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名門秦央

第四章 名門秦央

城邦北部大道上,四個小傢伙悶悶不樂地邊走邊罵。偷潛入密室失敗的事實讓他們的心情像這時的陰冷天氣一般糟糕。

林宇軒抄着手,一腳踢飛路上的一顆小石子,恨恨地說:「哼,看他們那麼緊張,這個密室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大秘密!」

「嘿,說不定裏面有個絕色美女,方夢陽怕給人搶去就藏起來了!」白鋣拿腔拿調地說着。

他這一下把所有人都逗樂了。惟獨蕭雲鐵青著臉,一個人默默走在後面。還是文羽發現了他的異樣:「咦,蕭雲,你……你怎麼了?」

蕭雲一楞,不自然地笑了笑:「沒、沒什麼。我只是在想剛才的事情。」

「剛才的事情么?」文翼一聽,頓時橫眉倒豎,咬牙道:「你不說倒好,一說我又想起那傢伙了。我一定不會放過那他!」

蕭雲問:「你……你是說那個小子嗎?」

文翼點點頭,眼中滿是憤懣。他一想起那輕蔑的眼神就渾身不舒服。

「我也看他不順眼,好想扁他!」林宇軒叫着,「一副冷冰冰想殺人的樣子,而且居然還叫我們小鬼!」

蕭雲睨了他一眼:「哼,就憑你,打得過他嗎?」

「切,他那麼囂張,還不是仗着人多?有本事和我單挑啊,老子保證打得連他媽都認不出他!」林宇軒揮着拳頭,口沫四濺。

「老實說,」蕭雲冷笑一聲,「你連和他單挑的資格都沒有。」

林宇軒又氣又驚:「你……你說什麼?」

「別鬧了,胖子!」文翼搭話了。他看着蕭云:「聽你的口氣,好像知道他的來歷?」

蕭雲點點頭,神色有些不自然:「他就是秦央。」

眾人聞言大驚。

「他……他是秦央?」文翼臉色陰沉,咬牙道,「難怪他敢用那樣的語氣調侃我……」

林宇軒又傻了:「秦央是誰?」

文羽簡直拿他沒輒了:「胖子你怎麼啥都不曉得!你到底是不是在都廣野長大的啊!」

「我、我怎麼不是,我知道哪家店的米粉最好吃,哪家店的豆漿最好喝,哪家店的蛋烘糕最香……」林宇軒掰著指頭數。

「告訴你,秦央就是老師每天上課都要提及的那個什麼學武天才,名門秦家的繼承人,也就是先前抓住我們的那個大元帥秦銘的兒子——十四歲就躋身城邦一流高手之列的傢伙!」

「這……這麼厲害?」林宇軒呆了。

「文羽說得沒錯,他就是個天才,」蕭雲接過話頭,臉色依舊很難看,「我從來沒有見過比他更有天分的傢伙……真要和他打,我們五個一齊上也只有一個答案——就是死。」

眾人一陣沉默。雖然他們都沒見過秦央的身手,但是卻都聽說過他的厲害。蕭雲這麼說,也不由得他們不相信。文羽心說:「難怪,蕭雲剛才一點動靜也沒有,若對手是別人,他早沖了上去了吧。」

半晌,文翼問:「蕭雲,你怎麼認識他的?」

「我和妹妹進孤兒院的時間比你們都遲。三年前,我的父母還沒有去世的時候,我家開的雜貨店和秦家大宅相隔不到百米。我那時在那條街上沒有對手,但是幾乎每次,被打倒的傢伙都會說,你再強也打不過秦央。我很好奇,就一直想找秦央較量。」蕭雲頓了頓,接着說,「但是,他身處名門,我幾乎沒有機會和他碰面。於是,我想到了另一個辦法……」

***

三年前的一天上午。春光明媚,陽光燦爛。是個好天氣。

但是,在好天氣里發生的事情卻未必是好事情。

城南西區名仕街上。名門秦家的練武場里,不時傳出人的叫喊聲以及巨大的轟鳴聲。

凡是生活在這條街上的人都知道,是秦家的獨子秦央又開始一天的修行了。

在都廣野城,秦、李、楊三大名門把持着城邦軍政部門的要害,互相牽制。而秦家,這個修習金系仙術的名門,更是這都廣野城三大名門之首。自大元帥秦銘出現后,越來越呈現出將另兩家拋離的姿態。

面對這樣一枝獨秀的局面,不僅李、楊兩家不願看到,就連城主方夢陽也坐不住了,他比誰都清楚這樣下去的結果是什麼。於是,越來越多的機會,越來越多的優惠政策向李、楊兩家傾斜。三家逐漸又恢復了均勢。

然而誰也沒想到,一個孩子的出世又將這短暫的平衡打破。這個孩子就是秦央。

秦央在很小的時候,就顯露出了過人的武學天賦,在五歲的時候,就能熟練運用自己的精神力,七歲的時候就學會了基本的金系仙術要訣。秦銘不止一次在人前興奮地宣稱,這個孩子在成年之前就肯定能超過自己。

秦央的出現讓李、楊兩家無比驚恐——一個秦銘就夠他們受了,現在居然又來了個更厲害的,而且如此年輕!他們非常清楚,這樣下去,他們不僅輸了現在,也會輸了未來。

於是,他們拚命練自己的孩子,也拚命地生孩子,期待能撞大運誕生出一個能和秦央抗衡的天才。可最終,他們望着一屋子遊手好閒的蠢貨,沮喪地承認了殘酷的現實:孩子不是生得多就有用的。誕生一個天才,比買彩票中頭獎還要難。

秦央的名字,蕭雲也早有耳聞。但直到這一年,他才決定要和秦央比試比試。因為所有被他打敗的人,每依次都是一樣不服氣的眼神,一樣不服氣的話語:「有本事你找秦央去,你肯定不是他的對手!」

終於有一次,蕭雲再忍受不了那樣的眼神,他決定去親眼見識一下秦央的身手。於是,這一天清晨,他來到了秦家武場圍牆邊一棵大樹下,三兩下爬了上去。他早打聽清楚,每天這個時候,秦央都在這牆內的武場中修鍊。

他居高臨下,俯瞰下去,登時就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只見一個和他年紀相仿的孩子正在一個白衣人的指點下,獨戰一個人高馬大的中年人。

那個小孩必定就是秦央了。

蕭雲雖然沒有學過仙術,但他隱約也能感覺到,那個中年人也絕非等閑之輩。

兩個人你來我往戰了十來個回合,看得蕭雲眼花繚亂,暗自心驚。

看起來兩個人不分伯仲,鬥了一陣,雙方都傷痕纍纍,疲態盡顯,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眼瞅著這場打鬥已經接近尾聲了。

突然,那中年人扭頭對白衣人說:「秦……秦大人,我想問個問題。」

秦銘面無表情地說:「講。」

「是不是只要我打勝了就一定能放我走?」那人有些猶豫地說,「哪怕……哪怕我失手殺了貴公子?」

「哈哈,我還以為你擔心什麼,」秦銘哈哈大笑,「這個你不必擔心!我秦某人說一是一,決不食言!」

蕭雲心下駭然,連連搖頭:這算什麼老爸,居然拿自己兒子的命開玩笑?

「既然大人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那人嘿嘿一笑,轉身對秦央說,「小朋友,你很了不起,能把我逼到這種程度……但實在對不起,我不能再和你玩下去了。」

「嘿嘿,我就知道你還留了一手……」沒想到秦央不但不害怕,還笑了起來,朝那人招了招手,「這樣才有點意思啊,來吧。」

「你……你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那人又驚又氣,竟失態地指著秦央罵道,「我這就讓你知道狂妄的代價!」

說完,就聽他嘴裏嘀嘀咕咕念着什麼,雙手前伸,雙手手掌中居然出現了兩個碩大的綠色光球,放射出瑩瑩幽綠色的光輝。只聽他大喝一聲:「竹羽箭!」雙手往前一推,那兩個光球分成了無數光束射出,在瞬間竟幻化成為萬千竹箭,嗖嗖直向秦央飛去。

「完了,這小子非得被射成蜂窩不可!」蕭雲大駭。

卻見秦央不急不忙,大喝一聲:「開!」

只聽噹噹當一連串金屬碰撞之聲,激起一陣陣煙霧,頓時彌散開來。竹箭像是射到了什麼金屬之上。當煙霧散盡,蕭雲驚恐地發現,秦央的身體被一層金光閃閃的半透明的膜一般的東西罩住了。竹箭全部被這東西彈開了,散落在秦央身體四周-

這……這是什麼法術?這個傢伙……他真的和自己同齡嗎?

一種莫名的恐懼感襲來,蕭雲感到自己的身體有點不聽使喚了。他這時的感覺,就仿若是那坐井觀天的青蛙第一次跳出水井看到浩瀚星空時一般。

「這……這是什麼?」那人臉色大變。

秦央不緊不慢地說:「這只是金鐘罩而已,金系仙術中最初級的防禦術啊。」

「不……不可能!你這麼個小不點,居然會仙術!」那人頓時驚恐萬狀,像看怪物似的瞪着秦央。

秦央冷冷地看着他,一臉不屑:「垃圾,別自視太高……」

「你……你是個怪物,我不和你打了!」那人嚇得渾身戰慄,連連後退。

秦央看了他一眼:「別急,我還沒出招呢。」

那人此時已嚇得面無人色,大汗淋漓,轉身對着秦銘連連磕頭:「秦大人,讓……讓我回牢裏去吧,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啊!」

秦銘卻根本不理他。他望着自己的兒子,說:「兒子,給老爸看看你的流雲金針練得怎樣了。」

「把他殺死沒關係嗎?」秦央平靜地問,雙手緩緩抬了起來。

秦銘輕描淡寫地說:「城主那邊我會說的……用刑過度死個囚犯,沒什麼大不了的。」

「你……你們簡直不是人!」那人歇斯底里地怪叫着一躍而起,朝秦央撲了過去。他已經沒得選擇了。

秦央雙手一揮,優雅地劃出兩道弧線。霎時間,萬丈密密匝匝的耀眼金光宛如箭雨從他手指間激射而出。

「哇!」慘叫聲在一片血光中顯得是那樣的凄厲。

蕭雲不忍地轉過臉去。

金光散去,一個血肉模糊的人形物體砰然倒在了血泊之中。

「老爸,這傢伙真讓我失望……」秦央看着那人的屍體,甩着手腕淡淡地說。

「老實說,不是他太弱,而是兒子你太強了,」秦銘掩飾不住自己的興奮,「雖然他也只會初級的木系仙術,但畢竟是個征戰多年的老手,你這樣輕易就打敗他,讓我也很意外啊……」

「哼,打敗這樣的貨色也沒什麼驕傲的。」秦央不屑地說。

「呵呵,好,今後我就盡量找些高手來和你較量,到時候就不會是容易被金系仙術所克的木系了,可沒這麼容易打贏……」

秦央的臉上這才有了些喜色:「好哇,正合我意。」

「好了,今天上午就練到這裏,你去休息吧,這裏我會讓家丁收拾。」秦銘說到這裏,突然停住了,意味深長地說,「在休息之前,還有一隻小老鼠需要清理……」

「是樹上那個偷窺的傢伙么?」沒等秦銘說完,秦央一個急轉身就伸手指向蕭雲藏身的那棵大樹。

「給我下來!」秦央大喝一聲。話音未落,幾道耀眼的金光就從他指尖射出,直奔蕭雲面門!

蕭雲駭得魂飛魄散,什麼也顧不得,縱身就跳。

在這一瞬間,他只覺左臂一陣鑽心巨痛。但他此時哪顧得上這些,忍痛沒命地狂奔……

這一天,蕭雲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絕望。

「那天……我一直逃到城北西區,因為血流過多昏迷才停住。好在一位好心的老藥師救了我,我才揀回一條命。」蕭雲一口氣說完,眾人已經聽得目瞪口呆了。

「他……他們兩個怎麼會曉得你……你在樹上?太……太厲害了吧……」林宇軒驚得說話都結結巴巴了。

「那個秦央,小時候就那樣冷酷,真是可怕。」文羽搖著頭。

蕭雲挽起左臂的袖子:「你們看吧,這傷口現在還在。」

眾人上前一看,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果然,在蕭雲左臂上,有一大塊傷疤,上面還有幾個針尖般大小的孔。三年過去了,居然依舊清晰可見。光是看着,都讓人覺得脊背一陣陣發涼。這等威力的招數一旦打中蕭雲的要害,結果可想而知。

蕭雲苦笑着道:「我復元后,知道自己遠不是秦央的對手,所以再也沒找過他。而他們父子那天估計也不清楚是誰在偷窺,所以也沒再追究……真的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裏又遇上他,而且,我感覺得到,他變得更厲害了……」

***

也許是秦央給眾人造成的強大印象實在太過壓抑,此後在路上沒有一個人說話,就這麼沉默地走着,一直到回到孤兒院。

蕭月正站在孤兒院的大門等着他們回來。一見眾人的神色,她忙問:「出了什麼事啦?」蕭雲搖搖頭,什麼也不說,悶頭就往自己的宿舍走去。蕭月叫了他一聲,可他就像沒聽見似的,依然自顧自地往前走。

蕭月焦急地問文翼:「翼哥,我哥今天怎麼啦?」文翼吞吞吐吐地說將他們今天遇見秦央的事簡單說了一遍。蕭月頓時臉色大變,喃喃地說:「原來是這樣……」

文翼小心翼翼地問:「你哥他……沒什麼事吧?」

「沒、沒事,我去看看他就好了,你放心吧。」蕭月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向四人揮手告別,然後轉身就追了過去。

文翼看着蕭月遠去的身影,摸著下巴皺了皺眉:「我口口聲聲說我不會放過秦央,但其實,對秦央最耿耿於懷的還是蕭雲吧。」

「哎?」文羽有些不解地看着哥哥。

「同樣被稱為天才,同在一條街上長大,秦央有機會從小就修習仙術,而蕭雲卻根本連資格都沒有。兩個人一開始就沒有處在一個起點上,他們的差距不是天生的,卻更加無法彌補。蕭雲是個很有傲氣的人,現在看到秦央又變強了,我想他心裏一定很痛苦……」文翼說着,聳聳肩笑道,「所以呀,還是像我們這樣的孤兒好啊,反正本來就一無所有,能夠這樣開心地混著日子就滿足啦。」

文羽卻怎麼也笑不出來。他突然覺得心裏有些堵得慌,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這大概就是命運吧。人的命運,難道真的就是一出生就註定,永遠無法改變?也許是,也許……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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