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字條

第13章 字條

應皇子風塵僕僕回來,先去義王府交了差,才回來王府。一進門,連臉也沒顧上洗一把,就把麻花兄弟和撒子叫了來。拿出貼身藏著的一張紙條,遞給撒子。

紙條上只有八個字:太子病重早做應對。沒抬頭沒落款,就只有這八個字。撒子看完又將紙條給了一旁的大麻花,大麻花其實在撒子手裡就已經看清了,可還是拿了過來,又看了看,這才交還給應皇子。兩個人都是面色凝重,一臉警覺。都明白這消息意味著什麼。

皇子翻來覆去的看著紙條,半晌才扯碎了,團成一個個小團兒,瞄準敞開的爐門兒,丟進火紅的炭火裡面。紙團一進爐里就化成閃爍的火光消失不見。有丟在外面的,火爐邊上站著的大小麻花就俯身撿起來,重再丟回爐里。

誰也不說話,都盯著爐火,看著那一小蓬一小蓬的火光亮了,暗了,最後成為片片紙灰,浮在炭火上面,爐火暗淡下來。

小麻花拿起鐵鉤,伸進爐里一攪,把炭火翻攪起來,紙灰隨著碳灰從下面的爐條漏了下去,再也分不清誰是誰。他猶不放心,又拉出灰箱,用鐵鉤把殘餘的片狀一一碾碎,再攪一攪,這才又推回爐子裡面。

幾個人都舒了一口氣。

「還是皇子想得周到。」緊坐在爐邊的撒子在火爐上烤著兩隻手說道,「這樣的天氣,就算生了爐子也沒人會懷疑。外頭還聞不到燒紙的氣味。」

「看清信里的內容了吧?」皇子一一掃視著三個人,「太子病重。」

「消息可靠嗎?」撒子問。問完又後悔了。皇子這般慎重,那肯定是可靠的了。何況太子久病,朝野皆知。別說病重了,就是病亡也不是沒有可能。朝中很多人都已經這樣猜測了。都說太子久不露面,是不是已經死了。雖然只是傳言,但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只是……,這會是誰給的消息呢?」

應皇子茫然的搖搖頭,這也是他想知道的。紙條是在他回朝歌的前一天,晚上在客棧脫衣服準備睡覺的時候從衣服裡面掉出來的。就緊貼著他的貼身內衣,可他卻沒有一點察覺,更不知道是何人何時放進來的。

他回來的這一路都在細細回想著那一天的經過,可想來想去都沒覺著有什麼出奇的地方。回朝歌前的最後一站,是在柳盛召。那裡是出入朝歌的門戶,也是朝歌最大的一個驛站。進出朝歌的人員信函都需在此地中轉。那天也沒有什麼事情,因為此地距離朝歌僅有一天的路程,所以不管是皇子義王,還是柳盛召分號的葉掌柜都經常往來,賬目什麼的根本不用專門來查對。

那天皇子也累了,只去鋪子里草草看了看,又在葉老闆的陪同下吃過了午飯,就回客棧歇息了。一下午都是和衣而卧,小麻花就跟他在一個屋裡,晚飯也是小麻花叫回屋裡吃的,根本就沒遇見過什麼人。他現在也不知道這紙條是在他回客棧之前就有的,還是在睡著了之後才被人放進來的。可這兩個好像都不太可能。先不說葉掌柜老眼昏花,他便是一個身手敏捷的武林高手,也不可能隔空就將紙條塞進他衣服裡面吧?他清楚的記得,他始終都沒跟他有超過半米的近距離接觸。更別說店裡的夥計了。他們一看見他就恭恭敬敬的施禮,沒等他們抬起頭來,他就已經走過去了。

至於在房間里,小麻花始終堅稱自己沒有睡著,並有一把雕好的木劍為證。——小麻花是個標準的手腳不閑的孩子,一閑下來就愛在木頭上雕刻,雕的貓貓狗狗有模有樣。——也就排除了有人偷偷進來的可能性。

「這可就奇了!我們身在朝歌都沒打探到確切的消息,怎麼反而會在皇子外出的時候……?」撒子道。看了一眼心事重重的皇子,轉而一笑,「要說這也真是夠巧的。那邊是太子病重,這邊是皇妃蘇醒。咳咳咳……」

「皇妃這回是真的醒了嗎?」小麻花正看著爐火發獃,被他提醒,抬起頭來看著身邊的壯漢問道。

「嗯。」壯漢點點頭。「聽說都能下地走路了。」

這便是腦袋口中所說的長得凶人卻不壞的大麻花。只見他一臉亂蓬蓬的圈臉鬍子,也不修整打理,再配上一身方便行動的短打扮,看上去像是個鏢師,或者是看家護院的。一點也不像皇子的隨從。

「這是怎麼回事啊?胡太醫的診斷難道還會有錯嗎?」小傢伙一臉問號,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狐疑的說道。他本身身量就小,再加上長得瘦弱,看上去就跟個孩子一樣。跟鬍子拉碴的大麻花站在一起,不像哥倆倒像是父子。他是皇子的貼身小廝,才跟著皇子回來。所以還不知道府里的情形。

「確實是怪事一樁。」撒子直起身來,捻著下巴上稀稀拉拉的幾根鬍鬚說道。他同樣也是粗布衣袍,說穿上綢緞,渾身不自在。一隻腳抬起來踩在凳子邊上,身量看起來比十幾歲的小麻花大不了多少。一邊說著話,一雙狡黠的眼睛滴溜溜的不住的轉來轉去。

「皇子!」大麻花猛地抬起頭來,驚疑的看著皇子,「這裡頭該不會……又有什麼陰謀吧?」

皇子依舊低垂著頭,一聲不吭。他一回來就把大麻花和撒子叫在一起商議,就是因為心裡沒底。

「以皇子現在的處境,」撒子陰沉沉的盯著爐火,「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那我們可得提前防範啊!」大麻花急道。「還有這封信,不管他是真是假,我們防著點總不會有錯,別到時候讓人打個措手不及,那可就什麼都晚了。」

「怎麼防?向哪裡防?拿什麼防?就憑我們三個?」撒子一連聲的冷笑。

「那也不能坐著等死啊!」大麻花道,「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明明皇子沒有這個野心,太子死不死的關我們什麼事啊!總不能眼看著皇子平白被視為謀逆,然後不清不楚的……」

大麻花看了一眼皇子,沒有說下去。可誰都明白他要說的意思。

「噓!你們倆能不能小點聲!」小麻花小聲叫道,起身走到門口,掩在門后小心的看了看門外。半晌才又回來。

「這大的一個王府,竟連你我一個說話的地方都沒有!真真是!……」大麻花長嘆一聲,攥起拳頭重重的捶在自己腿上。

「誒!」撒子也是一聲長嘆。

皇子一笑,仰頭靠在身後的樑柱上。這便是他這當皇子的,又是這一府之主的真實處境。拋開那些表面風光,私底下只能像做賊似的躲在這偏院一角,說話都不敢大聲。

「還說皇妃死了,皇子身邊總算少了一個眼線。這下……」撒子搖頭。

「就是說嘛,不管皇妃以前是怎麼死的,對我們來說都是一樁好事,可現在……,是福是禍就說不清嘍。」大麻花搖著頭道。

「你們倆能不能別說這些喪氣話了?」小麻花忍不住站起來說道,「皇子還指著你們為他分憂呢,你們倒好,除了搖頭就是嘆氣!皇子真是錯看了你們了。」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大麻花反駁道,「我們這不是在幫皇子分析嗎!要不你說該怎麼辦?我們手裡要什麼沒什麼,又我們在明人家在暗,打沒法兒打防沒法兒防,拿什麼跟人爭?皇子沒看錯你,你倒是給出個主意?」

「那也不能老說這些喪氣話呀!皇子本來就夠煩的了,讓你們這說的,更打不起精神來了!這還沒怎麼著呢,我們自己就先投降認慫了。這像話嗎!打得過打不過總得試試才知道吧!」小麻花激動地說道,瘦小的肩膀像鬥雞似的一聳一聳的。

大麻花和撒子對視了一眼,都低下了頭。小麻花尖細的聲音像一根根細細的鋼針扎在他們心上。

「你!」小麻花指著大麻花,「你不有的是力氣嗎?你不知道該去打誰,可別人要是打過來,你總能應付吧?總能保護皇子周全吧?還有你!你那腦袋瓜是白長的嗎?平日里的鬼精明到哪兒去了?你不是說,別人十個腦瓜也動不過你這一個嗎?那就動起來啊,算計不了別人,起碼能給皇子出出主意,別讓皇子被人算計了呀!有你們這一武一文,還要什麼人啊!」

撒子和大麻花又對看了一眼,臉上的表情都有些活動。皇子也坐直了身子,看了看撒子和大麻花,可還是沒說話。

「你別說,這小傢伙說的還真有那麼一點道理。」撒子兩個手指捋著下巴,看著大麻花,字斟句酌的說道,「我們為今之計也只有以不變應萬變這一條路,能保住皇子不受暗算,那我們這第一步就算贏了。」

「有道理。」大麻花點頭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能保住皇子,其餘都好辦。可以走一步看一步嘛!」

「對!」撒子放下了踩在凳子上的腳,聳身靠近了大小麻花,看著他們,三個人都有些激動。「我們先不管別人,當務之急是做好眼前的事。」

「我就說嘛,」小麻花激動的一頓腳,「只要我們不泄氣,三個臭皮匠還能頂的一個諸葛亮呢!」

「話是這麼說,可……」撒子捻著鬍鬚看著大小麻花,又看了看皇子。

「什麼?」小麻花緊張的問。

「有什麼話你只管說。」皇子也道。

「自古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撒子道,「明槍是不至於,至於暗箭,就需要有人寸步不離跟在皇子身邊。還有,皇子要對我們有絕對的信任,出去見過什麼人,說過什麼話,都要跟我們如實道來。這樣,或許才能從中窺出一二內情,也好及早應對。」

「這你放心。」皇子鄭重道,「就算現在,我有事也從不瞞你們。」

「確實是。」小麻花點頭道,「連那麼機密的信件,皇子也給我們看了。」

「跟在皇子身邊的人,非我莫屬了吧?」大麻花一挺胸脯說道。

「你不行。」撒子搖頭道,「就你這身塊兒,別人一眼就看出是做什麼的了。我們不能引人注意。不能讓別人看出我們有所防範。」

「再說……」撒子斜眼看著大麻花道,「跟在皇子身邊光有蠻力不行,重要的是得這個。」

撒子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那還有誰?」大麻花不服氣的說道,「總不會是你吧?文也是你,武也是你?那還要我們哥倆幹嘛?」

撒子看向了小麻花。

「啊?我?」小麻花忙不迭的搖頭,「我不行,我又沒力氣又沒腦子,不行不行!」

「他哪行啊!」大麻花也道,「你這不是胡鬧嗎!小二還是個孩子呢,他跟在皇子身邊能做什麼!」

「連你也是這麼想吧?」撒子道,「那別人肯定也是這麼想的。這就叫輕敵!這樣他們才會掉以輕心,不把皇子放在眼裡,那皇子不就暫時安全了嗎?再說了,跟在皇子身邊的必須是個機警靈敏的人,能不引人注意的躲在皇子身後,觀察到皇子看不到的情況。小麻花正合適。」

「可是我……」小麻花還是不大相信自己。

「你放心吧,小麻花。」撒子道,「要在以前,我也覺得你不行,但聽過你剛才那番話,我覺得這個人非你莫屬。」

「真的?」小麻花驚喜的問。

「真的。」皇子替撒子答道,「正好我身邊缺個跟班兒小廝,那就你來吧。」

「去宮裡也帶著我?」小麻花緊盯著皇子問。

「當然了。」皇子陰鬱的臉上總算露出了點笑容。「就算去面見聖上也是你跟著。」

小麻花呵呵的笑著,一個勁兒的拍著大麻花的胳膊,意思是問他聽見了嗎?

大麻花又羨慕又無奈的看著他。

「你可別一看見聖上就把什麼都忘了。」撒子狡黠的看了一眼大麻花,對小麻花說道,「把皇子丟在了一邊。」

「哪能嗎!」小麻花一扭身道,「你別把我看扁了。」

「那還有什麼不敢的!」大麻花明白撒子的用意,幫著說道,「我看還是我來吧,這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別讓他壞了皇子的大事。」

「你!你們!」小麻花指著他們兩個,氣得說不出話來,半天才道,「你們小瞧人!」

「那你得在這兒給我們保證,不管在任何情況下,都要首先考慮到皇子的安危。把皇子放在比你這條命還要重的位置上。」撒子道。

「我保證!」小麻花緊抿著雙唇,臉漲的通紅。用力說道。

撒子和大麻花對看了一眼,這才覺得稍稍鬆了口氣。小麻花再是機靈,也終究還是個孩子,把皇子的安危交在一個孩子手上,怎麼說都有些冒險。可現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撒子掃了一眼面色孤清的皇子,不由有些心酸。忙掩飾的捅了捅爐火,嘴裡說道:「哎呀!這樣濕冷的天氣,再沒有什麼比守著一爐好火更愜意的事情了!」

「是啊。」大麻花也道,「要是再有點好酒好肉就更愜意了。」

話音未落,就見小麻花使勁嗅著鼻子,說道:「哎?這是什麼味道?好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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癲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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