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五章願山海可平

「過去的已經過去，不要再糾結了。」宜瑾看着他說。

宋朝看着她不說話。

過了一會兒，宋晚予和宋思嶼進來。

工作室里感覺一下子人滿了。

「媽。」宋晚予走過去，站在宜瑾旁邊。抬頭看了一眼宋思嶼，沒看宋朝。

「晚予。」宋朝親切地喊了一聲。

宋晚予低頭看了宜瑾一眼，沉默著。

中午吃飯的時候，宜瑾和宋晚予原本在醫院裏吃食堂的飯，宋朝硬是要請她們去外面吃飯。宜瑾架不住拉勸，和宋晚予一起去。

是醫院旁邊的一家餐廳，離醫院很近，宜瑾中午還要去醫院坐班。

刺啦一聲，暴雨如注，嘩啦啦的響個不停。

「你們現在在哪兒住？」宋朝主動開口。

「住在中森公寓。」

「我們最近在搬家，你那有沒有好的空地方？」意思不明而喻。

「這我不清楚，你可以找中介。」宜瑾淡淡地開口。

「這不是有熟人么，中介萬一被騙了……」

宋思嶼看了一眼宋朝，低頭吃飯。

宋晚予插不上話，就揮動着右手，將一勺一勺的飯往嘴裏塞，只見她腮幫子一鼓一鼓的掃著節拍，真是秀色可餐。

宋思嶼不露痕迹地笑了一下，很淺，淺的不易察覺。

吃着吃着宋朝就開始額頭流汗，他手不自覺的扶上胃那一塊，很疼，一開始只是淺淺的疼，慢慢地越來越疼。

疼得他臉上抑制不住地流汗，五官險些疼得錯開。

明明外面下着雨，雖說有些悶熱，但也不至於這麼多汗，而且室內也開了空調。

宋思嶼第一個發現了宋朝的不對勁。

「爸，你怎麼了。」他想會不會是他突然發病了？

「沒事。」

宜瑾看了他一眼，他的臉有些蒼白，嘴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發白。

「你怎麼了？」

宋晚予突然想到癌症，這是預兆嗎？她突然有些擔憂。

「他有癌症。」宋思嶼看着宜瑾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然後把視線轉向宋朝，把他扶起。

宜瑾愣在原地好一會，宋朝的嘴唇已經沒有血色了。

「感覺去醫院。」她立刻湊過來扶着他。

「不用，就是肚子有點疼，緩緩就好了。」

「一定要去醫院！」

宋朝看着她緊張的樣子笑了一下，「你不就是個醫生么？」

「還是紐百倫最盛名的醫生。」

她突然忘了，她就是醫生。

可是沒有設備，做不了全身檢查。

「多久的事了。」她一邊說一邊拉着他站起來往醫院走。

「沒多久，剛檢查出來有一個星期了。」宋朝抬起一個虛弱的笑容。

……

「你...不用擔心，還是前期，還有機會治好。」宋思嶼對着宜瑾說到，他們坐在外面的長凳上，手術室里的燈一直在亮着。

「什麼時候的事？」

「一開始只是疼痛，後來有一次疼得暈過去，去醫院一看是胃癌。」

「……」

「媽，不用擔心。他...會沒事的。」宋晚予雙手扶住宜瑾的肩膀，安慰他去。

宋思嶼聽到「他」的時候看了一眼宋晚予。

「會的。」

宜瑾想到以前，年輕的他們如雲影掠過，在那個再也不來的過去，印象中的面容極淺極淡。

歲月不饒人。

宜瑾陷入了回憶，手術室里的燈突然暗了下來。

她站起來看向來的醫生。

「宜醫生，病人目前只是胃疼流虛汗，其他的沒什麼發病的地方，只是……」他看了一眼宜瑾，相必她也明白。

胃癌。

「早期癌症的話，相對預後會比較好，如果及時治療處理的話，有的是可以治好的，無瘤狀態可以維持很長時間甚至終生。」

「一般早期的胃癌，發現早，進行手術切除治療，生存期是比較好的，生存狀態也比較好，有的可能不會複發和轉移。不過有些癌症惡性程度很高，即使是早期切除了，仍會複發轉移，無法治癒。這個只能說早期的話預后相對好，但不是百分之百治癒。」

他作為一名醫生，也只能說這麼多，說到現在是他作為一名醫生的職責。

「不過不用擔心，會治好的。」他又開口補充了一句。看宜瑾臉色不好，想必這是她認識的人或朋友。

「知道了。」

「你先下去吧。」

醫生朝她點點頭，離開。

宜瑾站在外面站了一會，還是決定進去去看看他。宋晚予本來想跟着宜瑾一起，被宋思嶼拉着。

她回頭，看了一眼他。

這個和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

宜瑾坐在他的床邊，時間在彈指間散沫，捉不住時光豪不留情的越出手指的縫隙。

宋朝已經睜開眼睛。

「不用擔心，我沒事。」

「……」

「...住院吧」

「能回家住嗎？」

「是你來救我么？如果能天天見到你，我願意天天住院。」

「……」

「我會陪你治病到病好的那一天。」

「那這生病也挺好的，沒想過是你給我治療。」他又開始笑。

「別瞎說，不吉利。」病一定會好的。

……手術室外。

「你會認他么？」

「你想我認么？」

宋思嶼罕見地被問住了，他問自己，你想宋晚予做你的妹妹么？

「你想么？」他把問題拋給她，他有些回答不出來。

「我不知道。」

巧了，和他一樣。

那就不要回答了。

事情的大致就是這樣，宋晚予簡潔地和沈子衍說了一下情況。

沈子衍摸了摸她的臉。

「宋伯父的病好了嗎？」

「已經做過手術了，很成功，但是身體不太好了。」

「下次帶我一起去看看。」

「怎麼？」

「醜女婿總要見公婆的啊。」

宋晚予沒忍住笑了出來，沈子衍一本正經說自己丑的樣子真的是……他才不醜呢。

「我不是還沒答應要去外面住嗎？你怎麼房子就找好了？」

「你不想嗎？」

「可以倒是可以，但是感覺沒必要。」

「那可太有必要了……」他高深莫測地說。

他們回到學校，沈子衍給她送到宿舍樓下。

宋晚予給他打過招呼，甜甜地說了聲「再見」後轉身上樓，被沈子衍拉着。

宋晚予不解。

眸若星辰的眼神盯着她，裏面的情緒幽深不明。他不說話，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

宋晚予一下哽住了。

他突然說：「我好想你。」

「在一起也想？」

「在一起也想。」

他看了她一會，靠近的風吹起少年柔軟的髮絲，頭漸漸地向她靠近，慢慢低下。

少年修長高大的身影在一步步靠近，意識到等會可能會發生什麼，她突然急着喊了一聲：「等等……」

「等什麼？」

「等...等...一分鐘。」

他笑出聲，宋晚予的心跳的有些快，心臟仿若因迷失方向而跌頭亂撞的小鹿，「撲通撲通」地響個不停。

那一刻，他微微彎腰，陽光彷彿都被他的笑容收斂再一起釋放，耀眼而美好。

「五十九，五十八，五十七，五十六，五十五……」

為什麼要數啊？

身體瞬間被束縛進一個有力的懷抱，末盡的語言突然淹沒在情意濃濃地吻里。肌膚相觸有一種五彩繽紛的溫馨，像是發現生活中最親密最美妙的東西。

哎，不是，還沒到一分鐘呢？

……

他的血液要燃燒她的血管。

過了好一會，風都開始靜悄悄的了。他們分開，額頭相互低着，享受這完美境界帶來的令人顫慄的驚喜。

兩人呼吸都有些急促。

「我要上去了。」她有些磕磕絆絆地開口。

「過幾天國慶節放假和我一起回家吧。」

「家？」

「媽媽很想你。」

「好。」

……

「我真的要走了...」

「上去吧。」他笑起來眼角眉梢都是肆意跌宕的張揚。

宋晚予上樓，轉身沈子衍還站在那看着他，她忽然有了個想法。

她立馬衝下來跑到他身邊，親了一下他的嘴角，又迅速地跑上樓，看不見背影了。

沈子衍摸了摸嘴角，笑意橫生。

過道對面的宿舍樓下，站了一個人，隔了二十米的距離。

宋思嶼看到眼前發生的一切，忽地有些捉摸不透。

在心裏嘆了一口氣，眼裏閃過一絲痛楚。站在那站了好一會，都沒有回過神來的樣子。

旁邊有路過的女生見到他站在那，眼裏都閃過一絲驚艷，幾個女生相互推促着對方，就是沒人敢上去搭話。

他太冷漠了，讓人無端生出距離感，彷彿天生就是要一個人似的。

有一個女生膽大，想向前要聯繫方式，但是等走到還剩離他幾米時，突然就不敢向前了。心裏打了退堂鼓，有些膽顫，不敢上去要了，磨蹭了一會最後還是走開了。

宋思嶼站了許久，離開了學校。

他發了短訊給宋晚予，只有簡短的三個字：我走了。

宋晚予一看就明白了，他是要離開這了，回國外去。

她想了想，打了個電話給他。

「你明天的票嗎？」

「嗯。」

「替我向媽媽和爸問好，你也是。」

「好。」

「以後想過來看我可以隨時來找我，我要是有時間就回去看你們。」

「好。」

「你還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嗎？」

「你什麼時候有時間？」

「寒暑假吧？長假也就只有這兩個了…再看看吧，我也不知道。」她漫不經心地說。

他喉嚨中輕微的發出一聲「嗯」。

他還想問問的，是不是她一個人回來？但是以後總歸不可能一直是的。

「再見。」

「再見，一路小心。」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