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話
蘇破要做的一件事情是送學童們回家,他們的家長一定等得焦急,他們的家長一定日日盼夜夜盼,他們的家長見到孩子時一定驚喜,這次學童丟失的案件終於有個令人滿意的結果.
經過鑫鑫家門去往佳佳家時,驚人的一幕出現,在鑫鑫家到佳佳家的一小段路上,一具屍體躺在微風吹拂的路面,屍體帶血,臉部扭曲.這具屍體是鑫鑫母親的,不遠處,鑫鑫父親的屍體躺在樹根邊.
蘇破帶佳佳前走,進入佳佳家的院子,佳佳父親的屍體躺在井口邊上,一隻手搭在井沿上.佳佳母親的屍體蜷曲在碌碡後面.蘇破驚心不已地看着這一幕幕血腥的場面,不知何故如此.
他帶着佳佳出門,得知其他學童的家長也全部死去,這突然的死亡帶給蘇破心靈的震撼是難以比擬的.他傻愣愣在當地,不知何故如此.原本是家長期待見到孩子,可孩子欲見家長時,家長已與孩子陰陽兩隔,這樣的死別來得太突然.蘇破完全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他的心紛亂.
佳佳家往南有條河,那條河靜靜流淌,河邊一棵枯樹,死了不知多少年,很久以後會被風化掉.想人的痛苦如那枯樹,可以隨着時間逐漸消磨掉.曾經那麼兇猛地生長的痛苦,消磨起來卻是那般漫長.然而,痛苦終是要被消磨掉的,這是時間答應所有人的.
蘇破來到河邊,望着河水,望着流淌的河水,望着流淌向遠處的河水.他望着河水時,心裏紛亂地想人間的諸事,心裏有莫名的恐懼,他想逃離,逃離人間.蘇破卻又覺著人總該要筆直地站立在天地間,平靜地活着,為平靜,為心的和平,註定要戰爭.
蘇破踩水而去,到達河之彼岸,那裏有肆意開放的野花,野花成海,放眼望,花海沒有盡處.
花香馥郁,蘇破沖入花叢,他已經忍不住,他想要奔跑,他放任自己,任由腳步狂奔,他不一時奔出一里路,在花叢中發現一眼泉,泉水清澈見底,分明的細沙柔軟美妙,蘇破佇立花海,凝望那一泓泉水,那水中有蘇破的倒影,蘇破俯下身,掬起水,往臉上撩,倒影亂,蘇破又掬起水,往臉上撩,倒影殘破不堪.蘇破臉上掛有水珠,頭髮前面有些濕,這水好涼,髮根完全感受到來自水的涼度.
蘇破還是凝望泉水,泉水平靜下來,重新現出倒影.在這個純潔的泉水旁邊,蘇破坐下來,他坐在泥土地上想過往的種種,因而帶來種種情緒,種種情緒交叉,扭曲,纏繞,交織,漫延,這些情緒破開蘇破的腦殼,將蘇破包裹,使得蘇破透不過氣來.
眼下的一樁奇事是學童家長的死亡.學童的家長會不會是那十二個殘忍的黑衣蒙面殺手殺的?很有可能.可是,蘇破沒有證據證明十二殺手是兇手.即便兇手是十二殺手,蘇破以現在的體力和精力已經難以重返暗黑迷宮去找兇手.蘇破就坐在泥土地上想,兇手到底是誰呢?蘇破不敢確定這兇手是十二殺手,原因是十二殺手不可能在蘇破之前來到村落殺死學童的家長,如果真有這種可能,那十二殺手的行動也太快,他們行動是快,可不至於快到這種程度.
蘇破起身又用涼水洗了臉,發梢再次被水潤濕,這次蘇破站直身體,向著遠處奔跑.他逐漸奔跑出巨大的花海,來至一片煙草地,這裏種植著很多煙草,有普通的寬葉子的煙草,也有普通的窄葉子的煙草,當然還有罌粟.蘇破來至這裏,在煙草地里奔跑.這裏的農民多種植煙草,這裏的煙草地很多,蘇破算是來到一片煙草海.蘇破在煙草地奔跑,不知奔跑多長時間,來到河邊.河邊有人垂釣,釣者是老人,蘇破猶記得以前和垂釣人打鬥的事情,垂釣的人用釣竿做武器,蘇破當時好像是用鐵磚做武器,呵呵,往事如煙,蘇破站立煙草地想着往事,嘴角露出笑意.
蘇破最初的一頁磚被對手的鎚子砸碎之後,蘇破可苦悶了一陣子,有一次來到一個鐵匠鋪,鐵匠鋪里的打鐵師傅吸引了蘇破的注意,那師傅肌肉多多,力氣多多,打起鐵來毫不費時,蘇破在那裏得到來自火的溫暖,看到如煙花的火星,也就是從那裏,蘇破得到鐵磚.當蘇破苦悶,擁抱他的是鐵匠鋪.可是,現在的蘇破再次苦悶,他不知那些殺學童家長的兇手到底是誰,疑雲重重搞得蘇破頭昏腦脹,他真感覺有些累,可江湖的生活還得繼續.
蘇破跑出煙草地,復來至河邊,看着河水流往遠方,心裏紛亂.在遠方,有帆船的影子,這帆船在蘇破看來是那麼熟悉而親切,但是蘇破知道,那帆船不是自己的帆船,肯定是哪一個同自己一樣喜愛雲遊天下的人的交通工具,蘇破知道,天涯如比鄰.
河邊的老者轉過頭:"年輕人,看你愁眉苦臉的,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想開點,人生萬事弱浮雲."又說:"有什麼心結,講出來,看我能不能給你化解."
蘇破直言:"好多學童的家長突然全部死去,這樣的恐怖事件在這裏還是第一次發生,兇手是誰?兇手到底是誰?"
"原來如此,"老者不再看蘇破,而是看向前方的水面,"人都是要死的,只是你遲他早,你早他遲,遲早早遲."老者嘆息,搖搖頭.他這副無能無力的樣子使得蘇破很感不滿.他撿起一塊石頭,咕咚一聲丟入水中.可能嚇跑了老者的魚.老者說道:"你嚇走了我的魚."蘇破說道:"魚有生命.人不應該吃魚.魚有生命.人有生命,人不應該吃人,人有生命."老者說道:"你悟了."猛地提起釣竿,那釣竿上並沒有魚線.蘇破驚愣,問道:"怎麼沒有線?沒線怎麼釣魚?"老者說道:"垂釣是樂趣.我已經感受到此番樂趣,何需用線?"說畢,仰天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