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同歲

再不是夢裡的徐徐清風，蕭裴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看了一眼手機，才剛過午夜一點。

一定是錯過了什麼，蕭裴側轉身體，再次閉上了眼睛。他試圖把這個夢再細細回憶一遍，找到那些被自己忽略的細節。

貨車的車廂里充滿了清新的山風，少年抬頭望向遠處的群山，白色的雪線並不是那麼筆直，模糊處，遊走著一個同樣白色的身影。

許是察覺到兒子的異樣，正在開車的父親偏頭望向了處於震驚之中的蕭裴。僅僅是一秒鐘的對視，然後父親就關上了車窗。

蕭裴似乎還從未這麼近距離的看過父親的眼睛，如同所有被生活磨去了情緒的中年人，便是在爺爺去世時，也僅僅是被紙錢的煙火熏得微微一眯的眼睛。

但是，父親是看見了的。

他們的對視儘管只有短短的一秒，但蕭裴那個略顯誇張的嘴形卻無比清晰地映入了父親的視線。

那時父親的臉上已有深深的紋路，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老了許多。可山裡人都這樣，誰也不會在意。甚至連最細微的紋路都沒有動一下，父親就轉過了頭。

蕭裴想要看一看父親轉頭之後的表情，但整個人都如同被定住一般，全沒有了夢裡旁觀者那般的上帝視角。

莫不是又做夢了？蕭裴趕緊睜開了眼睛，才發現天早已大亮。寢室里除了韓曉，其他人已不見蹤影。看來昨夜在思考時又不知不覺地睡著了，只是不知是在夢裡思考，還是又將那夢又作了一遍。

起身喝水，蕭裴覺得渾身僵地不行，竟是比跑了個三公里還要累人。

「昨晚去捉賊了么？」韓曉一邊吃著泡麵，一邊調侃著蕭裴：「看你那黑眼圈，別說還真有些我見猶憐。」

笑罵了幾句，蕭裴汲著拖鞋去了衛生間，昨天的背包還掛在那裡，沖完涼，他順手將它拿出來丟在了自己床上。

「他們哪兒去了？今天不是沒課么？」蕭裴一邊熟練地給自己泡著泡麵，一邊同韓曉搭話。

「今天學校里有招聘會，他們幾個去看看。」韓曉成績不錯，之前已經簽到了南市的一所市重點中學，所以他現在是無事一身輕，哪裡像蕭裴這麼焦頭爛額的。

「要不你也去看看？」將碗里最後一口湯喝光，韓曉試探性的問蕭裴。因為知道蕭裴的自尊心很強，所以他問得頗為小心。

敏感如蕭裴，如何聽不出韓曉話里的小心翼翼。其實最近的接連碰壁，早已讓他的傲氣所剩無幾。只是他現在腦子一片混亂，實在沒有這個狀態去參加招聘會。

「這不，」看出蕭裴這是要拒絕了，韓曉連忙插嘴：「小敏也要去，你就當是陪我去吧。」

小敏是韓曉的女朋友，在化學系，也是今年畢業。聽韓曉提起她，蕭裴突然有了一個主意。

「那行，我們一起去吧，待會兒見著小敏，我還要請他給我幫一個忙。」於是蕭裴三兩下解決了剩下的泡麵，套上一件衣服，將幾份簡歷裝進那個背包，就跟韓曉出門了。

今天沒出什麼太陽，確仍舊熱得緊。才出門幾分鐘，蕭裴就感到衣服已經被汗水打濕，緊緊的貼在了自己的後背上。

「這都什麼鬼天氣，」韓曉自然也好不到哪兒去，他邊走邊抱怨：「你說你們那兒夏天好過，要真一直這麼熱下去，要不今年夏天，你把我帶回家得了。」

此時，蕭裴滿腦子都是昨天的那個夢，根本沒有把韓曉的話聽進去。

父親既然看見了，那麼他那樣做，就是為了不讓我把那個字說出來嗎？

「嘿嘿嘿，你這是真沒睡醒還是怎麼著？」直至韓曉出言提醒，蕭裴才從夢遊的狀態中清醒過來。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走到了招聘會的門口。

「你還真是不在狀態，要不你在門口等我，我自己進去找小敏。」見蕭裴神色懨懨的，韓曉頗為擔心的說道。

「不用，到都到了，進去逛逛也好。」其實蕭裴是想快點找到小敏，此時，他愈發覺得昨天的夢，跟那個女人，那個兼職脫不了干係。

招聘會現場人山人海，因為沒有空調，竟是比外面還要悶熱許多。可能是因為人太多的原因，手機信號不好，他們兩個只得一個一個展台挨著找。

師大向來以盛產美女而出名，特別是夏天，美女們都穿著清涼。在以往，趁機打望是蕭裴的一大樂事。只是今天，他覺得這些美女突然礙眼的很，要在這奼紫嫣紅中找出姿色平平的小小敏，還真是一件費眼力的事情。

今日來參加招聘會的除了師大的學生還有南市的其他幾所高校。可能是術業有專攻吧，各個學校的學生氣質截然不同，根本不需要仔細詢問出處，隨便看上一眼便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將展台挨個兒找了一半，仍舊不見小敏的蹤影。蕭裴熱的有些氣悶，便隨便找了堵牆壁靠著休息。好在牆壁還有些涼意，如果不是怕被周圍人看成怪物，他都直想把昏昏沉沉的腦袋在上面狠狠撞上幾下。

「快看看這是誰？」冷不丁的，蕭裴耳邊突然冒出一個聲音，這聲音聽著耳熟，轉頭一看，居然是劉小文和周宇。

「你們怎麼在這兒？」蕭裴實在有些驚訝，昨天晚上可是沒聽他們說要來參加招聘會的事兒。

「怎麼，這招聘會是你家開的呀？」劉小文依然牙尖嘴利，可能她只是想表現的俏皮一些，但蕭裴實在沒什麼興趣去配合。

有些尷尬的笑了一下，蕭裴才接著說道：「倒是不知道你們也是今年畢業。」

「可不，我跟小文同歲。跟你也該一樣大吧！」周宇也笑著接嘴。

一樣大。有那麼一個瞬間，蕭裴好像抓住了什麼關鍵問題。但這種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他終究沒抓住。

「呵呵。」乾笑兩聲，蕭裴莫名有些尷尬，於是他便祭出了韓曉：「都忘了介紹了，這是我朋友，一個寢室的。」

於是韓曉便很懵懂地跟兩人尬聊了起來，好在周宇是個自來熟，整個過程居然分外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