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驅逐

第26章:驅逐

謝晏深上車,取下了口罩和帽子。

柏潤繼續將剛才彙報到一半的事情往下交代,這次山河村發生的坍塌事件,波及到了兩個小孩,一個輕傷,一個重傷,還在醫院裡搶救。

因為事發突然,再加上之前工人抗議有過預熱,引起了不少媒體關注,其中自然不乏有正義之士,想要挖掘真相。

這次的坍塌事件,正好就撞在了這些人的鏡頭下,事情發生後幾個小時,就有人在網上質疑山河村建築問題,材料問題等等。所有問題直指茂達,其中有一篇長文,標題就是三問茂達。

裡面的問題都尖銳無比,甚至還提到了茂達有意壟斷行業的惡劣行為。

短短几個小時,之前做的一切輿論引導,成了最致命的一把劍,直戳了茂達自己的心肺。

柏潤彙報完時下情況,「我第一時間聯繫了王勵,現在不能進行管控和刪帖,這樣只會讓茂達陷入更糟糕的境地。到時候政府部門,就會不得不出面,嚴格對待這件事。」

其實到了這一步,已經不得不出面了,柏潤已經接到了相關部門的電話,明天一早,要相關人員過去接受調查。

謝晏深一直沒有說話,從柏潤到東禾山莊接到他開始,中間他只說了一句,讓他轉一趟就近的醫院。

這是一家莆田系醫院,柏潤輕而易舉就查到了秦卿所在的病房。

謝晏深拿了他的鴨舌帽,上去了一趟。

柏潤知道壽宴上發生的事兒后,第一時間就覺得秦卿是個禍害。

她的存在勢必是要影響謝晏深和秦茗的婚事,甚至,還會影響謝晏深個人。

想到這裡,柏潤脫口而出,「山莊那邊來了消息,是秦卿自導自演的。」

他說完,不由自主的攥緊了方向盤,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前路。

話音落下,車內的氣氛莫名變得壓抑,可能是他自己的心裡作用。

謝晏深仍沒有發表任何意見,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淡淡出聲,「回謝公館。」

他好一陣沒回去了,原本秦老爺子的壽宴,他父親應該參加,但臨了打來電話,告知身體出問題,來不了。既然如此,他作為兒子,自然要回去看一看,關心一下。

「是。」柏潤微微鬆口氣,幸好沒有追問,畢竟從未在他跟前撒過謊。

……

秦卿做了一個很長的春夢,醒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有點燥熱,心跳也不怎麼規則。

但夢僅僅只是個夢,像泡沫一樣,不用戳,也會破,一點痕迹都不會留下。

她逐漸清醒過來,昨天的事兒,她還記著,那杯香檳有問題。

但她沒怎麼注意服務生的相貌,也不知道當時宴廳里有沒有監控。

她藥力發作以後的記憶有點混亂,總是把現實和幻想攪和在一塊。

「你總算是醒了。」秦茗的聲音赫然出現。

她扭頭,只見她拎著袋子進來,「肚子餓了沒?」

秦卿稍有些木訥。

秦茗把床上的小桌板拉起來,將買來的食物擺上,又幫她把床搖起來,「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這邊的醫生我不太放心,等會回市裡,我再帶你去做個詳細的檢查。」

「沒有不舒服,休息休息就好了。昨天,沒有壞了爺爺的大壽吧?」

「沒有。昨天壽宴很圓滿,爺爺很高興。就是可惜了,我的計劃沒有完成。昨天的事兒,我已經讓人去查了。」秦茗沒有看她的眼睛,拿了小碗,給她弄粥,「你自己還記得什麼么?」

秦卿觀察著她臉上的表情,看不出什麼問題,但她也不會缺心眼到認為秦茗是個傻缺,自己的未婚夫跟妹妹在同一個房裡,都能毫無芥蒂。

秦卿說:「記得姐夫來救我,我被人套住了頭,我不清楚幾個男人把人帶到那裡,起碼有兩個。」

秦茗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垂著眼帘,努力剋制著恐懼的樣子,心裡一軟,不等她說話安慰,秦卿抬起眼,通紅的雙眼,訥訥的看著她,說:「可能我真是秦家的災星,出現就不會有好事。爸爸趕走我是對的。」

「胡說八道。」

秦卿卻異常認真,說:「我以前也覺得是胡說八道,但有時候命運總會教你做人,教你明白,真的有命運這回事兒,由不得你不信。」

自打秦卿回來以後,這還是她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和狀態同她說話。

秦茗放下碗,從椅子上起來,直接坐在了床邊,她明顯起了范。

秦卿卻不想聽她的心靈雞湯,立刻打住,摸了摸肚子,說:「姐,我想吃那個餅。」她指了指小桌板上看起來很好吃的玉米餅。

秦茗拿給她,「命運這種事兒確實很難說清楚,我雖不信鬼神,但我對此仍懷著敬畏之心。我知道你不想聽我說大道理,不過有句話我還是要講,人一旦認命,那就真的只能被命運操控。你當初考大學,填志願,選擇公安大學,我有理由相信,你不會是一個認命的人。」

秦卿吃著餅,沒有說話。

秦茗也不多講,她沒再問昨晚的事兒,想著等她情緒好一點的時候,她自己說出來會比較好。

下午,秦茗帶著她回南城,去正規的三甲醫院做了檢查。

領到婦科的時候,秦卿臉色微微變了變。

她停住腳步,「這個,不必了吧?」

「既然都檢查了,就當是做個體檢,女孩子這方面尤為重要。這邊的主任是我閨蜜的媽媽,人很好的。」

秦卿站著不動,這個檢查,她必然是不能做的。

她皺起眉,看著極力勸她的秦茗,耐心的等她說完后,還是拒絕,「姐,你是不相信我么?你是不是懷疑,我跟姐夫發生了什麼關係?」

秦茗微的一愣,眸中有什麼一閃而過,她笑了下,壓低聲音,說:「我怎麼會這麼想,我相信你和晏深是清白的。」

「是么?那我為什麼要做這個檢查?我很年輕,還沒到非要做婦科檢查的地步吧。」

「你為什麼那麼排斥呢?」

「你不信我可以直接質問。」

兩人就這個問題,差一點爭執起來。

幸好,秦茗的手機響起,適時的打斷。

是家裡來的電話,她想了下,沒有避開,當著秦卿的面接了起來,「爸。」

「你跟秦卿在一起吧?」秦鴻宇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嚴肅。

「是的。」

「晚上帶她回家吃飯。」

秦茗看了秦卿一眼,默了幾秒后應下,掛了電話,她說:「爸爸叫你回家吃飯。」

「可以不去么?我想回家休息。」

秦茗也感覺到父親突然的邀請很奇怪,思忖了一下,還是說:「去一趟吧,可能是爸爸想明白了。我昨天跟他說,沈星渡很喜歡你。」

最後,秦茗沒再強迫秦卿去婦科檢查,秦卿回家換了身衣服后,就跟著她一塊去了秦宅。

路上,秦卿眼皮一直跳,第六感告訴她,事情並不簡單。

大概率有一場大戲等著她。

這一連串的事情,她到現在都沒有時間自己冷靜的分析情況,但她大致上猜到這件事是誰在做手腳。

那天在山河村,她沒有答應謝謹言的合作,更沒有承認她跟謝晏深之間的事兒。

即便謝謹言很有誠意的將他的目的寫在臉上,可她並不想跟他狼狽為奸,另一方面,她不敢小覷謝晏深的能力。

幸好,她的選擇是對的。

謝晏深果然知道了,她和謝謹言見面的事兒。

她閉著眼,將昨晚上的事兒重新過了一遍,然後聯繫到父親叫她回家吃飯。

她猜測,秦鴻宇也知道了這件事,想拿這件事對她發難,然後把她送出國。

平南區。

車子駛入秦宅,直到停車,秦卿才睜開眼睛。

秦家的老管家,福伯給她們開了車門,笑呵呵的,「大小姐,二小姐。」

秦卿對他淺淺一笑,「福伯。」

「快進去吧,就等你們了。」

客廳里只坐著兩個人,小輩都不在。

秦茗:「爸,阿姨。」

黎芸笑著起身,先是對秦卿禮貌又疏離的點了下頭,而後走到秦茗身側,挽住她的手,「我今天叫廚房安排了你最愛的佛跳牆,福嫂親自下廚。」

「今天就我們么?」

「是啊,你哥哥有應酬,榕榕跟朋友出去吃飯了,你弟弟要上補習班。老爺子在樓上休息,身體不太舒服,就不下來了。」

黎芸捏捏她的手,像是在提醒什麼,「我去廚房看看,你兩先坐下。卿卿,不用拘謹,這是自己家啊。」

黎芸是秦鴻宇後來娶的老婆,秦卿對她無感,也不太了解,光憑第一印象,反正不怎麼好,即便她對著她每次都是笑著的,並且對秦茗看起來很熱切,兩人好的像親母女。

她做的自然,可秦卿覺得她並不真心。

黎芸去了廚房,客廳里就只剩下他們父女三人。

秦鴻宇將視線落在秦卿身上,打量兩眼后,問:「你真的跟沈星渡在談戀愛?」

秦卿想說沒有,但秦茗沒有給她回答的機會,「是啊。」

秦鴻宇斜她一眼,「我在問秦卿,你做什麼搶著回答。」

秦卿:「是啊,我們剛開始沒多久。」

「最近在哪裡工作?」秦鴻宇並不深究真偽,又拋了個問題。

「在茂達。」

「做什麼呢?」

秦卿看著他的眼睛,「給姐夫當生活助理。」

秦鴻宇沒有再問下去,客廳里的氣氛有些沉悶,沒一會,就聽到黎芸喊他們吃飯。

秦鴻宇起身,「先吃飯吧。」

秦卿沒忍住,低低的說了一句,「斷頭飯么。」

氣氛瞬間僵住,秦鴻宇腳步頓了頓,回過頭,對上的是秦卿倔強又執拗的眼神,眼底藏著對他的憎惡。

他眯了眼。

秦茗扯了一下她的手,想著先吃飯,可秦卿卻不想吃,一點意思都沒有,他們愛演戲,她不想演。

「有什麼直接說不好么?何必假惺惺的弄一頓飯,你不怕跟我吃飯的時候,噎死你?」

之前,她從未在秦鴻宇面前表露過任何不滿的情緒,一貫的冷淡,這還是第一次,她有這樣強烈的情緒。

秦茗解釋道:「爸,你別怪妹妹,她只是遇到了點不好的事兒,心情不好。」

秦鴻宇面不改色,並沒有被她激怒,反而是秦茗的解釋,讓他疼惜,他哼笑,說:「你這個傻丫頭,你還要給她打掩護?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兒我都已經知道了。」

秦茗眉頭一緊,是誰那麼多嘴,竟然把事情告訴父親。

緊跟著,啪一聲,秦茗反應過來的時候,秦鴻宇那一巴掌已經飛過去,狠狠落在了秦卿臉上,「你想著讓她認祖歸宗,想讓她回到這個家,可你知道她在你背後做了什麼么?」

秦茗驚呼一聲,連忙攔在秦卿跟前,「爸,你有話好好說啊!怎麼動手呢。」

秦鴻宇眼睛盯著秦卿,「你用錯詞了,這一頓不是斷頭飯,是斷絕飯。這頓飯過後,我要跟你斷絕父女關係。」

其實這一巴掌,秦卿能躲,但她沒有,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沒躲。可能是想知道,被爸爸打是什麼感覺。

秦鴻宇看向秦茗,指著秦卿的鼻子,說:「你知不知道昨天的事兒,是她自導自演?是她故意勾引謝晏深,她是想搶走你的一切!你還傻乎乎的!」

秦茗:「爸,到底是誰在你面前亂說話的?根本沒有這種事兒!」

「是晏深的手下在查這件事的時候,被我助理髮現,對方將整件事和盤托出,除此之外,我還知道了其他一些事兒。幸好是被我知道了,要不然的話,你這個傻丫頭,不知道還要被她騙到什麼時候。你對她真心,可她對你呢?」

秦卿吸口氣,聽到這些,並不是很意外,畢竟在來的時候,就已經推論出了結果。

只是沒想到,會是謝晏深那邊傳出來的。

她心裡不免一沉,這是謝晏深驅趕她的方式么?

她垂著眼,陷在自己的思緒里,一句都沒有辯解。

秦鴻宇:「你看,她都不狡辯了,你還幫她遮什麼羞?要不是你外婆臨死找我託付,我怎麼都不可能把她帶回來。我已經失去了你媽媽和你大哥,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一個人,你明白么?」

秦茗忍不住哭起來,「爸,這些都只是意外啊。」

秦鴻宇不願說過去的事兒,沖著站在幾步開外的黎芸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把秦茗拉到旁邊去。

黎芸立刻過來,溫柔的拉著秦茗,低聲的寬慰。

秦鴻宇穩住情緒,看向秦卿,「正好,這頓飯我也不想跟你一起吃,你實在令我倒胃口。不過既然你外婆臨終託付,我也不能言而無信,讓她死不瞑目。還是按照當年的安排,我送你出國,在國外的所有費用我都會提供給你,以後都不準回國。也不準回秦家。」

秦卿:「我不走。」

「由不得你不走。」

秦卿不想跟他爭辯,轉身就走,誰知走到門口,卻被人攔住,幾招之後,秦卿就被摁了回去。這些都是秦家自己養的保鏢,身手了解,忠誠度高,執行能力強。

秦鴻宇說:「我已經讓人安排,三天後先把你送過去。這三天,你就在這裡住著,哪裡不許去。」

說著,他一擺手。

秦卿就被帶到樓上,把她關在了閣樓里。

為了防止秦茗心軟,秦鴻宇讓人在門口守著,並禁止她跟秦卿接觸。

秦茗怎麼也想不到會這樣,她想替秦卿解釋,可秦鴻宇不聽,並且已經打定了主意。

閣樓的空間很大,有床有書桌,還有一些書。除此之外,大多是一些沒什麼用的閑置物品。

秦卿很安分,她拿了椅子,坐在天窗下面,抬頭望著天。深思過後,她覺得,這是謝晏深將計就計,順勢把她趕出南城。但這筆賬,應該要算在謝謹言的頭上。

……

第二天,秦茗去找了沈星渡,想讓他用秦卿男朋友的身份把人帶出來。

沈星渡在皇家喝酒,秦茗到門口的時候,碰到了謝謹言,兩人打了個照面,秦茗當做沒看到。

謝謹言主動叫住她,「秦茗。」

她裝作沒聽到,徑自往裡走。

沒想到,謝謹言竟然跟了進來,並直接拉著她,到了旁邊的暗角。

她眉頭緊擰,用力掙開,「大哥自重點。」

謝謹言鬆開手,「你反應這樣大,我可不可以認為,你現在對我還沒有完全放下?」

秦茗冷笑,「你是不是有點自作多情?」

謝謹言淡淡一笑,「你怎麼來這裡?」

「這似乎與你無關,你也沒有這個立場來問我。」

秦茗推開他,就要走。

謝謹言說:「你可要小心你妹妹。」

她停住腳步,片刻后,回到他跟前,「你什麼意思?」

謝謹言沒回答,「我還有事兒。」

他微笑頷首,自顧離開。

秦茗沒有追出去,沈星渡的電話過來,她愣了一會,才接起來。

「你到了沒有?」

秦茗用力的捏了一下機身,「我有事兒,不來了。」

「那你妹妹的事兒?」

「估計我爸不怎麼相信,我再想想其他法子吧。」

說完,她就掛了電話。

恍恍惚惚的走出了皇家,坐回車上,腦子很亂。

她想起秦鴻宇的話,他說秦卿就是有意要勾引謝晏深,如果壽宴那天晚上她成功了,今天要嫁給謝晏深的就不是她秦茗了。

而且,這件事,謝晏深也知道了,他還沒有表態。秦鴻宇識趣,所以自己先清理門戶。

秦茗拿出手機,給謝晏深去了個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

謝晏深此時在謝公館,正陪謝霄散步。

他走開兩步,接起電話。

秦茗:「壽宴那天的事兒,真的是秦卿自導自演么?」

謝晏深眉梢一挑。

秦茗語調很低,輕輕的說:「明天,她會被爸爸送出國,以後可能就不能再回來了。晏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想聽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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