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皇子與義王 2

第6章 006皇子與義王 2

義王正在書案前揮毫。應皇子走到離書案尚有幾步遠便停住腳,躬身施禮道:「孩兒給義父請安。」

「嗯。」義王只應了一聲,並未抬頭。

皇子便也垂手肅立,再不吭聲。

義王是這朝歌之中的第一巨賈,用現在的話說,那就是全國首富,跟馬雲和王健林一個級別的人物。可看起來卻十分簡樸,一身家常衣袍,只腰間絲絛上系著一塊雞蛋大小的翡翠玉佩,通體碧綠無一絲雜色,隨著擺動瑩瑩閃爍,青翠欲滴。屋裡的陳設也極為簡單,遠不如東王府那般的富麗堂皇。

義王直將一張紙寫滿了,這才抬起頭來。一張冷麵不怒自威,讓人不敢直視。可頭是抬起來了,眼睛卻依舊停留在紙上,並不看應皇子。拿著筆的手也懸空著,自顧欣賞著自己的墨寶。又過了半晌,這才把筆放下,收拾起桌案上的東西來。嘴裡問道:「媳婦今日怎麼樣啊?」

「好了很多了。聽內院的丫頭說,都能坐起來了。只是還很貪睡,許是吃了葯后犯困的緣故。」應皇子儘可能詳細的把腦袋的話複述了一遍,說完還又想了一想,確定再沒有什麼了,才又一躬身,「讓義父挂念,孩兒替皇妃謝過義父。」

「嗯。」義王道。「媳婦看起來可有什麼不妥?」

「依孩兒看來,似乎並未有什麼不妥之處。」應皇子小心的答道,「還跟前些日子一樣,懵懵懂懂的,似是神智還未恢復。」

「神智尚未恢復?」義王像是在自語,「怎的會有這等怪事?這好端端的一個人,忽的就沒了,沒過兩日又醒了過來,還神志不清?」

「是啊,孩兒也是覺得奇怪。」應皇子附和道。

義王瞥了一眼應皇子,似是在打量他說這話的真假。

應皇子依舊半垂著視線,神色自如而又不失謙恭。他是打小被這樣的目光鍛鍊出來的,知道稍有躲閃或者掩飾就會招來無盡的盤詰和猜測,故此練就了這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本領。禁得起任何目光考驗。

義王收回視線,走出書案踱了起來。半晌才又問:「這幾日府里可有什麼事嗎?」

「府里,」應皇子略一思忖,說道:「老夫人說這兩日有些咳嗽,我已讓鋪子里的大夫去看過了,說只是秋燥,有些上火。用不著吃藥,只熬些秋梨膏來喝即可。再就還是皇妃,自皇妃醒來之後,府里就頗多謠傳,加上皇妃醒來后又神志不清舉止怪異,傳言就更多了。孩兒正還要跟義父商量,該如何處理此事?」

「你每日都見媳婦,依你看來,這些個傳言有幾分真幾分假?」義王看著皇子問。

「……」雖然來時就對義王要問的話有所準備,但應皇子還是猶豫了一下,才說道,「依孩兒看來,皇妃之病倒不像是在裝假。只是外面所傳卻多有誇大和不實之言。不可盡信。」

「哦?是什麼誇大不實之言哪?」義王問。

「多是一些無稽之談。」應皇子道,「草民愚昧,但凡聞聽什麼奇聞異事都會扯在神鬼之上。說皇妃死而復生也是跟此有關。」

「謠言傳的人多了,也能成真。」義王道,「不可大意啊!」

「孩兒也覺得此事不能置之不理。可眼下謠言已然在朝歌內外傳開。怎麼才能堵住這悠悠眾口呢?」皇子道。

「嗯,確是不好辦。」義王踱著步說道,「你回去以後,要嚴令家下人等,不許將府里的事外傳。想來此事還是從府里傳出去的,故要先堵住下人們的嘴,以免此事愈傳愈烈,不可收拾。」

「是!」應皇子躬身答道,由不得佩服義王的目光敏銳,不管什麼事情總是能一眼看出癥結所在。

「除此以外,你可覺得還有什麼異常?」義王又問。

「皇妃?」應皇子問。

義王點點頭。

「要說異常,便是皇妃的脾氣看起來似是比以前和悅多了,雖然也發脾氣,可是眉目之間卻看起來十分柔和,不似以前那般疾言厲色。」應皇子道。

「可是因為剛醒過來身體尚未恢復的緣故?」義王問。

「這個孩兒就不清楚了。」應皇子道。心裡卻想,若真是那樣,只求她永遠不要恢復才好。他寧願就跟這個瘋瘋傻傻的皇妃過一輩子。省心。

「唉!家門不幸啊!」義王道。

「孩兒不孝,讓義父跟著操心了。」應皇子道。

「你我父子,為你操心也是應該。只是,若是此事傳到聖上耳中,讓聖上也為你憂心,那便真是你的罪過了。」義王道。

「孩兒……不孝!一直蒙父皇和義父厚愛,卻不能回報萬一。現已成家還讓父皇和義父跟著為我憂心。孩兒慚愧萬分!」應皇子垂首拱手又道。

「罷了罷了!你知道便好。」義王微微的的擺了擺手道。他一向持重,城府又深,臉上從來看不出一點表情,說話語氣緩慢,動作也很少大開大合的,透著莊重和威嚴。「只是媳婦那邊還需你多加留意,若真是有病,自當盡心竭力為其醫治。只怕這其中另有玄機,只你我被蒙在鼓裡。」

「是,義父。」應皇子恭敬的答道。

「還有,今年夏糧早收,該是去莊子上看看了。」義王又道。

「這個不用義父操心。」應皇子忙道:「孩兒已經安排好了,正準備這幾日便動身。順帶著沿途去各分號把賬目查對了。」

「嗯!」義王點點頭。

「那山北幾時去?若是回來再去會不會有些遲了?」應皇子又問。

「山北路途遙遠,今年就不去了。那裡有柱兒打理,諒他也不敢搗鬼。我已和柱兒說好,這往後便是兩年一去。」義王道。

柱兒是管家徐福的獨生兒子,從小在義王府長大。長大后便也子承父業,跟著徐福在府里打雜。義王見他還算機靈,就又要到了鋪子裡頭,這兩年曆練的老成些了,又讓他去打理山北的生意。

山北則也是英朝的國土。就像一條長江把我大中華分為長江兩岸,英朝也是被一條山脈分為山南山北。山脈號稱三重天,重巒疊嶂,綿延千里,像懷抱一般把山南圈在懷裡,把刺骨的西北風擋在山後。所以,山南山北好像是兩個世界,山南是陽彎里陽光普照,山北背陰風雪肆虐。

朝歌作為英朝的國都,自然是在山南了。至於英朝是哪一朝,這裡只能告訴你是某朝某代的一個不知名小國,小到你翻遍史書也找不出來。

「可還有何事?」義王踱回書案前問道。似是要結束這場談話了。

「哦,沒有了。義父。」應皇子隨口答道。

「哦?」義王卻又抬起頭看住應皇子。

義王看著應皇子,面色沒有任何變化。應皇子卻覺得心一沉,這才想起他忘了說自己的事了。

打從他很小的時候起,義王就要求他每日必須將自己這一天來的一言一行如實向他做彙報。若是他不小心遺漏了一點,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有用還是沒用的,他都會是這種表情。不動聲色的看著你,看著你像無處可躲的老鼠一樣,在他的目光下瑟瑟發抖。然後再毫不留情的給你指出來。

便是現在,應皇子仍不時會覺得義王那陰森森的目光就跟在自己身後,讓他一想起來就後背冰涼。彷彿是一個冰殼,寒涼刺骨,卻又脆弱無比,輕輕一碰就會碎成一地。

若是以往,遇到這樣的時候,應皇子也就介面把自己這一天或幾天來的所作所為彙報一番,反正每天就是這點事情,早說完早了,早死早超生。可今天也不知怎麼了,他就是不想說,有點新仇舊恨湧上心頭的意思。倒要看看他這位老慈父能對他使出什麼手段。

「聽說太子的消息了嗎?」沒想到義王問的卻是這個。

「太子?」應皇子有些吃驚的問。這還是義王第一次私下裡跟他說起太子,這類話題在他們來說可是禁忌,要說也只能說一些冠冕堂皇歌功頌德的話。可聽義王今天這語氣,他覺得不像是要說這些。莫非義王知道了他在暗中打探太子的消息?當下小心答道,「太子有何消息啊?自太子病後,孩兒還再未聽過他的任何消息。」

「哦?你也聽說太子病了?」義王問。

「太子患病在這朝歌早已傳的盡人皆知。孩兒早在年初的時候就聽說了。」應皇子道。

太子應堃是皇長子,又是正宮娘娘昭皇后所出。一出生就是名正言順的太子。其人又仁和寬厚,德才兼備,深得群臣擁護和愛戴。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只是去年冬天突然患病,這都半年多了,都沒在朝堂上露過面。最近,人們都在傳太子所患是絕症,很可能不治了。一時流言紛紛,甚至都有人在揣測誰會是下一任太子了。不過流言總歸是流言,就跟流言所傳皇妃神鬼附體一樣,不足為信。

「真是天妒英才哪!想太子是何等聰慧之人,正可以輔佐聖上大興我朝歌。卻偏偏在聖上這古稀之年一病不起。造化弄人,真是讓人嗟嘆啊!」應皇子還側耳想聽聽義王要說的是什麼消息,可義王卻轉而說道。

義王說的動情,應皇子卻聽的麻木了。只當又是往常那一套,卻把話里的一條重要的信息給忽略了。——太子一病不起。這可不是傳言,義王一向慎重,又手眼通天,從他嘴裡說出來的消息基本就是事實了。可應皇子卻只顧埋頭杜思亂想,把這樣一條對他來說性命攸關的信息當成了耳旁風。

太子作為儲君,又是民之所向,他要是身康體健,那聖上便是現在立時駕崩,朝政也不會有絲毫動亂。誰想炸刺兒連朝臣們這關也通不過。出來當官跟做下人是一樣的,誰不想遇著個溫厚賢能的好主子?既好伺候又不用你多操心,你只管安安穩穩的當你的官,治國安邦自有他一手搞定。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不管是眾皇子還是一般別有用心之徒,都不會有一點可乘之機,只能乖乖俯首稱臣。

可若是太子真的病重不起,東宮無主,眾皇子勢必會群起而爭。奪嫡之爭一旦開始,那他無可避免的也會被捲入其中,被當作對手。尤其他背後還有一個富可敵國深藏不露的義王,一定會被聖上視為頭號威脅,稍有不慎,那後果……

「可是有哪裡不舒服?」義王慧眼如炬,看出應皇子心不在焉,馬上問道。

「哦,沒有。只是想起皇妃之病,一時有些擔憂。」應皇子忙道。

義王慍怒的瞪了應皇子一眼,「我等世受聖恩,理當為聖上分憂。尤其這一時之間,又是太子患病,又是皇妃蘇醒,兩者幾乎同時發生。怕會被有心之人趁機造謠生事。你閑暇之時要多去宮裡走動,便是做不了別的,能陪著聖上說會子話也是好的!」

「孩兒知道了。」應皇子明知太子患病已久,遠不是最近的事。可也沒有分辨,只是垂首應道。

「去吧!」義王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可隨即又想起來,說道:「去的時候,須從鋪子裡頭帶一個精幹老到之人。分號的那些個掌柜都是老狐狸,若見只有你去,怕是會瞞哄於你!」

應皇子不明白義王為何說得好好的突然變臉,只是習慣了被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故也沒多想,應了一聲,就退了出來。

門上的幾個門子閑得無聊,正纏著小麻花講皇妃的事。小麻花何等機靈,豈肯跟他們實說,只說些眾所周知的事情要不就是裝傻。門子們問來問去問不出什麼,有些火了。一個上了年紀的門子劈頭就給了小麻花一掌,嘴裡罵罵咧咧的:「你個小王八羔子!敢跟大爺這兒打鑔!」

「你個老王八犢子!你敢打小爺!爺跟你拼了!」小麻花是綠林出生,豈是好欺負的,一跳丈二高的就要往上撲。

「小麻花!你也不看看這是哪裡,就敢撒野!」皇子正好出來,忙喝道。

「他打人!」小麻花跳著腳道。

「還不住嘴!」皇子瞪了小麻花一眼,牽起馬來就走。

小麻花恨恨的啐了門子一口,這才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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癲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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