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盡心思

用盡心思

玉芝見皇后滿臉的痛苦掙扎,心中也不禁泛起恨意——對寧婉的恨意。

在她看來,都是這個不安分的女人鬧的,皇后和太子之間的關係才突然間變得微妙,從前他們母子明明很好。

「都是寧婉這個女人不好,她明明都已經是罪臣之女了,您和先帝留她一命,還允許她入府伺候殿下,她就該感恩戴德,一輩子夾着尾巴,伺候好太子和太子妃。可她倒好,鬧的太子府雞犬不寧,每次見面都把太子氣的夠嗆,她怎麼敢?難不成她還想着做太子妃不成?」玉芝恨的牙痒痒,罕見的做出冒犯主子的事,將寧婉罵得一文不值。

皇后冷哼一聲,語氣里滿是失望,「寧婉作天作地也是我們太子殿下默許的,否則誰家的侍妾敢給夫君臉色看,何況她的夫君是太子。帝王身邊的女人討好丈夫,要麼是為了自己和家族的恩寵富貴,要麼是膽小惜命,要麼就是真心愛慕自己的丈夫,這三種情況寧婉哪個也不沾邊,她自然無所畏懼。」

玉芝鄙夷的接話道:「話說這個寧婉心可夠狠的,從前和咱們太子愛的死去活來,現在卻能恨的咬牙切齒。說到底寧家被滅門,是寧老賊自己做的惡,下旨的也是先帝,和太子有什麼關係,她有什麼資格恨太子,如果不是太子拚命相護,她早就死了。娘娘也不用着急,由着他們鬧下去好了,早晚有他們翻臉的那天。奴婢就沒見過有哪個男人能容忍自己的侍妾天天和自己往死里鬧,太子多驕傲的一個人啊,他能一直忍下去?寧婉不過就是吃准了太子念舊情,對她諸多謙讓,她才敢作天作地。可再多的舊情也禁不住這麼糟蹋,總有被耗光的那天,太子不會一輩子讓着她的。」

「你說的沒錯,感情都是越耗越少的,再深的感情都需要兩個人精心維護,如此方能長久,如果一方單方面消磨兩個人的感情,感情只會越來越稀薄,等到真正耗幹了也就是兩人反目的那天了。既然寧婉要作盡了自己與太子的感情和福氣,本宮便隔岸觀火,等著看她吃虧的那天。本宮就不信太子能毫無怨言、不求回報的愛她一輩子。」

皇后語氣冰冷,眼睛裏滿是戾氣。很快她又想到另一件事,眉頭再次蹙起,擔憂的說道:「當年是本宮挑唆先帝滅了寧家滿門,不然以先帝的意思,是要留寧家其他人一命的。本宮害怕這事被舊事重提,萬一寧婉知道了,在太子耳邊吹枕邊風,挑撥太子和本宮不合,那可就難辦了。」

「宮闈舊事,又涉及到先帝,哪兒那麼容易被翻出來。奴婢說句大不敬的話,萬一真的舊事重提,您就推到先帝身上,一口咬定是先帝臨時改了主意要滅門,與您不想干。沒有證據的事,不管是太子還是寧婉,都不敢將這麼大的事賴在您頭上。相信先帝若是泉下有知,也會同意這個做法,最重要的是能維持住您和太子之間的關係,後宮不能亂,江山更不能亂。」玉芝小聲出著主意。

皇后也覺得此言有理,點了點頭,苦笑道:「沒想到先帝走了,本宮還得利用他一次。不過本宮也是為了他的江山他的兒子,他不會怪罪的。」

玉芝眼睛轉了轉,湊到皇后耳邊,說道:「寧主兒不一定能活到知道真相的那天,您忘了太子妃答應過先帝什麼?」

皇后呼吸一屏,猛然想起之前陳惜顏的坦白——先帝臨終前曾短暫的蘇醒過,並以帝王之尊給陳惜顏留下最後的遺詔,他要陳惜顏殺了寧婉,以絕後患。

「你說的對,寧婉早晚得死,我們還是要儘早動手的好,以防夜長夢多。只是這件事到底事關寧婉的生死,必須謹慎,不能有任何的差池。等先帝下葬后本宮就會計劃此事,必須要在太子剛登基羽翼未豐之前動手,一旦他成為一個真正的帝王,這天底下就沒有任何一件事能瞞得住他了。」皇后決絕的說道,眼睛裏滿是鬥志和孤注一擲的勇氣。

玉芝遲疑着問道:「聽您的意思,您要替太子妃動手?」

「不然呢,讓那個丫頭自己來嗎?」皇后苦笑道,眼中滿是疼惜,「她那麼善良,手段也嫩著呢,怎麼下這個手?我們必須要做好最壞的打算,計算好一旦被太子發現該如何善後。本宮是先帝遺孀,是太子的嫡母又養了他十幾年,他就算再恨本宮也不敢明著翻臉。可顏兒不一樣,她只是皇后,萬一真的和太子鬧崩,夫妻二人形同陌路尚好,真要是逼的他廢后,本宮可就毀了顏兒一生。」

「您對太子妃真是用盡心思。」玉芝感慨道,「如果這次青主兒滑胎的事算在寧主兒身上就好了。」

皇后搖了搖頭,否決道:「本宮不是沒想過,根本行不通。如果涉及到寧婉身上,太子必定會徹查,到時候說不定會牽連出咱們來,得不償失。何況你看就連秦韶歆,都沒被追究,若真到了寧婉身上,只怕太子寧願堵住青泠的嘴,也不會讓此事泄露出去,咱們那位太子,心偏著呢。」

「是,還是您考慮周全。只不過這次沒能徹底拉下側妃,咱們倒沒什麼,只怕青主兒那邊會不依不饒,她搭上了自己的孩子卻沒能換來想要的結果,萬一被刺激的發了瘋胡亂攀扯,咱們會不會危險?」玉芝擔憂的問道。

「既然如此,就在太子告訴她這個結果之前,本宮先去安撫一下她吧,總要把事態給她分析清楚,她才會老實。走吧,趁著太子這會兒在休息。」皇後站起身來,玉芝急忙攙扶着她,主僕二人悄悄離了房間。

皇后和玉芝來到青泠的房間時,青泠正就著若兒的手喝葯,她還是很虛弱,臉色難看的很,身上出了不少的虛汗,但是因為在做小月子不能沐浴,只能任由汗黏在身上,靠的近一些就能聞到一股子酸味。

「妾身失儀了,還請娘娘見諒。」青泠想起身行禮卻虛弱的很,皇后免了她的禮,她只能恭敬的請罪。

「無妨,不過是一些虛禮,本宮沒那麼多講究,反倒是你的身子要緊。可憐的孩子,怎麼虛弱成這樣?哪裏不舒服要和太醫說,就是再珍貴的藥材,宮裏也出得起,沒什麼比你快點好起來更重要的了。」皇后客氣的安撫著。

青泠也不可能真的不知好歹,苦笑着謝恩道:「多謝娘娘關懷,太醫說妾身恢復的很好,不會傷了身子根本。只是妾身每每做噩夢,實在是痛苦極了。」說着,便落下淚來。

「心病難醫,你還是要自己想開些,既然已經如此,你再難過又有什麼用?不如快快振作起來,為自己的將來打算好,也不妄那孩子成全你一場。」皇后假惺惺的裝難過,語重心長的安撫。

玉芝走到床前,從若兒手中接過葯,親自喂青泠喝葯,語氣更是關懷備至,「青主兒可不能再哭了,月子裏哭是要壞了眼睛的,以後您就會見風流淚。您要放寬心趕緊好起來,身子好了才能再懷上皇嗣。」

「怎敢勞煩姑姑喂我吃藥。」青泠謹慎的說道,並沒有去喝玉芝手裏的葯,而是膽怯的看向了皇后。

皇后依舊笑的溫和,柔聲道:「她再有資歷也不過是奴才,你怎麼就不敢?就讓她伺候你一場吧,就當是在伺候我那可憐的小皇孫。」

說完,皇後用絲帕擦了擦眼角,也不知是真的在心疼自己的小孫子,還是在做戲。

得了皇后的首肯,青泠乖乖的由著玉芝喂葯。這一夜下來她一直鬧着不肯吃藥,倒是這會兒是玉芝喂的葯,她不敢不喝,反倒是痛痛快快的喝光了碗裏的葯。

若兒在旁邊看着,又悄悄的落下淚來,即是慶幸主子終於肯喝葯了,也是心疼主子的遭遇。

吃過葯,皇后沖着玉芝使了個眼色,玉芝明白主子的意思,拉上若兒二話不說就走人。

一看這個架勢青泠便知道皇後有話要說,她強打起精神,等待着皇后開口。

「太子昨晚回了趟太子府,是去見秦韶歆了,這會兒太子在休息,本宮就先替他走這一趟。」皇后開門見山的直接說道。

青泠一聽滿臉都是驚喜和狂熱的神色,她激動的雙手緊緊抓着身上的棉被,屏住呼吸,一字一字的問道:「殿下怎麼處置的秦韶歆,殺了她還是廢了她?」

皇后出奇的平靜,只是淡淡的說道:「都沒有,只是軟禁了她。而且太子的意思是,這事到此為此,不會再聲張。」

「為什麼?為什麼不殺了她?她害死我的孩子,她該償命……」青泠突然變得很激動,厲聲尖叫道。剛才還虛弱的奄奄一息的女人彷彿被注入了某種神秘的力量,讓她在瞬間就變得狂熱躁動,好像隨時都可能會撲上前去,手刃仇人。

話說到一半,當青泠看到皇后那張瞬間冷下來的臉時,宛如被打了一棍子,立即就安靜了下來,滿臉驚恐的看着皇后,怕的渾身發抖。

在她的心裏,已經徹底拿秦韶歆當殺人兇手了,所以她忽略了一個事實——秦韶歆是無辜被冤枉的,真正害死孩子的人是皇后,她當着皇后的面說殺了她孩子的人需要償命,那不是在詛咒皇后嗎?

青泠根本不敢再去看皇后的眼睛,低垂下腦袋,雙手用力的抓緊棉被,彷彿要生生將被子生生摳出一個洞。

皇后冷笑了一下,聲音嚴厲而帶有警告的意味,「你說的很對,秦韶歆害死了你的孩子,她應該償命。」

這句話就是在警告青泠要時刻記住了,謀害皇嗣的人是秦韶歆。

「是,都是秦韶歆的錯,秦韶歆是殺人兇手。」青泠馬上跟着重複了一遍,將「秦韶歆」這三個字說的尤為清晰。

皇后滿意的點了點頭,語氣也稍稍緩和了一些,「太子的意思是,不會繼續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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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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