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06

明知故問所帶的嘲諷意味往往較聲色俱厲的質問，傷害性更強，侮辱性更大。

被親吻帶來的熱意驟然消退，舒悅窈感覺渾身的血都跟著冷下來，她很想開口問問聞落行。

是否自己兩次的表白，在他看來只是小孩子不懂事，和他開的巨大玩笑。

是否連錢夾里的照片，聞落行都覺得不過是昨天下午收拾東西時候隨手夾上去，以表金絲雀衷心的？

是否現在給到自己的所有，都是他基於可憐年少玩伴忽然家道中落的基礎上隨手給的優待。

胸膛急劇起伏，怒氣翻湧沖向四肢百骸，舒悅窈仍舊坐在聞落行懷裡沒有動，搭在他肩后的那隻手，五指攥緊又再鬆開。

聞落行風輕雲淡地點了支煙，指間夾著，吐出的煙霧有些許拂在舒悅窈臉上。

他舉手投足間的光影游弋在紅木桌面上，舒悅窈別開來，眯著眼睛超後面看，她看光柱里翩躚起舞的塵埃，反覆安撫自己后，才能嗤笑著作答，「是啊，我是真的很喜歡你，不然為什麼現在人還會在你懷裡？」

「我以為還有部分因素，是你現在無枝可依。」聞落行輕笑了聲，戲謔講，「畢竟養你很費錢，現在除了我以外，沒誰會再心甘情願的養著你了。」

舒悅窈聽明白聞落行這話的意思了，如果忽略到她詭異的家庭關係的話，那聞落行說的很對。

大家在同一個圈子裡長大，「門當戶對、商業聯姻」是懸在頭頂的八字箴言。

灰姑娘嫁入豪門的故事少之又少，落地鳳凰可還趕不上灰姑娘呢。

你要非問為什麼？大概就是灰姑娘可能會擁有吃苦耐勞、善解人意等優秀品質，有一定工作能力，起碼離開王子還有獨立生存能力；而落地鳳凰不光嬌生慣養長大，生存能力為負，煎雞蛋炸廚房第一，還脾氣多半不太好，沒事就喜歡把琳琅器物砸來聽個響聲。

誰會沒事花大價錢給自己養個真祖宗回家供著呢？

舒悅窈見過圈子裡很多對情侶，單要總結，大概就是總有某方面勢均力敵，有互相拉扯的餘地。

她反覆審視自己和聞落行這詭異的關係，自己都感覺到離譜。

單方面裝窮圖人家感情來了，結果人家半個字都沒相信過。

行，聞落行，牛逼就完了。

舒悅窈蹙眉，破罐破摔的講，「我有事想跟你說。」

「我也有事想跟你說。」聞落行掐掉煙，指尖抹開她打褶的眉心，認真講，「我包吃、包住、包你所有合理的、不合理的一切花銷，理論上講我這應該算包-養，但包-養這事違反了法律規定和公序良俗,是無效協議，不能讓你吃這個虧，很不合理。本來應該直接跟你來一份勞動合同，但你今年大四沒畢業，簽不了。」

「所以我為你準備了兩份，一份是雇傭合同，起始日寫今天，結束日寫你本科畢業那個月。另一份是勞動合同，從你畢業那天開始，入職我名下公司，職位是私人助理，五險一金、福利待遇隨你挑。」

聞落行捏住舒悅窈臉，微微發力，強迫她與自己對視，凝視少女漆黑的瞳孔，滿意地在裡面找到自己清晰的身影。

他咬耳，一字一頓的對舒悅窈說，「這份勞動合同的截止日期你要簽到一百年以後，否則違約金十八個億。既然你信誓旦旦的講喜歡我，那就永遠不要在離開我了。」

「聞落行。」舒悅窈揚聲喊他的名字，用力掙脫開聞落行的束縛，轉身踮腳坐在書桌上。

人長得特別乖，連生氣時也只有眼尾泛著薄紅，黑髮順著激烈的動作滑落下來，被舒悅窈隨便挽到耳後，她居高臨下的看聞落行，像是生平第一次見到這個人那般。

聞落行玩味的看她，冷聲陰鷙問，「你是想跟我說，我們上過床以後，才發現我讓你感到害怕？舒悅窈，你不覺得自己發現的太晚了嗎？」

「我沒有在害怕。」舒悅窈自嘲一笑，「我只是想跟你確認幾件事情，你答好，我馬上按你要求籤下去，否則就算了吧聞落行，看在我今年多少歲就認識你多少年的份上，高抬貴手。」

聞落行不置可否，「你先說事，我再考慮抬不抬這個手。」

深秋雨後的陽光是最宜人的，多年前舒悅窈總會在挑選雨後初晴的日子裡拉著聞落行去操場溜達。

那時候聞落行總走在她同一側，是左側、還是右側來著？

竟已憶不起。

舒悅窈淡淡開腔說自己的訴求，「我雖然道德觀念不太強，可到底還是有點兒的。現在你跟我都是單身，男歡-女愛，隨心所欲，這份協議我可以簽下來，你想要的年限、違約金我都可以答應你。但如果你中途愛上了誰，或者想要和哪家大小姐商業聯姻呢？」

聞落行掀眼皮，脊背後仰，癱坐在椅子上，姿態散漫。

舒悅窈不管這人聽進去多少，反正她得說完，且不說上趕子不是買賣，她跟這兒裝窮是因為喜歡聞落行，又不是為了唱首《一直很安靜》，成天上演三個人的電影，她必須沒有姓名的。

「我絕對不會給你當三、更不想礙到哪位正主的眼。」舒悅窈粲然一笑，「雇傭合同和勞務關係里都約束不了這個，所以你給我發個毒誓，如果你聞落行今後不論主客觀願意，對任何一位異性心動，都要無條件讓我離開。如果在這件事上騙我，那就天打雷劈。」

「嘖。」聞落行不咸不淡地說，「口口聲聲念著喜歡我，咒我天打雷轟的時候倒是乾脆。」

舒悅窈頷首，滿臉無辜，賣乖講，「是的呢，如果您願意再發狠點兒的誓，我也是不在乎的。」

聞落行保持著癱姿，平常的像是在討論今天晚飯吃什麼似得發毒誓，「我，聞落行，今後無論主觀上還是客觀上，對任何一個物種為人類的生物動心，都要答應讓舒悅窈無條件離開，並且補償她十八個億人民幣。如若在這件事上有任何欺瞞，哪怕是自知動心后差半分鐘通知她，就馬上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這樣舒心了嗎窈窈？」聞落行狹長的眼尾略揚，蘊著笑意，「你把性別卡太死了，萬一我要是喜歡上同性呢，你找誰？」

「可以。」舒悅窈沖他豎起大拇指，「嚴謹，真不愧是你。」

她低頭抄起桌上的鋼筆，翻開那兩份合同，舒悅窈甚至不去看內容、不確定時效日期，直接翻到最後那頁，即落筆簽下自己的名字。

愛人時簡直勇氣可嘉，你敢幹脆的對天起誓，我就敢賭上大幾年青春來入場造作。

對或者錯都先放放，今朝有酒今朝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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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聞落行要回公司處理事情，午飯是保姆阿姨上門來做的。

說來偏巧不巧，舒悅窈對這位阿姨印象深刻，阿姨姓氏特殊，姓逢，以前就是聞家的保姆阿姨，看著聞落行長大的，替換下來也看著舒悅窈長大。

在舒悅窈的眼裡，逢阿姨是個很好的人，性子溫柔、做飯好吃。小時候她嬉鬧摔倒弄髒了裙子，養母陸知身體不好，她怕家裡人心疼，就偷偷讓逢阿姨幫她處理污漬。

但她很清楚的記得，阿姨是因為偷竊被辭退的，事情鬧得特別大，警車都來了。

由不得舒悅窈相信與否，她為了逢阿姨離開大哭了一場，卻沒有任何立場去留下逢阿姨，從小家裡人就告訴她，管好你自己，不要慷他人之慨。

總之舒悅窈得有個小十年沒見過逢阿姨了，她只稍微又點兒錯愕，聞落行這種人居然也會動惻隱之心。

逢阿姨做的飯還是記憶里的味道，依然好吃，很合口味。

四菜一湯，開胃有梅漬小番茄，下飯有水煮牛肉、蟹粉豆腐，清口是素炒茼蒿。

舒悅窈沒發胖之前就不怎麼喜歡油脂豐厚的湯水，偏愛清淡口，胖過後更是對湯水類小心翼翼。

人起的太晚，沒提前說過想吃什麼，逢阿姨帶著食材上門，自由發揮，做了沒放粉絲的蘿蔔絲蝦湯。

聞落行是太不喜歡這口的，舒悅窈捧盆愣是喝了個水飽。

吃飽喝足，舒悅窈摸了摸肚子，想回屋躺著玩會兒手機再午睡，做個快樂小鹹魚。

人走到床邊，還沒來得及躺下，就被聞落行從后揪住了命運的后脖頸兒。

舒悅窈回眸，很講道理的說，「飯後不宜即時運動。」

「誰說讓你運動了？」聞落行摩-挲著她後頸睨她，恨鐵不成鋼的講，「你到底有沒有當金絲雀的自我修養？你老闆下午去上班，你就該陪著一起去上班，而不是在家午睡，懂嗎？」

「懂了。」舒悅窈絕望答，「我聽說過裝逼遭報應，沒想到我不看勞動合同，報應來的有這麼快。」

舒悅窈再三嘆息，在聞落行視線的全程監督下，找出件純白高領打底搭配香奈兒羽毛裙。

不是沒有掙扎反抗過，就是起義失敗，聞落行一本正經的表示，「你還有哪裡我沒碰過？只能碰不能看了？」

行，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三十二分鐘后，舒悅窈被安置在聞逸集團……正對面一層的咖啡廳里坐著。

聞落行走之前還特地囑咐過，要她就在半徑一公里範圍內活動，保持隨叫隨到狀態，隨時抽查。

行，真有他的，昨晚折騰了一宿，今天自己要上班，就讓別人也不能舒舒服服的，連個辦公室都不給人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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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窈（咆哮）：媽，媽你看他！

團：在看了在看了，女鵝你放心，聞狗肯定是我兒子里追老婆路最遠的一位...

陸知=窈窈親小姨=養母

勞務合同一定、一定、一定要一頁一頁看，不要學窈窈！

窈窈，給我做最合法的小金絲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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