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白笑

第十一章:白笑

清晨,破曙的晨光照在黃色琉璃瓦上。歇山亭頂的御花園內,坐著一位妙齡少女。

東方蓁提著茶壺,纖纖玉手被紫砂壺襯的越發白皙晶瑩。

東方蓁溫溫吞吞的喝著水,慢騰騰的分著茶。一上午過去了,大好的晨景春光浪費了十成十。

無需聞茶香,看著這茶景便覺這是人間極品。

「三公主,我們回去吧。」白笑焦急的不得了。

自打白笑上次又去了東宮,白笑連黃鸝和鶯歌都得罪了。

黃鸝鶯歌厭惡白笑事事都要去東宮通報一聲。好像打著一張『我是為了公主好』『為了給公主瞧病請大夫』的旗號,做什麼背叛的舉動都是應當。

白笑生生被黃鸝鶯歌排擠在外,足足有半個月沒見到東方蓁。

聽說四皇子在被抱到永壽宮第三天就送回冷宮了。四皇子剛剛睜眼,抓著三公主的手苦苦哀求,「姐姐,我要你。律兒想和姐姐在一起。」

白笑沒見到三公主那時的模樣。只聽宮人們說,東方蓁跪的筆直領旨,神色沒有絲毫不舍。

麗妃為此在冷宮痛罵東方蓁。說白求她了!

三公主一連幾日都沒有任何異樣,今日卻突然叫她來伺候。黃鸝鶯歌也不見任何阻攔。

白笑心裡一緊,知道三公主這是要把她拴在眼皮子底下了。

太子說,讓她盯著三公主。三公主這幾日必然會找夏主求情,若有異動立即通知他。

三公主守株待兔,算是異動吧?

白笑急的團團轉!不能這麼下去,必須通知太子殿下。

白笑給三公主跪下道:「公主,奴婢求您了。我們回去吧。」

「不要,我要在這裡賞景喝茶。」東方蓁笑著拒絕白笑的提議。

東方蓁星眸燦爛,嘴角翹起愉悅的弧度,若梨花見春。

白笑被感染笑意,跟著低下頭。但她很快收斂住笑容,換了個方式,詢問三公主的意見。「奴婢去給公主取件披帛?」

東方蓁似笑非笑睨了她一眼,漠然道:「你哪裡也不許去。」

白笑看著三公主冰涼譏諷的模樣,心裡一涼。

鶯歌提著裙角從御花園跑過來。「三公主,三公主。我打聽到了,夏主現在在牡丹園賞花呢。」

東方蓁喜不自勝,茶杯一頓,立即起身。「我們走。」

白笑撲通跪下,哀聲哭求道:「三公主,麗妃娘娘是因為淫-亂-后-宮被禁足待察的。夏主已經下令不許任何人為她求情。你怎麼不長記性!您再這樣,我可要去告訴太子殿下了。」

東方蓁腳步一頓,臉上甜意微收。有些涼薄道:「白笑姐姐架子好生大。」

白笑道:「奴婢是為了你好啊。三公主,你不能去啊!」

東方蓁側頭,笑著對鶯歌道:「你瞧,將我拘的這樣緊,親姐姐也不過如此操心。不曉得還以為二姐來了呢。」

鶯歌是東方蓁從司樂署救出來的,和白笑這種半路認主,從東宮撥過來的人不一樣。

鶯歌一心一意和三公主站在同一個戰壕里。

聞言,鶯歌立即配合搭腔:「就是。白笑姑姑不虧是東宮出來的,和二公主的氣派也不相上下。如今,連公主都拘得。」

白笑撲通跪下,「奴婢惶恐!豈敢和二公主比肩……奴,奴婢,不敢拘束三公主。」

白笑還要說什麼。東方蓁道:「跪下。」

白笑依言而跪。

「兩個時辰不許起來。」

白笑表情咽了個苦瓜一般,一點也笑不出來。眼睜睜的看著東方蓁帶著鶯歌揚長而去。

*

牡丹園,春色風光半遮半擋著黃色龍袍的夏主。

夏主今年四十七歲,正是中年健壯的時候。他勤政愛民,閑暇娛樂都是和小嬪妃一起渡過的。

遠遠的見人來了,杜美人立即從夏主膝蓋上起來。「喲,三公主怎麼來了。」她好不容易使手段見到了夏主,這個三公主怎麼陰魂不散。

東方蓁不予理會,徑直對著父皇跪下道:「蓁蓁叩見父皇。」

夏主聖壽剛過,那日的情景在歷歷在目。他顏悅色道:「蓁蓁來了。」

夏主推開杜美人,上前拉著東方蓁的手,和藹的問:「蓁蓁今日怎麼跑來找父皇了?瞧你,跑的滿臉是汗。」他滿臉慈父溫柔。

東方蓁溫柔笑道:「爹爹。『獲嘉日』你曾說,賞我個恩旨。蓁蓁不懂事,提前跑回去換了衣裳……」

夏主哈哈大笑,點著東方蓁鼻子,滿臉疼愛道:「你這小丫頭,還好意思說。寡人在位三十餘年,你是頭一個敢在寡人聖壽上半道離席的人。」

「你太子哥哥都不敢這麼做。」

夏主指著東方蓁大笑著搖頭。

東方蓁笑著稱是,話鋒一轉,開門見山道:「父皇,蓁蓁想替弟弟求個恩旨。律兒已經四歲了,已經到了開蒙的年紀。女兒想接律兒出來讀書。」

東方蓁這句話在心中醞釀很久了。

她早就決定好,不提任何事。只說東方律年紀到了,要開蒙。只要夏主同意弟弟出來讀書。接下來吃在哪,住在哪都是順理成章的了。

「混賬東西!」夏主勃然大怒,一把甩開東方蓁。

「誰准你提他的!」他抓起手旁的茶碗就砸在東方蓁頭上。

啪,一聲碎響。東方蓁閉著眼睛顫抖著,額頭被巴掌大的茶盅砸出血絲,茶碗掉在她腳下被摔碎。

溫燙的茶湯潑了東方蓁一臉。她頭髮衣服全濕了,到處被黏著茶葉梗子。料梢春風,過地冷風一刮。東方蓁渾身哆嗦。

「跪下!」

東方蓁依言跪下。

東方紹一步步逼近,帝王赤目怒火,咆哮道:「寡人說過多少次了?祖煊查四皇子身世之前,宮中不許提起麗妃!不許提起四皇子!不準為他們母子求情。違者斬立決!」

夏主龍威盡顯,居高臨下的問東方蓁:「怎麼,你是寡人的公主,覺得寡人不捨得絞死你,是嗎?」

東方蓁跪的筆直凌肅,嬌嫩白皙膝蓋下壓著一片茶碗碎片。

碎瓷片剜心,刮的肉生疼。

夏主看見她就不耐煩,甩臉道:「你母親不是第一次這麼浪蕩了!趁現在寡人還沒有發火,趕快滾。寡人不想見到你!」

東方蓁咚咚咚磕了三個響亮的響頭,額頭紫腫一片,淚聲道:「母親淫-亂-宮-闈犯下大錯,蓁蓁無話可說。」

「宮中處處勾心,處處算計,真相如何。蓁蓁也不敢說。如今祖大人一切尚在調查,蓁蓁不為母親求情。只求父皇能讓女兒親手撫養四歲的弟弟。」

不顧帝王怒火滔天,東方蓁聲音清甜,不疾不徐道:「女兒無意為母妃求情,只是心疼弟弟。宮中辛密甚多,父皇是帝王,看的比女兒更多。」

「如今夏王宮中只有太子哥哥和四皇子兩位皇子。四皇子是不是孽種,女兒不知。母妃是不是背叛父皇,女兒不知。可女兒知道,事情一日未查清。律兒就有可能是女兒的弟弟,父親的皇子。」

她倔強又漂亮,如昭陽殿里的驕陽。像極了麗妃。

夏主東方紹臉上青筋猙獰,額角突突的跳,「東方蓁你有什麼資格教養那個畜生。你是寡人的公主沒錯,那個畜生是誰的野種還不知道呢!」

「寡人體恤你,憐惜你,想著你身上流著寡人的一半血,才沒有把你們母子三人一起下進詔獄!你仗著寡人寵你,就這麼肆無忌憚?」

「東方蓁,你還不退下?!!」

東方蓁覺得她應該撿起『審時度勢』這個技能了。

管球弟弟,不死道友死貧道。他受苦是小,自己挨罰事大啊!

她皺著雪白小臉,覺得自己真是個勇士。

東方蓁頂著杜美人一臉『你腦殼有包,包還非常大的眼神』淡定地不為所動,跪的越發筆直了。

唉,下次吧。

晶瑩的淚,含在淚框里閃爍。

東方蓁道:「父皇,您已經冤枉過母親四年,律兒在道觀里長大。如今方出來不到三個月,母親又再陷囫圇。」

「這件事真相如何,只有祖大人能查明。」

「可女兒想,這件事只要有一線可能。女兒還是想讓他在該開蒙的年紀開蒙,該讀書的年紀讀書。」

其實這世上還是需要有些傻-逼-的。

東方蓁覺得這夏王宮裡聰明人太多了。偶爾她來客串下這個『傻-逼』,挨挨打受受罰,有助於增長智力。

聰明留給下一次吧。下次遇見這種腦殼長包的事就不會往前沖了。

東方蓁下定決心,仰臉無辜望著父親,笑容純潔令人心軟。

「寡人說的話你聽不懂嗎?!」夏主滔天震怒,怒扇了東方蓁一耳光。

東方蓁極為艱難的拱著足背。借著足尖的壓力分散膝蓋。

破瓷颳了皮肉不礙事,若是傷著了骨頭,她哭都沒地哭去。

怎麼辦……她好像,無能為力了。

東方蓁垂頭喪氣。男人對綠帽子真的十分忌諱啊。堂堂夏主,一國帝王,更是震怒。

東方紹厲聲道:「東方蓁你太放肆了!寡人告訴你。寡人,有三個公主。不缺你一個!」他指著東方蓁,拖下去打一百大板的話梗在喉嚨里。

女兒笑顏純凈,蓮龐奶嫩而純真。

她燦爛又無辜。彷彿不知道她現在有多麼生氣似的。

東方紹狠了狠心,下令道:「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兩個太監托起東方蓁左右胳膊,扔到長條凳上,一左一右打起板子。

東方蓁疼的渾身哆嗦,感覺自己像是被仍在油鍋里炸的滋哇亂叫的葷豆腐。

不一會兒全身都油煎火熱的,啪啪啪脆響幾聲,就到了皮開肉綻的階段。

東方蓁疼的直敲腦袋,恨不得當場敲出三個包來,讓自己下次別犯蠢。

杜美人心驚膽戰的看著這位皇家公主。心裡莫名複雜,金枝玉葉的嬌公主,竟然一聲饒也不求。

明明皇上剛才只是看著她的笑臉就心軟了,只要三公主撒個嬌,求個情。掉幾滴眼淚,說句知錯了,皇上肯定就喊停了。

畢竟是皇家公主,皇上的女兒。

夏主子嗣單薄,這麼多年只有三女兩子。初初登基的時候夏王宮九年無子,對子嗣最為看重。這公主,嘴巴那麼伶俐。嘴怎麼就那麼硬,一句求饒服軟的話都不會說?

啪,啪,啪。悶棍打在肉上的聲響,一棍接一棍。

杜美人看見長凳上溢出來的鮮血,不忍的別開臉。

天色彷彿昏暗下來。

東方蓁迷迷瞪瞪看著周圍逐漸消失的景色,周圍所有的風月物景都變得緩慢。她看見草木春綠,梨蕊嫩芽綻放在春枝頭上。

啾啾棲鳥過,牡丹園拐角的迴廊處,太子東方衍大步而來。他身穿玄青袞衣九章,凌厲面龐神色淡漠。

太陽照在織火雙袖銀線暗紋日月,煜煜龍紋瞬間膨大。

東方蓁眼前一黑。只剩炙熱孤日刺眼,和陽光下龍文篆刻的金色輪廓。

好像,有人說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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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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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九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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