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偽證

王嫂苦口婆心地勸說着，何蕭蕭卻像是失了靈魂的娃娃一般，不會動也不會笑，只是目無焦距地望着遠方。

「老話說得好，人是鐵飯是鋼，何小姐，您再這麼下去，身體會受不住的。」王嫂膝下無子，看到何蕭蕭這個樣子，彷彿看到了自己的孩子一般，也跟着難受。

何蕭蕭突然有了反應，只見她機械地抬起頭，望着王嫂，幽幽道：「安子邱呢？他在哪？」

「二少爺？」王嫂一愣，隨即說道：「三少爺的葬禮不能沒人主持，二少爺從昨天出去到現在還沒回來。」

葬禮。

何蕭蕭目光獃滯，獃獃地聽着王嫂說完。

王嫂也太入戲了，連葬禮都出來了。何蕭蕭突然一笑，那笑容，讓王嫂的心裏一陣拔涼，說不出的彆扭。

「何小姐，您怎麼了？」王嫂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何蕭蕭搖了搖頭，掠過王嫂，執意要下床。王嫂見何蕭蕭去意已決，只好讓步道：「好好好，何小姐，您先別動，我把這些碎片掃了您再下來，好嗎？」

王嫂說完，打量了一下何蕭蕭的神情。只見何蕭蕭的表情雖然沒有變化，還是一副布娃娃似的獃滯表情，可動作明顯已經停了下來。

她這才鬆了口氣，轉身去拿笤帚掃地。

殘渣都清理乾淨后，王嫂才無奈地說道：「何小姐，可以了。」何蕭蕭聽完，木訥地套了拖鞋下床，走了出去。

王嫂不放心，便跟在她身後，一起出去了。

葬禮上。

安子澤的骨灰已經下葬，安子邱他們從陵園回到了安家別墅，員工已經在忙活着撤下祭奠用的白布條了。

孟箐獃獃地跟在人群後面，一身麻衣，頭上的白布條還沒來得及解下，就被林淑琴叫了過去。

「妹妹啊。」林淑琴把孟箐拉到一個偏僻的角落，假意地擠出兩滴眼淚，說道：「小澤真可憐，遭人陷害，年紀輕輕就…」

孟箐突然抬起頭來，一雙哭得紅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淑琴，說：「你說什麼？遭人陷害？」

孟箐一直以為安子澤的死是一場意外，一場由於何蕭蕭的疏忽而引起的意外，卻沒想到林淑琴卻給了她當頭一棒。

「唉。」林淑琴嘆了口氣，一副很為難的樣子，「是，我在警察局有些親戚，他們抓到犯人了。」

「害死小澤的犯人嗎？」孟箐激動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雙目充血，雖然她身子柔弱，此時卻也恨不得親自去警察局把那個人渣撕成碎片。

林淑琴點了點頭，隨即又微微搖頭，沉吟了一會，才接着說道：「那個犯人供出了，是有人花錢請他做的事。」

孟箐的雙手緊握成拳，怒不可遏，「是誰？」

究竟是誰這麼狠毒？居然對一個還未成年的孩子下手。

林淑琴左右看了看，確定沒人在附近之後，湊近林淑琴，拿出手機打開了一份視頻文件。文件緩衝了一會，清晰的畫面便出現在了孟箐眼前。

視頻里，場景昏暗，還有鐵欄桿隔着。那裏坐着兩個警察，而他們的對面還有一個人，只是從這個角度，視頻不能很好地拍到他的臉部。

「你叫劉虎是吧？能說一下你為什麼殺人嗎？你殺人的動機是什麼？」其中一個警察開口道，手中還執著一支筆，隨時準備記錄。

「殺人？」那個叫劉虎的犯人誇張地叫道：「我沒有殺人，你們抓錯人了！」

「劉虎，證據確鑿，你還想不承認。」警官的聲音聽起來有一絲的不悅，音量也不自覺地抬高了幾分，「電影院大廳的監控拍到是你把受害人拽進洗手間的，還有如果人不是你殺的，為什麼你要慌慌張張地逃跑？」

「你們親眼看到我殺人了嗎？我只是把他帶進去而已，當時男廁所里這麼多人，你們怎麼能認定人就是我殺的？」

劉虎說得理直氣壯，似乎認定了這些人拿他沒有辦法。

「電影院男廁所的垃圾桶里，有一副塑膠手套，上面有受害人身上的皮屑，裏面有你的DNA，需要我把比對結果拿給你看看嗎？」

「……」

劉虎沉默。

「劉虎，你要知道，」那個警官慢悠悠地說道：「不要想着和警察耍賴皮，像你這樣抵死不認的，我們見過的多了。」

劉虎頹然地坐了下去，伸手抱住了頭，似乎在做着強烈的思想鬥爭。

「你考慮清楚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這是我們警察局一貫的執法手段。到時候你可能就不是關個幾十年這麼簡單了。」

「別。」劉虎像是被他的一席話給唬道了，眼睛裏流露出驚恐之色，「我說，我都說。」

警官滿意地點了點頭，靜靜地看着他。

劉虎嘆了口氣，緩緩開口：「其實我是受人指使的，至於那個人是誰，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她姓何，好像和被害人的關係不錯。」

看到這裏，孟箐的瞳孔驀地放大，一個隱隱的答案在她心底浮現，她不敢相信地捂上嘴巴，眼底閃過一絲深入骨髓的恨意。

林淑琴對於露出這樣表情的孟箐很是滿意，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說道：「妹妹不要急，你接着看下去。」

孟箐重重地點了兩下頭，目光重新回到視頻上。

「繼續說。」那個警官不停地在紙上記錄着什麼，聲音平淡地說道。

「平時我們都是通過電話聯繫的，她告訴我，在這周日的上午，她將帶目標人物去電影院，還把電影院的名字給了我，讓我去那裏守着。」劉虎頓了幾秒，接着說：「然後那天，我就按時在電影院門口等著，終於看到了一個女人帶着一個十四歲左右的孩子進了電影院。」

「你怎麼知道那個人就是你的目標？」警察頭也不抬地問了一句。

「因為我的金主曾經用郵件給我發過一張照片，我認得照片上的人，就是那個小男孩。」劉虎一點篤定地說道。

「至於那個女人，」劉虎頓了頓，作思考狀，才緩緩說道：「我買了和他們同場的電影票，就坐在他們的後面。期間我聽過幾次她的聲音，和跟我通話的聲音一模一樣，所以我覺得，雇我殺人的人應該就是她。」

警官刷刷地寫完，這才抬起頭，盯着欄桿對面的劉虎，幽幽道：「你可知要是說謊，你在法庭上將永遠沒有翻身的可能。」

劉虎頓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孟箐的錯覺，她彷彿看到，劉虎朝着攝像頭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即堅定地點了點頭，說道：「我說的這一切都是實話。」

警官點了點頭，接着說道：「能說說你殺害受害人的過程嗎？」

劉虎閉上了眼睛，幾秒后睜開，緩緩開口：「我跟他們進了放映廳，一直找不到機會下手，畢竟那裏人多眼雜，如果目標叫了出來，我就很容易暴露。所以我就等啊，終於，我聽到那個男孩子說了類似『你怎麼睡著了』這類的話，我就知道我的機會來了。」

「具體呢？」

「我把用手捂住他的口鼻，把他拽到了洗手間里。哦對了，期間他還咬了我一下，你看我這手差點被他咬下一塊肉來。」

說着，劉虎伸出手，手腕上翻，一個清晰的牙印出現在兩個警官的眼前。

「在廁所里，我怕用刀子捅他，血流一地會引起騷動。」劉虎靜靜地說着，彷彿他殺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牛或者羊一般，「他對我又打又踹的，我怕一鬆手他就叫出來，所以我索性，把他掐死了。」

「……」

看到這裏，孟箐再一次淚流滿面，她可以想像，安子澤死的時候是經歷了怎樣的痛楚，他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孩子啊。

林淑琴見自己的目的達到了，便按下了暫停鍵，一臉同情地看着孟箐，「妹妹，這視頻是不外露的，要不因為我在警察局裏有關係，都不可能搞到這份錄像文件。」

林淑琴的言外之意很明顯，就是為了讓孟箐打消對這份文件真實性的懷疑。

不過那個劉虎錄筆錄時的供詞，是林淑琴一早就提供給他的。林淑琴告訴他，只要他進去坐幾年的牢，她保他下半輩子衣食無憂，要什麼有什麼。

這個籌碼着實誘人，劉虎考慮良久之後，還是點頭答應了，這才有了這份成功的錄像文件。

孟箐泣不成聲，身體顫抖得厲害，那是他的孩子，他的骨血啊。她突然趴在了桌上，像一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起來。

偶有路過的人，都吃驚地看着這裏，隨即想到這可能是死者的親屬，便也釋懷，同情地看了一眼之後就離開了這裏。

而林淑琴則是靜靜地看着孟箐，臉上雖也有悲戚之色，可這份悲戚卻沒有直達眼底。顯然，林淑琴的這幅樣子是裝的。

「好妹妹，別難過了，子澤在天之靈，一定不會讓真正的罪魁禍首好過的。」林淑琴拍了拍孟箐的後背，自己也在一旁偷偷拭著淚。

孟箐突然抬起頭來，哽咽道：「我要給小澤報仇，那個何蕭蕭，我絕對不會放過她的！」孟箐的雙手緊握成拳，臉上是滔天的恨意。

她的雙手被林淑琴緊緊握著，只見林淑琴用堅定的聲音說道：「別擔心，我會幫你的，決不能讓犯人逍遙法外。」

孟箐抬頭的時候，眼睛的餘光也瞥到了同樣一臉哀傷的林淑琴，心裏一動。孟箐頓時覺得自己以前一定是鬼迷心竅了，竟然會覺得林淑琴對自己一直有偏見，想來是林淑琴心直口快，說得話也不全是讓她中聽罷了。

現在想來，林淑琴看起來也沒有當初那般不順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