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世有佳人
然後我向宋秘書打了聲招呼，就跟在他們後面走了。
宋秘書看著我的背影點點頭又搖搖頭，長嘆一口氣，拿起手機給護理班，嚴令要求他們在三分鐘內必須趕到，很少看到他這麼失態罵人的樣子。[搜索最新更新盡在www.8jwx.com我獨自走在稀疏的林蔭道上，心中那種陰森森的感覺早已不知溜到哪裡去了，心裡只覺得一陣好笑，又一想父親那開始如這大院的林木般日漸稀疏的白髮，就再也笑不出來。
警衛部隊急行軍，我根本趕不上，便優哉游哉慢慢往那邊走，離得老遠就看見前面有兩個人影也急急往那邊趕，其中一個明顯成熟雄壯一圈的傢伙正邊趕路，邊痛揍另外一個瘦得像個猴子一樣的傢伙。
賤賤在哭爹喊娘地喊叫：「哥，別打了，疼啊！！說了這事跟我沒關，真的！！都是李煜那傢伙他要搞這路子……」
牛強怒其不爭地，狠狠仵兩拳頭在賤賤的腦門上，壓低嗓子道：「你還叫，你還叫，叫得這麼大聲，生怕別人不曉得嗎？你是頭豬啊你！……」
我忙轉身縮在一顆陳年老樹后，想想還是不要過去了，就讓賤賤獨自去享受這美妙時光吧。
摸了半天掏出一根煙來，點上，長噓了一口，看著周圍的樹林，看著路旁那些偶爾出現的桐油木椅，看著地上那些還隱約留下的年少時代的胡划亂刻。一切都還沒變呵，外面的世界早已千變萬化，反而這個城市的最中心，一點變化都沒有，像是被封存在時光的盡頭裡。
正想著心事等賤賤他們，手機響了，我正納悶是誰這麼快就知道了我這個五六年沒用的老號碼呢，手機又平靜下來。
我打開未接來電記錄，看到那個號碼，腦門頓時轟然一響，急忙抬頭四望，拚命尋找起那個人來。
「佳人——」我猛然狂喊起來，聲音在空曠的樹林里傳出老遠，但沒有一個人回答我。
「佳人，佳人，佳人，佳人，佳人——」我如受傷的野獸瘋狂的嘶吼。
遠處冷徹的霧靄小道深處，慢慢顯出一個窈窕動人的人影，她扎著垂到腰際的馬尾辮，戴著黑色墨鏡，上身穿著寬鬆的米色毛線衣，雙手插在袋子里，悠悠然向我一步步走來。
聽到我的聲音，她抬頭看了一下，又低下去，一雙黑色厚長襪套在她修長的長腿上，穿著毛毛的短筒靴，走得小心翼翼，她似乎怕踩到那些地面上的童年線條，盡量避開來，一步一步，彎彎曲曲地走著。
我用微不可查的聲音，低低喊道：「佳人……」
良久，她才低頭走到我面前，抬起頭來，道：「哥，隔老遠就看著像你……你回來了。」
哥！我心絞般一疼，點點頭，道：「回來一下，馬上就走……」
她點點頭，又把頭低下去了，說：「那……你還好嗎？」
我想搖搖頭，卻點了點頭，道：「好，你呢？」
「也好，媽媽身體好多了。」佳人的腳在地上慢慢撥弄著一片枯葉。
我知道她想把它弄到泥土裡去，忍不住蹲下身子，撿起那片破爛的枯葉，在土地上用手挖了個坑，把它埋起來。
她默默地看著我做完這一切，又一腳踢開那個土堆，露出那片葉子，道：「不要把它們埋起來，不然就飛不起來了。」
我聞之愕然，笑了笑站起來。這就是佳人，可愛如精靈般的女子。
可這精靈般的女子為何要關上你的眼睛呢？
我手一伸，把她墨鏡摘下來，說：「眼睛還沒好嗎？」
露出一雙如畫般美麗的秋水雙眸。
在你的秋波里，我寧願做一世水草。
她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流露出一絲嬌氣的嗔怪。奪手把墨鏡搶回來，道：「早好了。不過我也習慣了戴上墨鏡看這個世界……」
我嘆一口氣，勉強笑笑：「佳人……，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
佳人小心地戴上墨鏡，點點頭道：「是啊，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
「我們是可以回到從前的……」
佳人抬頭看了我一下，道：「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但是也再也回不去了。」
我鍥而不捨：「只要一個人不再想，就什麼都可以放下，什麼都可以回來的！」
佳人總是只聽我一半的話，然後忽略下一句。她淡淡地道：「嗯，我都放下了。……遺忘才是幸福……。」然後她突然咕唧一笑，「哥，你難道每次都要說這個，累不累你……」
我看著她不說話，我覺得我再說上一萬次都不嫌累，千言萬語，只要能說出那一句話就足夠了。
「你是不是又惹事啦？」佳人踮起腳尖，理理我仍舊凌亂的頭髮。
我矢口否認：「沒有！都是賤賤惹的事，我被他連累，唉，交友不慎。」
佳人低聲笑了一下：「哦，沒事就好。那我……就先走了……」
我伸手一攔，看著她，嚅囁了半天，又只好訕訕把手收回來。有些事情不談是個結，談開了又是個疤！
她嬌俏的小鼻子輕哼一聲，雙手插在袋子里，亭亭玉立地離開。
我在她背後做出各種猙獰的摟抱、拉手，甚至直接打暈扛走的姿勢，但無一敢落實執行，最後安分下來，只剩下心底的一句：「佳人，對不起，真的對不起，真的，是我對不起你……」
佳人在離開我幾步后，突然甩開纖細的小手臂奔跑起來。
我一愣神，莫名地大聲喊：「佳人，你跑什麼跑啊？……，你你……你跑起來好像一隻小狗啊——」
她頭也不回加地快腳步，轉眼間便消失在冬日冰冷的霧氣里。
在沒有人的地方，我在抽煙，扁著嘴，想哭。
在沒有我的地方，佳人在不顧形象地奔跑，一滴一滴眼淚記錄下她的悲傷：
在沒有我的地方讓你瘋狂，在沒有你的世界里，讓我堅強。
每一天，原諒你放縱你一次，然後哭一次，只一次……其餘的時間，就要開開心心地笑著過。
離開你，使我的生命只剩下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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