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宋離雖然不太明白上大夫是什麼身份,但見方才那群人對他的態度,可見是個不大不小的官,又因上回孔恬曾在學宮裏對他發過難,多半會吃排頭。

思及到此,宋離不由得暗暗腹誹,人模狗樣的,卻是個睚眥必報的主兒。

酒肆老闆很會察言觀色,不願得罪官場上的人,親自領二人去單獨的包間。

二人在包間里席地而坐。

經過方才的混亂,孔恬並不放心宋離,讓她跪坐在門口守候,並惴惴不安道:「不瞞上大夫,宋離也是個苦命的,家中遭難投奔我故友,誰料時運不好,逢戰亂我妻兒與故友皆喪生其中,故友臨終前將其託付於我,這才養在身邊。」

韓琅:「方才孟卓唐突了宋姬,給先生添了麻煩,琅深感慚愧。」

孔恬忙擺手,「上大夫君子之風,不計較我當初在學宮發難,還以禮相待,我甚感羞愧。」

韓琅抿嘴笑了笑,「先生言重了,你我相識多年,祖母很是誇讚先生的醫者仁心。」停頓片刻,「學宮論道本是百家之言,各有各的道理,若因見解不同而懷恨,那才叫有失風度。」

說完這話,他冷不丁用餘光瞥了一眼宋離,彷彿早就窺透了她的腹誹心思。

宋離眼觀鼻鼻觀心,像什麼都沒聽到似的。

孔恬也覺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在不恥,自罰了一杯。

對方態度謙遜,言語溫和,孔恬一掃方才的局促,話也漸漸多了起來,「方才我看到告示牆邊圍了不少百姓,皆是議論私田的,可是出自上大夫的手筆?」

韓琅微微抬頭,「農耕乃國之根基,齊國若想留住人力,必得先讓百姓豐衣足食,方能使社會安定。」

這話孔恬是贊同的。

韓琅繼續道:「據我所知,先生是燕國人,不知在齊國的這些年可安定順遂?」

孔恬捋鬍子,「大爭之世,我等如浮萍螻蟻,漂到哪兒便是哪兒。」

韓琅抿了口酒,笑道:「琅卻不願做那浮萍。」

孔恬眉頭一皺,犀利道:「當初我在燕國故土也是這麼想的,若是遇到星火燎原,上大夫又當如何?」

韓琅理所當然,「那便鑄造城池堡壘,星火燃得有多高,就鑄多高,燒得越烈,就鑄得越堅固。」

孔恬無奈搖頭,擺手道:「我是醫家,能治病,卻沒有能力治心。此前對上大夫的法治言論生疑,不想齊君心胸開闊,自論戰後便請了先生,倒是我淺薄了。」

接下來兩人說些什麼宋離無心傾聽。

之後莫約過了一刻鐘左右,韓府家奴來報,似有要事。

韓琅起身告辭,二人分頭離去。

回府後韓琅同韓老夫人說了好一陣話,才去書房處理雜務。

孟卓酒醒後由僕人帶了進去。

韓琅跪坐於玄色彩繪書案后,單手靠着憑幾,持着竹簡,見他進屋也沒有理會。

孟卓站在一旁頗有幾分局促。

往日二人關係交好無所顧忌,自從韓琅任上大夫后,他總覺得不對味。

他們雖出自同門,老師姜道子卻更偏愛韓琅一些,說他更有道德情操。

這點孟卓從不否認。

視線悄悄落到同門身上,頭戴長冠,廣袖深衣,玄色袍子裏是白色內襯,氣質文雅,只是沉默的時候頗顯嚴謹,叫人無端生出幾分壓力。

孟卓討厭那種壓力。

二人僵持了許久,韓琅才收起竹簡,抬頭看他,語氣平淡問:「酒醒了?」

孟卓沒有說話。

韓琅理了理衣袖,纖長指骨把袖口細細捋順,平整得沒有絲毫皺褶,「近些日文亦且收斂些,我向鮑相舉薦了你。」

此話一出,孟卓吃驚不已,錯愕道:「當真?」

韓琅:「當真。」

孟卓內心激動。

韓琅敲打道:「老師曾說過,君子德才兼備方能長久,今日你醉酒失態,在大庭廣眾之下輕狂,若是傳入鮑相耳里,他又會如何看你?」

提到這茬,孟卓倍感羞愧,「以後不會這般失儀。」

韓琅輕顰眉頭,嫌棄道:「文陽君門下烏七八糟,文亦平素還是少去跟他們廝混為好,省得落人口舌。」

這話孟卓不愛聽,「行走在外,哪能沒有三朋四友呢。」

韓琅一針見血問:「你廝混了這般久,可有從中尋到出路?」

孟卓被噎得無語。

韓琅意味深長道:「君上不喜文陽君,鮑相斥責他奢靡積貯,聲色犬馬,以公謀私,你自己斟酌斟酌。」

聽了這番話,孟卓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半信半疑道:「溫然休要誆我。」

「信不信由你。」韓琅不想再多言,省得他厭煩,「我乏了,想歇會兒。」

孟卓識趣地離去。

室內寂靜下來,韓琅認真地把桌案上的竹簡擺放得整整齊齊。

桌案被他規劃得乾淨整潔,硯台的位置,以及筆掛的方位,均按照他平時的習慣固定在一個位置上,堅決不挪動分毫。

做完這一切,他起身到書架旁取其他竹簡翻閱。

哪曉得剛拿到手中,耳邊忽然飄來一道突兀且刻薄的女聲,「這二傻子,竟妄想着在齊國紮根呢。」

韓琅:「???」

猝不及防聽到這聲音,韓琅不禁被嚇了一跳。

他警惕地凝視周邊,發出疑問:「何人在此言語?」

回答他的是一片死寂。

韓琅屏住呼吸審視書房,把每個角落都搜索了一遍。

他萬分確認方才是有聽到女人的聲音,心裏頭藏着疑,再次詢問:「何人在此言語?」

仍舊是一片寂靜。

韓琅愈發覺得奇怪,手持竹簡前去開門。

外頭伺候的僕人見他打開房門,還以為有什麼吩咐,忙躬身道:「家主。」

韓琅問:「方才可有他人經過?」

家奴茫然搖頭,「未曾。」

韓琅站在門口半信半疑,難道是他產生了幻覺?

他若有所思地掃了幾眼書房,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估計是自己聽岔了。

誰知晚上睡得迷迷糊糊中,他又聽到了奇怪的女聲。

那女人在耳邊自言自語,「為什麼每天只能吃兩頓呢,這才不到半夜肚子就餓了,明天還得熬到巳時才有飯吃。」

韓琅:「???」

女人:「這兒窮得連稻米飯都沒有,我什麼時候才能從夢裏醒來回去?」

韓琅:「???」

女人:「要是忽然來了月經該怎麼處理?」

韓琅:「……」

那女人念叨的全都是些生活里的雞毛蒜皮,韓琅被她嘈得心煩,披頭散髮地坐起身,再次發出疑問:「何人在此裝神弄鬼?」

回應他的自然是一片空寂。

韓琅坐了許久,直到耳邊徹底清凈了,他才又重新躺下。

結果沒躺一會兒,那嘈人的女聲又傳入耳中,「我就弄不明白,一個才活三十五歲的短命鬼有什麼好拍的?」

韓琅:「???」

這話委實討厭。

韓琅本能覺得那女人說的短命鬼就是他自己,他再次坐起身,不高興道:「何人在此吵嚷?!」

守夜的僕人被他驚動,忙撐燈進屋詢問。

韓琅魔怔似的盯着看了他許久,「你可曾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

僕人:「???」

韓琅陰晴不定地打量自己的卧室,神經質道:「這屋裏似有一個女人,嘈得我心神不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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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琅:宋姬你這樣提前劇透。。合適么?

宋離:文案上還說你活着被五馬分屍,死後還被挖墳。

韓琅:。。。。。

宋離:韓先生有何感想?

韓琅:我不想跟你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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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美強慘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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