都習慣於沉默觀察,並在不動聲色下融入其中。

他曾經如此,現在也是這樣,應該也只能這樣。

胸口與背部的傷還未痊癒,再加上對這個世界的不熟識,李峻在選擇沉默觀察的同時,多數時間都將自己留在了房中。

他需要時間去整理腦中的記憶碎片,也需要在悄然中探究這個世界的真偽。

「書籍是橫渡時間大海的航船」,這話是英國哲學家培根說的。

李峻對此深表贊同,也不由地想起了他最愛吃的培根芝士卷。

培根芝士卷是妄想了,李峻倒是在養傷期間閱讀了大量的書籍。

楷書不難認,古文也不難懂,對於曾經是高學歷的李峻來說,這不是什麼問題。

李峻從字裏行間中了解了這個世界,也了解了自己所處的境況。雖然有些地方與他所知曉的史籍有出處,但還是勾勒出了一個大致的脈絡。

李峻知曉這個世界,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裏?

醒來前,他應該死在那片雨林中。

醒來后,他卻活在了這個古老的世界,活在了一副陌生且年輕的身體里。

在這裏,他能做什麼呢?

若就所知曉的歷史進程而言,李峻覺得自己可以做個先知,甚至創立個什麼教派當個騙子也行。

然而,歷史的記錄總會有些偏差與不全。

曾經學習和知曉的歷史知識,在這個現實的世界中或許有用,又或許會偏離得很遠。

更何況,就算是先知先覺,在這個古老的大時代中,誰會相信他?又有幾個人會在乎他的一言一行呢?

的確,短暫的迷茫是讓李峻有些不知所措,但他很快糾正了自我分歧。

雖然不知道得了誰的眷顧,讓他有了重生的機會,李峻覺得自己還是應該慶幸。

生命可貴,既然有了,就應該好好地活下去。

李峻所表現出來的狀態,李府中的每一個人都看在眼裏。

每個人都覺得,重傷后的少莊主似乎與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少莊主以往很喜歡舞刀弄槍,但醒來后沒有碰過一次兵刃。

少莊主以往喜歡侃侃而談,雄心壯志。但現在卻變得少言寡語,即便是偶爾交談幾句,他也多是以微笑相應。

這也僅僅是些外在的表現,讓眾人覺得真正改變的是少莊主的神情。

曾經,少莊主的眼神是那樣的凌厲霸氣,有着一股傲視天地的神采。

而如今,這種眼神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超於年紀的沉穩與從容。

對於兒子的變化,李雲氏也看在眼中。但即便是有些心念,她也沒覺得有何不妥。

兒子能夠死裏逃生,就已經是最大的福報了,就算是因傷變了些習性,又算得了什麼呢?

更何況,現在的峻兒不正是自己想要的樣子嗎?

與過去的刀光劍影、血雨腥風相比,李雲氏更希望兒子能夠永遠如此,永遠地這樣下去。如此,她這個當母親的才能安心。

站在庭院一側的過廊中,李雲氏望着對面的屋內,臉上露出慈愛的笑容。

房間內,李峻正在擦拭窗前書案的桌面,又順手將床邊沿角也擦了擦,最後將布巾在水盆中洗了洗,掛在了架子上。

做完這些,李峻回到書案前,研好磨汁,提筆在紙上練起字來。

「耹兒,你看看,峻兒真的是變了。」

看着兒子所做的這些,李雲氏舒心地笑着,口中的話也多了起來。

「以前他哪裏會做這些事情?又哪裏會一個人獨處習字?若按以往,他早就領着一大幫人舞刀弄槍去了。」

李耹的年歲要大於弟弟許多,她素日裏就便疼愛這個弟弟,這次變故讓她匆忙趕回娘家,並多住了些時日。

「這多好呀!娘,您不是一直希望二郎能如此嗎?如此,您也不用整日地擔心他了。」

李耹也覺察到弟弟的改變,並為之欣喜。想到以後若是都能如此,自己的兒子也能安分些。

李耹笑着說道:「這幾日,誦兒也與女兒說,說他這個小舅舅有些不像將軍,竟然病成個士子了。」

李雲氏聞言,笑道:「士子有什麼不好?誦兒那個小猴崽子還整天地喊打喊殺,你也不知道管教管教。」

「哎呀,母親,這您可冤枉女兒了。郭誦的那身本事還不是二郎教的,您做外祖母的不是也沒管嗎?」

說着,李耹撒嬌般輕搖了一下李雲氏的手,將身子貼在了母親的胳膊上。

不管多大,在母親的身前,李耹覺得自己永遠都是個孩子。

「那年二郎帶着誦兒去雍州,兩個小小年紀的人跟着人家大王爺去平叛,女兒都要嚇死了,整日裏心悸得不行。」

李耹說着,輕撫了一下前胸,笑道:「沒人能管得住誦兒,就這個小舅舅能治得了他。」

李雲氏亦是點頭道:「說的也是,打小誦兒就跟在二郎的身邊,什麼都聽他的。」

「唉...」

說到這裏,李雲氏心生感慨,不由地長嘆了一聲。

「什麼督護將軍,什麼侯爵尊位,我看現在這樣就好。反正家裏也有些產業,更不愁那衣食,一家人都能平平安安的才是最好。」

李雲氏並非是尋常的村婦,顯貴的日子她也是經歷過,可到頭來又怎麼樣呢?她不想小兒子也走上那條路。

「說什麼大丈夫建功立業,揚名於世,如今這世道就算得了功名,又能怎麼樣?若不是如此,你父親與大郎也不至於身死戰亂。」

說到此處,母女二人都深感心傷,眼中也都不由地泛起了水花。

就在兩母女傷心落淚時,對面的房門開啟,一身寬袖青衫的李峻走了出來。

其實,兩母女剛到過廊時,李峻就已經看到了她們,而她們也是李峻醒來后見面次數最多的人。

母親與姐姐,這是她們的身份。

李峻覺得,既然自己承認了這個世界,那這個世界所附帶的一切就該理所應當地承認,誠如眼前的母親與長姐。

站在母女二人的面前,李峻躬身執禮道:「不知母親,長姐何時到來?世回給母親見禮,給長姐見禮。」

李峻的動作做得嫻熟,問候也說得自然。自醒來后,他在諸多方面都下了不小的功夫。

不過,這並非是李峻的表面功夫,在他的內心也同樣尊重着眼前的母女二人。

因為,李峻在卧床養傷時,眼見且感受了這對母女的情真意切。

固然,李峻也清楚,這份情意對的是這個身體的原主。

但如今他成為了這個人,也就得了人家的母子、姐弟之情。這份情意是真的,自己也應該用真心來回應。

既然來到了這個世界,成為了這個世界的人,那就應該將她們看作家人,也算是一種補償吧!

看着前來見禮的兒子,李雲氏慈愛地笑着。李耹則上前一步,輕抻著弟弟長衫上的一處褶皺。

「二郎,你也別總留在屋中,要多出去走走,這樣對更有利於身子的恢復。」

李耹是長姐,又極是疼愛弟弟,說話做事總有着長姐的姿態。

「另外,有些事情讓下人做就行了,你這身子剛好些,別再累壞了。」

李耹抻完了褶皺,又將李峻腰間的束帶正了正,這才滿意地笑了起來。

李峻一直都恭敬地站立,目光溫和且帶着笑意。本就俊朗的面容,更顯出了幾分儒雅之氣。

這時,一滴殘留在廊檐處的雨珠落了下來,在李峻的肩頭處濕了一個圓點,李雲氏抬手撫了撫那濕處。

「峻兒,你長姐說的對。雖然娘不希望你像以前那樣痴迷軍伍,但也別悶了自己。」

李雲氏說着話,握起兒子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掌心上,繼續道:「你長姐在家中住的時日不短,今日便要回去了,你去送送她吧。」

對於兒子的突然改變,李雲氏多少還是有幾分擔心。

若能斷了軍伍的執念固然是好,但要是就此閑出個心病來,這也是做母親的李雲氏不想看到的。

在坪鄉,李家與郭家相距並不太遠,但因兩家分住於東西兩端,來往之間也需要大半日的行程。

坪鄉地勢平緩,道路並不難行。

然而,因為近幾年的年景不好,多地都出現了大災與民變,從而導致流民增加,盜匪猖獗。以防意外,大戶人家出門都要有家丁護行。

故此,李雲氏讓李峻送李耹回家,也正是出於這一層的考慮。

午後,李耹拜別了母親,在一眾人的跟隨下離開了李家莊。

李峻與李耹的長子郭誦騎行在最前端,李耹所乘坐的馬車在後,十幾名身強體壯的家丁則隨行在馬車周圍。

這段時間,李峻感覺自己的身體恢復得不錯,除了得到及時得醫治外,與這副身子原本的好底子也不無關係。

另外,李峻發現自己適應這個世界的事物也是極快。

例如騎馬,原本他以為需要學些時間。

但練習了幾次后,他發覺自己的身體會自然地去駕馭馬匹,並在突發的狀況下做出本能的反應。

若是全部歸結於本能吧,李峻覺得也不盡然。或許應該算是一種記憶,一種身體長期訓練后的機體記憶。

並騎前行間,郭誦不時地轉頭打量著李峻。

郭誦是李耹的長子,也就是李峻的親外甥。雖然兩人年紀相仿,但這輩分卻是真實不假。

對於李峻,郭誦並不是晚輩對於長輩的尊敬,而是發自內心的崇敬。這份崇敬讓他願意跟在李峻的身旁,願意為李峻做任何事情。

李峻的改變,郭誦也有所注意。

但他並沒有多想,只是覺得小舅舅傷到了腦子,改了一些習性。而這點小小的改變,並不能動搖李峻在他心中的分量。

見郭誦不住地打量自己,李峻覺得好笑,瞥目問道:「郭誦,你這次也回去嗎?還是繼續賴在我家?」

近段時間,李峻腦中的記憶碎片又聚合了許多。有的更為清晰,有的則依舊是模糊不明,斷斷續續。

對於郭誦,他倒是有着清楚的記憶。這份記憶可以追溯到幼年,也可以延續到現在。

這個少年人始終跟隨在李峻的身邊,固然那時的李峻並非是他,但這並不妨礙當下的李峻信任郭誦。

信任可以說成是一種依賴,是最為珍貴也是不可復得的依賴,一次的失去將會永遠失去。

無論在什麼時代,什麼社會,即便是有着血親的家人,在某些利益的驅使下都會背叛彼此,又何況是毫無親情的外人。

因此,真正值得信任的人少之又少。

在這裏,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裏,李峻是孤獨的,他不願放棄任何一個值得信賴的人。

如此一來,李峻覺得自己與郭誦的關係應該要近些,說話也就自然隨意了許多。

「哎,李二郎,什麼叫賴在你家?那是我外祖母家,我怎麼就不能住了?」

郭誦雖然比李峻矮了一輩,但年紀卻是相差無幾。若是有人處,他也是尊稱李峻。但在私下裏,兩人的稱呼卻是很隨意。

「真是愈發地沒有規矩了,你怎麼如此和舅舅說話呢?」

李耹挑起車簾,沉着臉呵斥了兒子。

郭誦見母親動怒,趕忙陪了一個笑臉,吐了一下舌頭,口中回道:「孩兒知錯了。」

隨後,他轉頭撇嘴對李峻道:「郭誦失禮了,請舅舅見諒。」

「嗯,小孩子要有禮數,下次注意。」

李峻故作老成地教導著,臉上滿是戲謔的笑。隨後,他將目光望向了遠處。

近來,因為雨水的增多,不遠處的秀水水面加寬了不少,幾艘商船正在河水中隨波而行。

河對岸,姑射山上已是一片濃綠,雄壯的山體倒映在起伏的水浪中,時而清晰,時而散亂。

坪鄉三面環山,一面抱水。

依山傍水的好地勢讓這裏多出良田,每年莊子裏的穀物收成都是自用有餘,多有富盈。

近兩年,由於青、徐、雍,秦四州大旱,導致田中穀粒絕收,饑民無數,糧食的價格也隨之飛漲。

因此,除了一定的存儲外,各家莊子都會將大部分的糧食經秀水,再轉入汾河賣向他處。

另外,自古潞州善絲織。

平陽與潞州相近,此處的山林間又多桑樹,各大莊子中或多或少都有自家的桑蠶養殖,這其中又以李家莊的規模最盛。

李家不僅蠶繭的產出大,而且莊子裏還有生絲與坯綢的加工作坊。因此,每年都會有客商前來採購。

所有的這些商物運輸都離不開秀水,河水中的商船也從未中斷過。

當眾人行至一岔路口時,李峻望向前方遠處的碼頭。碼頭處似乎有些人與馬匹剛下渡船,顯得有些雜亂。

李峻通過腦中的記憶得知,過了碼頭再行一段路,就應該到郭家塢了。

「碼頭那兒不少人呀!」

「是呀,那些騎馬的像是平陽軍的人。」

李峻與身側的郭誦閑聊著,並轉頭回望了一眼後面跟着的人,將手中的馬韁隨意地輕晃了一下,徑直向前過了岔路。

前方,一隊兵騎相向而來,對方的馬速極快,不大功夫便與李峻等人相會。

在兵騎未近之前,李峻就已經讓後面的馬車與家丁盡量地靠邊一些,多讓了道路。

但那隊兵騎行進的極其霸道,十幾匹戰馬佔了大半條路。待到彼此靠近時,有的戰馬竟差點兒踢到停在路邊的人。

李峻用衣袖扇了扇眼前飛起的煙塵,轉頭望了一眼交錯而過的兵騎,吩咐了一聲后,準備繼續前行。

然而,令他沒有想到,本已錯身而過的兵騎卻突然轉身折返,並列隊擋在了面前。

「東明亭侯,別來無恙呀?本將聽說你傷了腦子,不知道好了沒有?」

說話的是一名武將,語氣輕慢,眼神中儘是不屑之意,卻也透了三分警惕。

李峻抬眼望着說話的武將,腦中搜索了半天也沒有找出答案。

因此,他搞不清這個身材中等,體型臃腫的人是誰。

李峻轉頭望向郭誦,希望郭誦能給個提示,卻發現郭誦正滿眼怒意地盯着武將,並沒有注意到他探詢的目光。

武將見李峻的眼中帶着迷惑的神色,不似作假,譏笑道:「李世回,你真不認得本督護了?」

說着話,他轉頭對身側一人笑道:「看來傳聞還真是不假,這李世回真成個傻子了。」

李峻依舊沒有答話,只是眼中的迷惑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臉的淡漠。

突然,李峻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地煩。

這種煩也並非是完全因為眼前的這個人,而是他覺得在這個世界裏,自己根本不清楚這副身體到底有多少仇家?

如果有完整的記憶還好,可如今這記憶還是如同碎片一般雜亂,若是日後遇上不該遇的人,身陷險境都不自知啊!

就如眼前這個一身橫肉,滿臉雜須的人,自己根本不知道他是誰。

不過,從言語上來看,應該不是什麼故友,還應該是有仇怨的。

煩心的問題就在這,這怨到底有多大?李峻不知道。究竟是誰得罪了誰?李峻也不知道。

現在,自己應該只是個有爵位的人,卻也是個微不足道的人。對方應該是個官,似乎還是個領兵的將軍。

民不與官斗是常識,更何況是在這個世界,更談不上什麼法制與人權了。

在實力相差懸殊情況下,在無法做到知己知彼的局面中,李峻依舊習慣性地保持了沉默。

然而,他的右手卻無意識地放在了馬鞍處的長刀上,將其提在了手中。

自稱督護的武將見李峻提刀在手,心下一驚,左手猛地一拉馬韁,使身下的戰馬向後退了一步。

隨後,他抽出腰間的佩刀橫在了身前,跟隨在他身後的軍卒也即刻亮出了兵刃。

見對方亮出了兵刃,郭誦與護在馬車周圍的家丁也毫不示弱地抽出了兵器,彼此對峙了起來。

時局紛亂,匪患難絕,當下的大戶人家都建有自己的部曲用於保家安宅。

這些武力不僅能對付搶匪,就是在官兵面前也不懼一戰。

李峻望着對方,繼而又轉頭看了看身後的眾人,目光最後落在了手中的長刀上。

他皺了一下眉頭,將長刀掛回了鞍佩,重新抬頭望向了那名武將。

武將看着李峻的動作,有些不明就裏。但按照以往的經驗,他依舊保持着警惕,短刀也仍然橫在胸前。

如此狀況下,氣氛竟一時僵在了這裏。

這時,馬車車簾捲起,一名丫鬟扶著李耹從中走了下來。

下車后,李耹徑直上前,擋在了李峻的馬頭前。

李耹先是沖着身前的一人高聲喝問道:「裴松明,裴縣吏,你們這是要做什麼?」

隨後,她又向橫刀的武將問道:「這位將軍,民女郭李氏與將軍只是過路之人,並未冒犯將軍,不知將軍為何要攔住民女的去路?」

李耹的話不卑不亢,言語中的氣勢也絕非是尋常民婦所具有的。

見一名婦人立在自己的馬前,武將盯着婦人身後的李峻,側身問道:「裴松明,她是何人?」

裴松明,坪鄉裴家莊裴城遠的二公子,在平春縣任縣吏一職。

同在坪鄉,裴松明知曉李家的根底,同樣也知道眼前這婦人夫家的背景。

要說這李家有些資源,卻是比不上坪鄉郭家。

郭家世代居於平陽郡,家族不僅財力不凡,族裏更是有人在朝中肩負要職。

以郭家之勢,就連當今的平陽郡守也不願輕易招惹,更不會無故施以責難。

因此,裴松明先是向武將低聲說道:「督護,這個婦人是郭然的夫人,現坪鄉郭家的主母。」

繼而,他又翻身下馬,來到李耹的身前拱手施禮道:「郭夫人,李家長姐,松明給您見禮了。」

李耹略一還禮,望着裴松明問道:「松明,李裴兩家世代交好,你我家人也是甚是熟絡,今日之事不知為何呀?」

裴松明臉上略微見紅,輕咳了一聲做以掩飾。

「這位將軍乃是平陽郡吳畿吳督護。」

裴氏明側身向李耹介紹,臉上有了幾分尷尬之色。

「我與督護大人路過此地巧遇二郎,原本大家都是舊相識,便想打個招呼。沒想到二郎病的竟不識得我們了,全然是個誤會。」

說完,他又返身回到吳畿的馬前,輕聲說道:「督護,您不是要到卑職家有要事相商嗎?那就別再這兒耽擱了。」

對於坪鄉幾家大戶的根基,名叫吳畿的武將也是知曉,並不願就此交惡。

因此,吳畿冷哼了一聲,將手中的佩刀入鞘,撥轉馬頭奔向適才前行的道路。

「真是個傻子,竟讓一個婦人出頭,孬種。」

馬蹄聲過後,一陣謾罵聲由遠而近地傳來。

這是個不大不小的插曲,但着實讓李峻感覺有些突然,他沒想到這麼快就會遇到舊怨。

李峻聽郭誦提起過這個吳畿,說這個人搶了李峻原本的官職。

當時,李峻聽到這種事情,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搶了也就搶了,如今反正也與自己無關,他甚至都不清楚督護是個什麼職位。

可現在看來,這個叫吳畿的人不僅搶了官職,似乎對原本的自己還有着很深的宿怨,也可以說是一種憎恨,這讓李峻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了。

另外,李峻對剛才自己提刀的動作也感到有些意外。

這一動作是他多年的軍事素養所致?還是這個身體原本就有的霸凌之風?

一時間,李峻也是難以分辨。

既然是個插曲,李峻自然不會過於放在心上。

在這世界上,要走的路還很長,遇到的事也會更多,凡事都要計較下去,人也就不用活了。

但李峻又覺得,人自然是有活着的權利,可在這個世界裏想要真正的活着則需要實力。

這裏並沒有什麼安居樂業,有的只是實力間的對抗。

念頭也只是一瞬。

下一秒,李峻翻身下馬,將李耹扶回車中,歉意地說道:「長姐,是二郎讓長姐受驚了,多謝長姐的愛護。」

那句孬種,李峻並不在意那句孬種。

罵一句話能不能殺人呢?或許是能,但可能性微乎其微。

如果真想殺了那名武將,李峻確信自己能在短時間內殺死他,可接下來呢?

如何擺脫麻煩?他沒想好,至於為什麼要殺他?李峻更是想不出。

這份侮辱在李峻看來就是一股無關緊要的臭氣,他不會因此便要殺人。

不過,李耹的做法,倒是讓李峻覺得有了家人的味道。

那是一種偏袒與護短,就像小時候姐姐為他出頭,教訓那些欺負他的孩子。

這讓李峻有了幾分家的感覺,也便更願意親近這些家人了。

坐於車內的李耹沒有說話,只是探身疼愛地摸了一下李峻的臉,然後笑着坐了回去。

有那麼一瞬間,李耹突然覺得眼前的弟弟有些陌生,陌生的不似從前。

弟弟身上的凌厲之氣少了許多,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沉穩,那種沉穩中似乎又有着不同以往的果敢。

然而,這種感覺也只是一念而過,李耹知道二郎就是她的弟弟,只不過有些不同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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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末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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