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湯婆子

第十二章:湯婆子

永壽宮,笙簫奏樂十六人合奏,一曲《忘憂》,試圖撫平床上之人的痛苦不適。

東方蓁睡的迷迷瞪瞪,煩躁的一抬手,外面的奏樂聲立即低緩了幾分。可身上還是不舒服,肚子里宛如住了兩個布庫大神,你一拳我一腳的打的她五臟六腑都痛。

隱隱約約有誰掀開帘子進來,送了個滾燙的湯婆子進來。撫慰在肚子上,兩個布庫大神一下子畏縮的不敢打架了,東方蓁眉頭稍稍舒展。

有一隻寬厚的手撫了撫她眉心,好半天才離開。

東方蓁睡夢漸沉,耳旁的奏樂聲越發小了。

白笑放下銅鉤合上帘子,示意外面的樂人可以退下了。

樂人們魚貫而出,熟練的退下,有次序的沒有發生出任何聲音。

白笑拿起針線,坐在一旁給三公主縫月事帶。鶯歌看到了一把奪過,氣憤地說:「不勞姐姐沾手了,這種私密的事還是我們幾個來做就好。」

白笑苦笑連連。她知道三公主身邊這幾個小宮女,都把她當東宮的走狗。

是,她是從東宮出來的。

可是太子對三公主可是沒壞心的啊。不知道為什麼,從三公主到小宮女,沒有一個人領太子的情。反倒針鋒相對。

白笑很奇怪。

太子疼愛三公主,宮中上下皆知。不說別的,單這個樂團,每天負責在三公主午睡時奏樂入眠,日常想聽曲了可以隨時叫來取樂。例銀一律都歸東宮開銷的。足以證明太子有多麼重視三公主。

可三公主從不感恩。見著太子殿下,也只是淡淡,屢屢耍滑頭。

太子是皇后之子,嫡長賢佔全,朝堂無儲君之爭。

朝廷內外,人人都巴著東宮,巴著太子殿下。只有蓁蓁公主……總是心懷鬼胎,嘴甜心敷衍。從來不和太子一條心。

白笑嘆了口氣,望著三公主稚嫩的睡顏,很是心痛。

太子殷勤小意,如此厚愛於她,她卻不知珍惜。真是個不惜福的。

東方蓁醒來,發現自己肚子被捂著湯婆子。她快樂的打了個滾,小腹還是脹脹的,痛的厲害。她想起什麼,掀開帘子叫人,卻發現只有白笑在。

東方蓁只好問白笑:「我怎麼回來的?父皇呢?」

白笑連忙放下手中的針線,倒了杯熱水給三公主。上前恭敬道:「公主,窺探帝蹤的事以後可不要再做了。」

方才殷殷勸了一句,不待三公主翻白眼,又連忙道:「是太子殿下送您回來的。」

哦,太子啊。

東方蓁暈倒前確實看到他了。

白笑后怕地道:「您被抱回來時,兩腿血淋淋的。身下全是鮮血,奴婢還以為你被打出了好歹,今後再也不能跳舞了。這世界豈不是少了件瑰寶!」

白笑無比痛心又揪心的攥著領口,長鬆一口氣道:「萬幸萬幸,您只是月事來了,初潮洶湧。救了公主一命。」

東方蓁對這些都不以為意,彷彿沒有聽進耳朵里去,只關心一件事:「父皇有沒有心軟,律兒放了沒有?皇上現在在哪裡?」

白笑一時語凝,看著三公主說不出話來。

「公主!」白笑言不由衷道:「三公主息怒。奴婢是真心為你好。……麗妃娘娘名聲素來不潔,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被傳出『淫-亂-宮-闈』。公主救母心切,本無過錯。可……可你也得念念太子對您疼惜之情啊!」

白笑語氣微頓,底氣越發足了。

她斬釘截鐵道:「麗妃娘娘雖然是您的生身母親,可自打你落地,兩次入冷宮。若非太子殿下照拂您,照顧你。您如何能長到這般亭亭玉立的年歲。手足之情,何嘗不比母女情深?」

白笑情真意切,一席話說的東方蓁都快掉眼淚了。

東方蓁心意已決,支著腮幫子看著白笑,黑曜石眼睛如寶石般滴溜溜轉。

白笑被看的後背發毛,不由得倒退一步,低聲道:「公主莫要為難奴婢。奴婢奉太子旨意照顧公主。自然一心一意盼著公主好。」

東方蓁嘆氣的想,可憐白笑待太子哥哥的心意這樣好。只可惜沒有長一雙火眼金睛,看清東方衍是個腹里黑的人。

東方蓁淡淡一笑,太子疼她?

是了,全皇宮有誰敢質疑太子對三公主的恩情和照拂。那一定是沒良心的白眼狼。

東方蓁作為當事人之人,自然不能被人蓋戳是比白眼狼還不如的小禽獸。

小-禽-獸東方蓁垂頭喪腦的嘆了口氣,軟濡地抱著白笑胳膊。「白笑姐姐,我只是想爹爹了。」

東方蓁可憐兮兮的,「人有五倫五常,生下來就想享受父母天倫。手足之情固然可貴,可貴為公主也想要爹娘的疼愛寵惜。」

「這次母妃深陷囫圇,我什麼也不知道,自然也無從求情。我只是想去找父皇說說話,見見弟弟。」東方蓁倩麗的眸子垂下悲憐,「白笑姐姐,我不是只有太子一個哥哥。」

東方蓁嚶嚶道:「律兒才四歲,他才是我的親弟弟。你和我說長兄如父,讓我不要辜負太子哥哥對我的疼惜。可民間還有一句話叫長姐如母。我是四皇子在宮裡唯一的親姐姐。母親不在,我自然得擔起照顧他的責任。」

「這……」白笑顯得有些意動。

東方蓁伶俐地煽風點火,小聲哭腔道:「白笑姐姐莫不是忘了我小時候吃的苦?當年若不是有太子照拂我,只怕這宮裡早就多了抹遊魂。小律今年才四歲,我當初六歲都沒咽下的苦。如今讓他怎麼吃。你就忍心?」

白笑越發顯得理虧意動了。

「你既然知道孤會照拂你,又何必擔心孤不會照顧你弟弟?」殿內突然多了一道年輕男聲,十分清朗。

太子硃色蟒袖面如冠玉,他大步走來眼睛中滿是譴責。「東方蓁,孤平日里給你說的話,你權當耳旁風是不是?」

東方蓁從善如流,做低頭認錯狀。「太子哥哥,我錯了。」

東方衍臉色鐵青,沒有絲毫緩和之色!

東方蓁只好繼續放低姿態,升級認錯:「太子哥哥,蓁蓁知錯了。蓁蓁下次再也不敢了。」怯怯一抬臉。蓮嫩臉龐蒼白懼怕。

太子臉色微霽,放柔口氣道:「罷了,你從來都不曾把孤的話放在心上。孤,何必跟你置氣。簡直自取其辱。」

白笑搬了個綉凳放在東方蓁床前,空氣中熏香隱隱摻雜著血腥味。

太子吩咐人去熬一碗烏雞湯,東方蓁立即瞪大眼睛滿臉寫著抗拒,一副你別過來的驚恐樣子。

東方衍視若無睹,瞪回去。他問東方蓁,「前幾日你又去看你母妃了?」

東方蓁撇撇嘴,心裡發作道,我待我母妃親近又如何。你自己沒母妃,瞧著誰和母妃親近都看不慣。

好好個太子,怎麼就這麼心理變態呢。

念在尊貴的太子殿下年幼喪母,東方蓁姑且遷就他的敏感,嘆氣道:「是啊。我是律兒的姐姐,縱然勢單力薄,言語卑微,總要幫他一幫。」

「你倒是長大了,有姐姐的樣子了。」太子微微露出點笑意,好像有點心慰又有點感慨似的。

說完,還是補了句,「冷宮那地方你少去。離麗妃遠一點罷。」

又來了。

東方蓁冷冷的別開臉。

*

烏雞湯很快端來了,肉香四溢。東方蓁捂著鼻子把頭蒙在被子里,「不喝不喝!打死都不喝。」

東方蓁痛苦的直打滾,淚眼汪汪的看著太子問,「哥哥忘了你小時候喝-奶的苦了?」

太子吹涼雞湯,淡淡道:「我喝不得奶,你能喝雞湯。」

東方蓁肅然道:「太子殿下這就有所不知了。您喝-奶是腹絞痛,我吃肉是心絞痛。我委實受不了這個,那股腥氣從喉嚨灌下去都想吐。」

太子知道她沒這麼矯情,冷冷退步道:「只喝湯。」東方蓁只是咽肉的時候會吐罷了,而且只限肥腥。只喝湯,她是咽的下去的。

肥肉無論切丁有多細,肉眼看不到,喉嚨都會反射乾嘔。

東方蓁皺著臉道:「哥哥,我胃痛。」她蜷縮起來,捂著陣陣腹痛,假裝胃痛。

太子東方衍如被針刺了一般,垂眸半晌伸手捂了捂,「病根又犯了嗎?」他聲音聽起來有些隱綳。半晌才放下雞湯,「罷了。白笑,傳劉太醫過來。」

東方蓁一聽要傳太醫,眼睛一轉。立即可憐巴巴的拉住東方衍的手,翻過身道:「哥哥,我胃又不痛了。」

「不疼了,就喝雞湯。」

太子端來白瓷小碗,徐徐吹了一口。

東方蓁迫於淫-威之下,心不甘情不願用完一小碗。

雖然這個烏雞湯喝得東方蓁每一口都想吐,但東方蓁不得不承認,這個烏雞湯還真有效,喝下去沒多大一會兒,腹部絞痛就好多了。

東方衍用熱帕子擦了擦手,淡淡道:「女孩子來初葵是大事,中午孤會給你派個嬤嬤。你有什麼難言啟齒,專門問她。」

東方蓁道:「我有娘。」

「東!方!蓁!」

太子眉眼銳利,隱忍的壓了壓情緒。東方衍開口問:「還記得你答應了孤什麼?」

原來那不是夢啊。

東方蓁表情肅然一變,東方蓁垂首道:「記得。」

「蓁蓁,不敢忘。」

*

春色花園,籠罩在茜色小臉上。太子抱起暈厥的三公主。

東方蓁頭靠在東方衍懷裡半埋著。一句對不起梗在喉嚨里,宛如卡了塊肥肉,不吐不快。

「哥……」東方蓁剛說了一個字。

太子冷漠道:「別說話。」

□□的,御花園太陽極好。他突然停下,道:「東方蓁,孤同你做個交易,如何?」

東方衍一字一句,問的極為認真。這位東宮儲君,第一次在六閣之外用了商量的口吻。

東方蓁大概猜到他要說什麼了,撐著半暈半厥的腦袋,閉著眼睛難過了一會兒。「恩,你說。」

「蓁蓁,孤把你弟弟救出來。從今往後,你不許再見麗妃了。如何?」

連著兩聲如何敲在東方蓁心裡。

東方蓁知道,這是太子哥哥最後的底線了。她閉著眼睛,「太子哥哥,你想皇後娘娘嗎。」

「午夜夢回,你想沒有想過娘親?」

不待東方衍說話,蓁蓁道:「我想過。每天每天都想,白天黑夜都想。」

太子東方衍道:「這是交易。你答不答應?」他沒有絲毫通融,冷漠絕情的東宮太子臂彎發冷。

東方蓁靠在他懷裡,只覺渾身發抖。她思考了一會兒,啞聲道:「好。」她軟軟道:「願太子哥哥言出必行。待弟弟出來,我再也不見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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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九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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