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渡他不渡我（七）

他獃獃地看著女子，彷彿這一切是一個夢，直到母親哭著抱住他，他才回過神來，女子卻已經離去了。

在一個荒郊野外怎麼會有一個貌美女子，這稍微一想也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可他就是忍不住想起她，母親看他這樣失魂落魄，只是告誡他，一切莫要後悔。

在他的腿徹底好了后，他迫不及待地再次進了山中。

「這樣，真的好嗎？」白髮蒼蒼的老人問著他的老伴。

「越兒也已經二十有七了，若非因為要贍養我們，他早就娶到了一個漂亮的媳婦兒，怎麼會現在還一人，我們也已經陪不了他多久了，就隨了越兒的心意吧。」她那混沌的眸子緊盯著顧越離去的方向。

日後，顧越常常借著去山中尋物，去尋那山中貌美的女子，一來二去，也生了感情。

可惜終歸是人與妖，壽命就已經天差地別，顧越和阿梨在一起后，一同贍養顧父和顧母，農家人雖舊疾頗多，不過有阿梨在他們也無甚痛苦，但壽元仍是盡了。

妖並非萬能的，能減少他們的痛苦已是阿梨的極限，顧越理解，卻心有不甘，不甘的是不能與阿梨白頭到老。

於是一人一妖踏上了延壽之途。

顧越曾試過修靈，修劍，可惜沒有靈根天賦，亦沒有劍心，更不可能修魔，最後，他走向了修佛，出人意料的是，他竟有千年難遇的佛緣。

佛家師父勸他斬斷塵緣潛心修鍊，可他初心只是想延壽與阿梨長相廝守，多勸未果，師父將他逐出師門，望他自行看清。

顧越協同阿梨在人間遊歷了三百年，看盡了世間浮華，兩人的感情愈發深厚，不過顧越參悟得太快，竟是在阿梨之前渡了劫，阿梨緊隨其後，十年後飛升尋他。

只是飛升后卻不是阿梨想象中的夫妻重逢，而是故人淡漠無情的目光。

一次次的試探，一次次的失望，已成仙的阿梨不甘，跪拜在佛祖面前。

「請佛祖慈悲，將夫君還於我！」阿梨重重地磕下頭。

「梨仙，玄寂乃佛門佛子，渡劫歸來，凡緣已盡，前塵皆忘。你莫要再糾纏，懸崖勒馬，回頭是岸。」巨大的金身佛像一掌緩緩推出，阿梨不受控制地向遠處跌去。

兩滴清淚飄落，阿梨都已經放棄了用仙力控制身姿，不想一隻手將她攔腰截下。

「不若予她個機會。」以為佛子的玄寂剃了度，身著金紅袈裟，另一隻手手握佛珠，毫無波瀾地說道：「弟子自知凡塵尚有欠缺之緣，便還了罷。」

佛子都已言出，佛祖只好不再阻攔，「可。但牽扯繁多，她須經歷八苦。」

兩人一同到了轉生台，玄寂眉頭微顰，似是悲憫眾生，「人間八大苦，即使是神也不願經歷，你當真不怕？」

梨仙面對著他，如同見到曾經怕她苦怕她痛的顧越，輕笑著道：「但說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蘊盛，亦不抵我曾經經歷的，蝕骨的甜蜜。」

佛子神色之中似有動容，兩人同時入了轉生台。

只有一次機會。

阿梨清楚得很，成功了，她的夫君便會回來。敗了，九死一生。

佛不守信，阿梨在結束了第一世后才反應過來，在她即將成功之時，佛家弟子拿來了定心珠，讓她的一切努力付之東流。

她不甘，所以也破壞了規矩，等了他一世又一世，卻始終只能看著他的背影，受盡苦楚。

第七世結束，她與魔做了賭約，魔會取走定心珠，給予她一次機會。

經歷種種，她已經不再渴求兩人能在一起了，一世又一世的消磨讓她身心疲憊。但她還是想做最後一件事，讓她的夫君重獲自由，不受佛門控制，即使……對方忘了自己。

在她要踏進輪迴池時，一道艷紅的身影擋住了她的去路。

「值得嗎？冒險與魔作賭約，還偷偷將賭注換掉，仙身代替佛子金身舍利，若是被識破了，你怕是連魂魄都留不得了。」女子聲音淡漠無情，但表情又似乎有幾分動容。

「一日夫妻百日恩，何況我們做了幾百年的夫妻。」梨仙眸中含淚，「可惜很快就不是了。」

「如果我可以讓你們在一起，條件未知，你敢冒險嗎？」

梨仙輕笑道：「左右不過是魂飛魄散，應該不會再慘了吧？」

女子沒有說話，靜靜地等她作出決定。

「好。」

梨仙剛入輪迴，玄寂便走到女子面前，「您是不是天……」他並未道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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