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1章 忍者出擊（三）

見鄭乾如此，女子暗自鬆了口氣，聽了對方的話，已經褪去厲色的美眸，泛起一絲茫然和凄涼。

是啊，大好年華，卻枯守深宮，枕冷襟寒，寂寞難耐，難道真的只能和眼前的郎君，一年只見一次嗎？

回到胡宅，已是深夜。

胡誠見到鄭乾，說官人和夫人都在等著他回來。

鄭乾知道父母是等著自己述職的消息，想知道官家對自己的態度。

鄭乾暗自嘆了口氣，去了後院，見著了還在焦急等待著自己的父母。

他自然不能對二人說實情，只是說了一些君臣奏對無礙之類的話。

對於自己為何這麼晚才回來，他也撒了個謊，說自己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幾個好友，去喝酒了。

胡氏夫婦在兒子一進門的時候，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酒香和脂粉香，自然信了兒子的話。

回到自己小樓，妻妾兩間卧室的燈都亮著，鄭乾嘆了口氣，拖著疲憊的步伐，走進謝靈薇的房間，很快房間里就響起了床第枝呀作響的聲音。

一個時辰后，一條人影從謝靈薇的房間走出，搖搖晃晃地推開檀兒的房門。

房間里，傳來了一個女子嬌媚而歡快的輕呼，隨後房間又響起了床腿的顫動哀嚎。

第二日，鄭乾直睡到午飯時分，才起床，哈欠連天地和家人共進午餐。

看著家人，尤其是弟弟妹妹一臉期待地盯著自己，鄭乾強笑著說了幾個淮南東路的趣事，看到鄭乾精神疲憊，胡王氏喝止住弟弟妹妹的央求。

鄭乾問起胡珏兵部事務，胡珏發了一通牢騷，目前周蒙之間的戰爭每況日下，兵部現在面臨著兩難，募兵難，糧餉難。兵部天天被樞密院敦促著完成任務，工作實在是沒法做。

飯桌上，鄭乾發現只有胡騏一臉喜氣，便開口詢問。一問才得知，再過兩個月，朝廷將開設恩科。比原本的省試提前了一年。

問其原由，鄭乾才知道其中來龍去脈，聯繫到自己對賈似道的了解，不禁嗤之以鼻。

原來，隨著襄樊之戰不斷失利，臨安城中有了一些對賈似道不利的言論，弄的賈相國心中憂慮，唯恐有人再向下深挖，將自己的經年醜事抖露出來。

有一個名叫陳宜中的門人，看到賈相國整日神思不屬，就建議對方不要在意街頭巷議，只要抓住國子監的太學生，只要那些筆鋒強勁、又膽大妄為的青年不和相國對著干，甚至擁護相國，那麼一切都不是問題。

賈似道聞言，頗以為然。然後在陳宜中的策劃下，開始一番騷操作。

三天後，國子監接到通知，當朝相國、臨海郡開國公、參知政事、知樞密院事賈大人不日將要來國子監視察。

國子監祭酒（校長）連忙喊來國子監司業、監丞、典薄、助教、學正、學錄等大小官員和老師，一起打掃衛生，張貼標語，栽種鮮花，安排警衛，將靜謐安詳的治學之地，折騰的雞飛狗跳，好不熱鬧。

到了視察那一天，祭酒大清早就組織了全校師生數百人擁在校門口，彎腰撅屁股，做好了夾道歡迎的準備。

結果，從太陽升起，等到日上三竿，愣是沒看到賈似道的人影。

就在太學生們飢腸轆轆，怨聲載道，罵罵咧咧開始離場之時，國子監後院的學生食堂跑來一個廚子，大叫不好。

原來那位位高權重的賈相國不知道從哪裡呲溜進了學生廚房，跑進去檢查學生伙食。

「大人正在向廚監問話呢。」

看著滿臉驚慌的胖廚子，祭酒大人的鬍子頓時無風自動，顫抖了起來，老於職場的他知道，大事不妙！

果然，帶領師生、拎著袍子、向廚房狂奔而去的祭酒大人，離著老遠，就聽見廚房裡傳來一陣陣底氣十足的咆哮。

「這是給人吃的嗎？啊？」

衝到廚房一看，只見原本應該考慮如何對付蒙古人的知樞密院事賈相國，正手持著一根長把勺子，鬥志昂揚地對著廚房裡的廚監和司務，一頓叮鈴眶啷猛砸。

那幾個可憐蟲，跪在油膩膩的地面，雙手抱頭，哀嚎著，躲也不敢躲，只有硬生生受著無妄之災。

祭酒領著一幫屬下趕到，顧不得廚房裡濕漉漉的地面，齊齊跪了下來，高喊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看到祭酒，賈似道自然不會把勺子往對方腦袋上砸，能當祭酒都是在周國文化界和學術界響噹噹的人物，在官場有大幫同年和門生，那是要以禮相待的。

「起來，都起來。」賈似道丟下長勺，雙手扶起祭酒，弄的老頭子受寵若驚，心中的緊張去了大半。

「相國，來了很久了。」陳宜中從賈似道身後走出，傲然道：「已經視察了宿舍、書房和課堂多處，請祭酒速速召集太學生，聆聽相國教誨。」

祭酒聞言，連忙命令身後的官員，讓他們帶領太學生前往孔聖宮，聆聽相國大人教誨。

太學生們聽說賈相國已經視察了自己的宿舍、書房和課堂，甚至連食堂都仔細檢查，斥責食堂伙食太差，並手持長勺，親自教訓了食堂里的廚監，人人心生感動，在學官的帶領下，嘩啦啦前往孔聖宮，伸長脖子整齊站在講台之下，一睹相國風采。

賈似道在久經職場，對於發言講話輕車熟路，滔滔不絕兩三個時辰都不帶停頓的。

他昂首挺胸站在高台上，先和藹地和學生打了個招呼，說了些調侃的話，臝得了一通喝彩后，就開始噼哩啪啦講起來。

他從治學講到治國，從民生講到國防，從選拔講到監督，一套一套的，說的倒是在情在理。台下叫好聲不斷。

只是，他原本可以講半天的話，沒講到半個時辰，就手足冒汗，口齒無力，這才意識到昨晚和那些女子玩耍的時間太久，體力不支。

但是，今天的場合，他可不能丟丑賣乖。

他咬緊牙關，打起精神，匆匆結束演講后，許諾提高國子監的伙食，從即日起給太學生的伙食費增加一倍。

在全場掌聲雷動之際，他得意忘形，提到科舉。他說，國子監的太學生有很多來自偏遠地區，千里求學考官本就不易，可是我們的科舉是三年一次大考，耽誤了大家報效朝廷的機會。他許諾，明年年初，就到了官家三十歲壽誕，他將會向官家提請開設恩科。

開恩科，對於太學生而言，是遠比於提高伙食、更令人激動振奮的消息。學子們喜形於色，歡呼鼓掌。

在經久不息的掌聲，賈似道收攏了國子監上下的人心。在那些橫行於臨安的一些流言蜚語前，終於可以安下心來，坦然面對。

對於賈似道這種慷國家之慨，邀買人心的做法，鄭乾雖嗤之以鼻，卻也不得不佩服。

看著胡騏喜氣洋洋的表情，鄭乾壓下了對賈似道脫口而出的鄙夷，對這位弟弟溫言鼓勵。

飯後，鄭乾去了胡騏房中，給了他不少銀錢，讓他多結交一些學中好友，讀書固然重要，卻只是敲門磚，人脈才是日後發展的重要助力。

胡騏心中感動，對這位大兄所言，從善如流。

這邊午飯時談到賈似道，沒想到下午三、四點的時候，賈似道的狗腿潘文卿前來拜訪鄭乾。

這次他的態度十分恭敬，完全不同抓周那次。

他來見鄭乾，主要是來遞一句話，賈相國希望能和鄭乾見上一面。

鄭乾聞言，只是極短暫的微怔后，笑著答應。

不管是為了解除族滅的歷史，還是為自己尋得對付福王趙與芮的助力，鄭乾都願意和這位權傾朝野的「師臣」、「周公」打好交道。

賈似道要見自己的目的，未必就是善意。

不過，鄭乾並不介意和對方有互惠互利的關係，而這種關係並不妨礙鄭乾時機成熟之時，再撕下面具，亮出傢伙。

賈似道似乎很看重和鄭乾的會晤，得到鄭乾的回應后，第二天一早就命潘文卿乘坐一輛寬大馬車來胡宅接鄭乾。

鄭乾上了馬車，津田美緒和石井太郎騎馬跟隨。

一行人出了豐裕門，繞行西湖，片刻來到一處山嶺下，沿著一條曲折的青石路，穿過兩旁栽植花山樹海，進入一處莊園。

鄭乾下車，抬頭只見莊園大門的一側的一塊巨大太湖石上寫著兩個石刻描紅大字「葛嶺」。

進入莊園，潘文卿頭前引路，一行人繞過山水照壁，經過一條迴廊，曲曲折折的走了十多步，一股沁人肺腑的臘梅清香迎面而來。

花香處，出現了一個拱門，轉過拱門，豁然開朗，一座清幽雅緻的山水院落出現在眼前。

眾人經過院子，來到正中央的一個房屋。在門外，潘文卿示意津田美緒和石井太郎待在門外。二人看向鄭乾，見鄭乾點頭，便垂手立在門外。

房內是客廳，面積尋常大小，正中是一幅中堂字畫。

中堂字畫下是一條香案和一張太師椅。太師椅下方是兩排木椅茶几。

木椅后是一排花架，花架上面擺放著鐘鼎古玩和盆景。整個屋子布置的十分雅緻，溫馨。

潘文卿讓鄭乾坐在客座那側的位子，然後去後院稟報。

不一會，從後門走進來五人。

他們看到鄭乾，面色冷峻，只是在潘文卿的介紹下，略一點頭，便從他身邊走過，坐到主座那側。

最後.進來的是一個老者，鬍子黑白夾雜，臉龐方正，相貌清癯，一身灰袍整潔樸素，頷下三綹清髯飄拂，氣質飄逸出塵，倒是有一番不俗的賣相。

鄭乾知道這就是正主，拱手拜見。

老者正是賈似道。他撫須看向鄭乾，伸手指向鄭乾身後的座位，自己也在首座坐下，然後語氣和藹地問起鄭乾本身的情況，家裡如何，淮南東路的差事有無不順暢，有沒有在仕途上進一步的想法。

鄭乾知道這是對方和自己熟絡的步驟，一套熱身拳法打完之後，才是見真章的時候，於是，陪著對方說起閑話來。

果然，當二人你一言我一語，聊了有些和諧之後，在賈似道之前走進來的五人中，一名藍衫文士適時插話進來，開始引入正題。

鄭乾記得潘文卿剛才的介紹，此人名叫廖瑩中，是賈似道的幕僚。

見廖瑩中說話，賈似道便不再講話。

他只是來坐鎮的，像個吉祥物擺在那裡，不介入具體事務談論。

鄭乾和廖瑩中交談幾句話，知道了賈似道喊自己起來的意圖。

對方是想讓自己以皇商的身份，替朝廷和北人做些生意，彌補朝廷的虧空。

朝廷現在有虧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