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阿執再陷迷魂陣(15)

第187章 阿執再陷迷魂陣(15)

屏風上映出了個人的影子。

所謂君安城中新晉的權勢浩天之人,葉家失而復得的皇長子,君安老城主指定了的繼承人。

「皇長兄。」

她正了正嗓音,讓自己聽上去沒有一點兒膽怯。

銀耳羹放置側邊,長公主俯身便拜,口中念道:「眼下九鼎國時局混亂,君安以西有十三諸侯虎視眈眈,西南邊疆頻傳叛亂,南國火離遲遲不出兵馬,盟約破在旦夕間——」

她深吸一口氣,主動試探道:「還有前不久,與北國交界之地水壩傾塌,可能導致兩國交惡……」

屏風后的影子依舊是閱卷的姿態,毫無動靜。

「……幸得天公眷顧,皇長兄歸來掌管朝政,案牘累積,恭親勞作,君安方得片刻平息。齊安感念皇長兄勞苦,特熬制銀耳湯一碗,還請皇長兄不要嫌棄。」長公主拽回話頭,十分流暢地說完了這長長一大段,竟連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心也跟着難過了下:眼前閃現過了直來直去的薛姑娘身影,曾幾何時,她也如那般青澀率性;且,方才這一番冠冕堂皇的話,是說給曾經敬愛的兄長聽的。

見屏風後面的皇長兄不動聲色,顯然不吃她拍馬屁的這一套。長公主只好朝着殿堂里唯一的近身侍衛——那個布衣年輕人使了個眼色,叫他將銀耳湯端去。真是膽大包天啊!布衣人明明看到了她的顏色,竟然忽視了君安城的長公主,仍舊保持着放鬆的姿態,好像是個無關緊要、正巧路過的旁觀者。

嘩啦。

這是屏風后的人在翻閱捲軸的聲音。

用無限期的沉默做下馬威么?

長公主咬緊牙關,大氣不敢喘。想她身份何等尊貴,也只能沖着一個身份不明之人服服帖帖拜倒在地,靜候屏風後面的指示。有什麼辦法,屏風後面的男人自稱是失蹤多年的兄長,君安葉家的太子殿下。最關鍵的,是父皇相信他。

就這麼靜默著,她的尊貴之軀不知道跪着等了多久。兩腿中血管里的血好像在膝蓋的摺疊處凝固了一樣,頂的膝蓋骨紅腫,十分疼痛,至於兩腿上的皮肉,從針刺的麻木到冰冷無感覺,長公主心裏的算盤打到多響,面上的神色就有多麼安靜。

那個人,真的是抱着剛出生的自己處宣告有了個可愛的小妹妹、那個生怕自己磕碰著了一點兒的兄長嗎?

可算,耳邊總算響起了腳步聲。

長公主還以為那神秘的皇長兄終於從屏風後面現身了,口中忙道:「銀耳湯快涼了。兄長品嘗看看。」

哪裏知道來的只是布衣青年人。

捲軸平攤在她面前,頂頭大大寫着自己的名字「葉齊安」。這就是銀月缶查出的侵吞修河款名單么。

看來,銀月缶的面具人還是把證詞送進了宮中。

她冷笑了聲。

想拿隨便一份帶有自己名字的名單定罪,兄長的手腕不過如此了。

憑這些年的磨礪,長公主是瞧不上這些唬人手段的。從來都是她面無表情端坐在如今皇長兄的位置上,手握各種確鑿的證據,錘實了堂下跪着的犯人。今日真是有趣,位子居然調換過來了。大概,唯一讓她心裏難過,甚至面兒上流露出慌張的原因,是屏風後面坐着的那個人吧。

她會有些疑惑。她對東宮的真正身份已經起了疑心,又怕他做什麼。

「這是什麼?齊安不能認識。」長公主輕輕瞟了一眼,直接來個至死不認,「齊安也不知道得罪了何人,為什麼要把這名字寫上?」

「你這是在為自己辯解嗎?」

「齊安犯下何錯,為何要辯解?不過一份名單而已,請問為何人書寫?上面所列的都是什麼人?殿下若想追究修河款的去想,可得拿出更多證據。」

布衣青年更是早有準備:「看來長公主不承認。證據當然有,那這份呢。」

轉眼看去的時候,長公主心裏的確咯噔了一下,但見那只是一份地方官吏的證詞,說的是在從君安城向北運送用於修壩銀兩的這一路上,長公主府早就在各個關卡打了招呼之類之類。

此時的長公主,初入書房的緊張情緒基本全部消失。

「齊安不懂,還請殿下指點:這份證詞能說明什麼?」

「以往從君安城向各地運輸銀兩糧草,每過一級官吏至少分去二三成,最終運到地方上的,不及最初的十分之一。可這回,有多少銀子從君安城的城門運出,就有多少銀子叫邊境接到,竟然分毫不少。」屏風後面遲遲不露面的東宮之主感慨,「難得撥款能有一次不被各級官吏染指,最終竟然全數落入你的口囊。」

長公主不動聲色,反問:「齊安也早就聽說各級官吏伸手不幹凈,才專門派人加以叮囑。這本就是用於邊境修建水壩所用,解百姓遭水災之痛苦,還可鞏固君安城與北澤水國的安穩,於國於民皆有利的事,只要我傳個口信便好,為何不做?」

屏風后的男人一聽,身體明顯前傾,彷彿抓住了什麼十分重要的把柄:「那你承認,是你長公主府提前打好招呼了?」

長公主落落大方地坦言一聲「是」,一面精準觀察到了屏風后的任何一絲動靜,甚至東宮殿下因為興奮而抬高了的語調。

「何蕙,你聽見了?」

平靜到淡入空氣的布衣男子道:「聽到了。」

哈。兄長。這就是你的手腕了。

長公主忽然略帶着抱怨和嬌氣,道:「兄長這屋子也太過冰冷,齊安跪着不舒服。」說罷不等東宮准允,擅自起身,並示意布衣青年何蕙搬來椅子坐。

一句小妹向大哥的撒嬌,叫東宮特意製造出來的冷淡氣氛驟然轉變。天平從傾向屏風后,逐漸抬起,向長公主一端倒下。

她也只說了這一話。

屏風后的男人遲疑了一下,當然感覺到長公主氣場的明顯轉變,高壓態勢不再有用,只好示意「可」。

長公主儀態大方地正坐下,以暖手袋捂手,微笑着看躲在屏風后的東宮。她心裏逐漸明朗起來,東宮不過如此,就算他手下集結了難以對付的銀月缶,拼了命爭奪那名單,又能構成什麼威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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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月之上面具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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