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邪欲

奇禁不住打了個寒噤。

文羽突然的舉動固然讓他吃了一驚，但真正讓他愕然的，是文羽手掌傳來的溫度。

冰。

刺骨的冰。

文羽沒死，但手卻比死人的手還冰上百倍！

陣陣逼人的寒氣從文羽掌中源源不斷地湧出，滲進令奇的手腕。

大駭之下，令奇奮力掙脫文羽右手，趕緊跳到數米之外。低頭一望，自己被抓的右手手腕儼然已被凍得紫青，微微顫抖著-

這傢伙，到底使了什麼法術？

令奇冷汗涔涔，不自覺地又退後幾步。

文羽緩緩站起來，抬起了頭。

一股強大的氣勁霎時從他身上噴發，一頭銀絲在狂風中飄搖亂舞.渾身爆射出的黃光如脫疆野馬般生生將四周的殘餘熱浪驅得無影無蹤。

幾乎同時，他的臉、頸、手竟都悄然變成了白色，像是從墳墓中爬出的殭屍。

令奇臉色驟變：「你……」

然而，文羽根本沒給他說完的機會。

幾乎就是眨眼的功夫，文羽已如幽靈般欺到了他面前，一把卡住了他的喉嚨，將他所有的疑問和驚愕都生生掐斷。

望着驚駭中不斷掙扎的令奇，文羽笑了，笑得很冷酷，露出一排白森森又整齊的牙齒。

令奇只覺文羽的手有如一把鋼鉗死死鎖住自己的喉嚨，指甲幾乎掐進他肉里去，並且越來越緊。加上寒氣的滲透，令奇的呼吸越發困難。在求生的本能驅使下，他奮力雙手聚集元神之力，同時放出火球，猛地擊向文羽的胳膊。

文羽「咦」了一聲，鬆開了手。

令奇趁機退到數十米開外，大口喘息。

「火……」文羽仰頭吸著空氣中殘留的火的氣息，臉上露出了一種古怪的陰森笑容。他抬起雙手看了看，閉眼念動起術咒-

切！閉着眼。如此小覷我么……這可是個反擊的好機會！

令奇心知自己的元神之力幾近耗盡，心一橫，縱身朝文羽撲了過去。

一記重拳狠狠掃向文羽面門。

就在拳頭即將砸中文羽鼻樑之時，文羽突然睜開了雙眼。

剎那間，一陣氣流從文羽身上席捲而起，竟生生將令奇彈開，漾開密集地漣漪。

在文羽的雙掌上，都飄浮着元神光球。一團黃色。一團紅色。

「難道說……你體內有兩種元神力量？」令奇從地上爬起，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文羽並不答他，雙掌猛地一合，嘴角逸出輕蔑的笑。

霎時。一股強光從文羽掌心波盪而出，籠罩他全身，波動着「嗞嗞」的氣流，黃紅交替的詭異光澤不停閃耀。

「荒謬！你想把兩種元神融合在一起？！」令奇驚呆了。

文羽一聲爆喝。雙掌猛地擊向地面。

令奇只覺自己腳下的土地劇烈晃動，心叫不好，趕緊跳開。

「轟！」隨着一聲震耳欲聾的呼嘯，地面經猛地爆裂開來。一根灼熱地紅色「火柱」破土而出，直衝霄漢，很快就化成一團猩紅的濃厚氣霧。遮天蔽日。

令奇趴在一旁。滾滾熱浪烤得他渾身刺痛。但他已完全感覺不到了，因為他清楚地看見。組成眼前這根「擎天火拄」的物質不是別的，竟是——溶岩漿！

***

溶岩漿，傳說中是地獄萬鬼之王宗布神為了懲罰惡鬼，結合土火兩種元神之力創造出地暗黑物質，擁有着比火更高的溫度，更強的破壞力，凡是被它吞噬的惡鬼，身體將靈魂將永被禁錮在溶岩漿之中。

在人間，人類只能偶然通過火山山神發怒才能見識到這來自地獄地可怕東西，可眼下，文羽區區一個凡人，居然融合土、火兩種元神，使出了能製造出這種可怕物質的術，實在太過匪夷所思！-

果然，犼的警告應驗了……

我的確太天真了，居然想和這樣強大地人較量……

令奇心悸如萬馬奔竄.冷汗直冒。作為武痴的他，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是恐懼。

鋪天蓋地的恐懼。

而此時地文羽，簡直就像失去了理智一般。見一擊不中，又猛地擊向地面。

「轟！」這一次，噴涌而出地溶岩漿更多，更熾熱，將四周映得一片血紅，地面殘留地些許荒草全都在瞬間炭化。令奇雖然堪堪避開這一擊，但渾身還是被湧出的熱浪灼傷，衣服嗤嗤冒着黑煙，趴在地上抽搐著。

文羽獰笑着，收了術，縱身躍到了令奇旁邊。

他盯着這個在地上艱難掙扎地對手，冷酷地抬起了右腳。

「阿羽，你在幹什麼？！」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個熟悉的女聲在文羽身後響起-

是宛兒？

文羽腦際轟然一震，腳停住了。

他緩緩轉身看去，果然是秦宛，身旁還站着商君揚。

「啊！你、你是阿羽嗎？」當秦宛看清文羽的樣貌和扭曲的神態，不由得發出一聲驚呼，一臉驚恐地連退幾步。

商君揚看着文羽，又看看傷痕纍纍，趴在地上掙扎的令奇，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他很清楚令奇的實力。就算是自己，也無法輕易將令奇傷成這樣。更何況，文羽此時的樣貌和身上散發出的邪惡氣息是在太過詭異。

判若兩人。

文羽獃獃地望着秦宛，瞪大佈滿血絲的雙眼.嘴角肌肉不住抽動。突然，他大叫一聲，雙手捂著頭跪倒在地，發出痛苦的呻吟。

商君揚趁機上前扶起令奇，又退回到秦宛身邊。

此時，文羽的身體和頭髮都恢復了原色，渾身不住戰慄著。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秦宛帶着哭腔大喊。

文羽扭頭看着她，嘴唇翕動着，一個字還未出口，就只覺眼前的秦宛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模糊。

接着，眼前一黑，什麼都看不到了。

***

當文羽醒來時，已近黃昏。

他睜眼看到的第一個人。又是阿瑤。

阿瑤告訴他，就在他暈倒后，白和青青等人也趕了過來。由於

明是他提出切磋武藝，商君揚也做個順水人情，不予還不清楚文羽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但白當機立斷，全面封鎖了這個消息，只對眾人說文羽突然染疾。無法出席送別會。

送別會如期舉行，商君揚率領着方國援軍走了，秦宛也跟着走了。

哪怕那時候文羽還躺在病床上。

後來白來看望文羽時告訴他，秦宛走時只留給他一句話：我希望當時看見的不是你。

文羽心中五味雜陳。

他清楚。秦宛走得如此決絕，與自己當時那可怕的狀態有着很大的原因。

他隱約記得，那時候，他的確是想置令奇於死地。

為什麼呢？

為什麼自己當時會那樣強烈地想殺一個與自己幾乎不相干的人？

彷彿……就只是為了獲得殺戮。看見鮮血的快感。

文羽打了個寒噤。

那種感覺，他想起來了。

在當初與聖天交手時，他就曾出現過類似地情況。

那一次，他也是差點就殺了對方。

那樣邪惡的感覺。他自己想起來都覺得有些不寒而慄。

那一次，在出現那種邪惡的感覺后，他的力量突然大增。而這一次。他更是使出了平日裏不可能掌握的兩種元神融合的密技。

難道是萬靈精元的作用嗎？

想到自己半身白化的可怕樣子。文羽心頭一緊。

可葯蟾明明說了，那是炎帝神農引下天火練造出地聖潔之力。怎可能將自己引入歧途？

到底是怎麼回事？

突然，文羽雙瞳陡然放大，心臟狂跳起來。

「小羽哥哥，你、你怎麼了？」一旁的阿瑤見文羽神色不對，忙問。

文羽痛苦地捂著頭，渾身劇烈顫抖著。他只覺彷彿有一把利刃當頭劈入，直入腦髓，不禁大叫一聲，又昏死過去。

***

迷濛中，文羽隱隱聽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他睜眼一看，愕然地發現四周一片混沌，虛無縹緲，什麼也看不清-

這是什麼地方，是誰在叫我？

文羽正疑惑間，一個巨大的模糊黑影悄然浮現在半空。

黑色地陰影將文羽籠罩，一股邪惡的氣息排山倒海般一浪浪襲來，迫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你是誰？」

文羽望着半空，強壓住內心的恐懼，大喝道。

「忽忽……我是給你力量的人……」這聲音就像是從地獄發出一般，透著陰森地氣息，文羽頓覺脊背一陣發涼。

「不，嚴格說來，我是喚醒你力量的人……」

「什麼？」文羽一頭霧水。

「忽忽，你應該清楚吧，那隻蛤蟆不是告訴過你么，你自身的力量遠在萬靈精元帶來的力量之上。可你卻無法將那驚人地力量施展出來，反而依賴起萬靈精元，真是愚蠢……」

「你葯和萬靈精元的事都曉得。

「忽忽，你遲早會知道的……現在我只想告訴你，你若有了我地幫助，很快就能獲得超越萬靈精元地力量！」

「哼，我憑什麼相信你？況且，這樣對你又有什麼好處？」文羽冷哼一聲。

「忽忽，你難道不想獲得更強大地力量，不想報仇嗎？」那邪惡的聲音一下就擊中了文羽地要害。他笑着，伸出漆黑的大手一揮，文羽四周的場景頓時變化起來。

文羽定睛一看，驚得失聲大叫起來。

在他面前，居然出現了華少奕！

不，不僅僅是華少奕，還有白、秦央、蕭雲、風之彥……眼前的一切，分明就是當初與華少奕交鋒時的場景啊！

突然，一具屍體飛到文羽面前。

是雨靈兒。

文羽渾身劇烈哆嗦，伸出手去。

然而，他的手還未觸碰到，雨靈兒的身體就化作了煙塵，湮滅不見。

「忽忽，很熟悉吧……看看當時的你是多麼弱小，只能眼睜睜看着同伴和師傅被殺死……」隨着那陰冷的聲音，四周的場景繼續轉換著——

出現在文羽面前的變成了凌風影。

此時，奄奄一息的他被華少奕拎了起來，身子微微顫抖著。

「凌爺爺！」文羽大叫一聲，沖了上去。

然而，他什麼都沒有碰到，重重撲倒在地。

急回頭看時，只見華少奕獰笑着伸出左手，朝凌風影的胸口插去.

「不！」文羽悲呼一聲，肝膽欲裂。

一切彷彿靜止了，只聽得見鮮血流淌的滴答聲。

滴答，滴答……

文羽的四周瞬間變成了一片猩紅的血色。

「啊！」文羽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捂著頭跪倒在地。

「忽忽，再看見他們的死，有什麼感想呢？想報仇嗎？可現在的你依然不是華少奕的對手……你必須要喚醒力量……」說着，黑影手一揮，場景又幽幽地變幻了——

是他與聖天交手時的畫面，接着又轉換成與令奇的戰鬥。

文羽清晰地看到自己那一瞬間的變化。

那邪惡的眼神，嗜血的神情，恐怖的力量，就像來自地獄深處的修羅，看得他自己都不寒而慄。

「看見了吧……僅僅喚醒你一丁點兒的力量，就能大幅使用萬靈精元，讓你力量倍增！」

文羽定定地看着眼前那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幕幕，口唇顫震，身子也輕輕地顫抖著。

「忽忽，怎樣？是不是感覺熱血沸騰？……來吧，跟我一起喚醒你那令敵人戰慄的強大力量……」那聲音更加地鼓惑，一浪浪撞擊著文羽的耳膜。

「強大的你怎可受那些屈辱，強大的你應該君臨天下，讓所有人膜拜在你腳下……」黑影緩緩朝文羽伸出手去。

「來吧……」-

屈辱……是的，我受夠了那些屈辱！迷濛中，文羽顫抖著伸出了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