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三杯兩盞

他就想著轉頭看一眼，沒想到轉頭就看到林竹朝著他跑來。

不過他心裡依舊是毫無波動，打算繼續往前走，只是轉身的那一刻，見林竹突然絆住了腳，朝著地上摔去。

等到抬起頭的時候，他看見林竹那一張白皙清麗的臉上沾染了血跡，是磕到了頭，額頭上的血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蘇恆！」林竹一邊狼狽的爬起來，一邊壓低了聲音叫道。她似乎絲毫沒有發現自己受傷了，也絲毫感覺不到痛。

小恆見到她這樣，一邊爬著，一邊伸出手想要他別走，那本來覺得麻煩的想法被略微的打散了些，心裏面漸漸地浮現出了一絲動容。

「你想跟著我幹嘛？」小恆看著她，又朝著她走去，站在她面前，將她拉起來，「趕緊回去吧。」

「你是要去復命嗎？」林竹拉著他，似乎怕他再跑了。

「是啊，要不你看我提著一顆頭逛街嗎？」他抿了抿嘴說道。

「噗！看來你也不總是冷冷的樣子。」林竹被他這句話逗笑了。

「所以趕緊回去吧。」小恆覺得這已經是他最耐心的一句話了，她要是再不聽，他就直接甩了她走。

「我就住在城裡的那一家書畫鋪子里，你有事就到那裡找我。」林竹抓住他的手腕說道。

「知道了。」小恆見她這樣說，看來是不打算纏著他了，於是就違心的答應了一句。

「你這樣子，顯然是不打算再見到我了。」林竹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小恆實在是沒有打算再繼續跟她拉扯下去，聽她這麼說，正要發作，就突然僵住了。

林竹突然踮起了腳尖，略帶生澀的吻在了他的臉頰上。

吻了一下之後，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卻並沒有像個羞澀的姑娘一般低下頭或者轉身跑開。

她握緊了他空著的一隻手，抬頭，吻在了他的臉上，但是卻沒有再動，似乎打算一直這樣吻著。

小恆僵硬了片刻，很快的恢復了理智，想要一把推開她，可是想到林竹雖然心思聰明，但是畢竟也是個小姑娘，最後拖住了她的臉，強行將他們兩個分開。

林竹親了他兩次，但是分開之後卻依舊沒有一點羞澀的表情，她仰頭看著他，眼中泛著光芒，像是裝滿了無限的渴望和希冀。

「回去吧。」除非是為了做任務，否則其他的時候，他不願意跟任何他不喜歡的女子有任何的親密接觸，但是此時，他卻發作不出來，最後還是嘆了口氣，對林竹說道「快回去吧。」

而後他轉身，朝著前面迅速地奔去。

翻過了院牆，他走到院子中還亮著的那一間屋子裡。

打開了門之後，屋子裡的主人沒有絲毫的詫異，他冷靜的轉過了身，看著小恆，而後目光落在了他手中的黑色布袋中。

「人頭帶來了，你來檢驗一下。」小恆將黑色布袋放在了桌子上，而後解開了繩子，打開來。

宋大人看了一眼這少年，見他臉上毫無波動。

低頭，他看了一眼，看清了那袋子中的人的臉，而後那淡漠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了暴怒的神色，像是頓時變了一個人一般。

他後退了幾步，從旁邊的架子上抽出了那一把寶劍，一劍插在那柳公子的頭上。

小恆站在那裡，依舊是沒有什麼反應，只是靜靜地看著。

他想起了之前林竹跟他說的柳公子對他姐姐做的事情，如今看這宋大人這般，恐怕是也做了諸如此類的事情對宋大人的親人或者什麼人。

宋大人最後揮劍揮得額頭上青筋暴起，或許是發泄夠了，又或者是因為柳公子的頭已經被他砍碎了，實在是沒辦法再下劍了，所以，他停了下來。

「你要查的事情，我幫你盯著的」，宋大人看著一地被他砍的亂七八糟的腦漿子還有骨頭以及別的亂七八糟的沉靜的說道，「你放心，你幫我殺了這個人，我不會敷衍你，但是我先說好了，你本事這麼大，你要查的那個人恐怕也不是個平庸之輩，我絕對儘力叫人幫你查，但是最後要是真的查不到，希望你不要怪我。」

宋大人大概已經猜到了他不是留焱本國人，可是此時，他幫了他這麼大的忙，或者都不叫忙了，這件事對於他而言是一件非做不可但是有不能夠去親自做的事情。

他在王城裡秘密的找了這麼久的殺手，所有的不管是什麼幫派，還是單幹的殺手，在知道那個人是柳公子之後，都不敢接。

雖然說是深仇大恨，可是若是他一朝圖了痛快手刃仇人，但是他活著的這些親人們可能會因為他這一時痛快而喪失了性命。

於是他一天找不到敢去殺柳公子的殺手，他就一天沉浸在這種痛苦中。

直到今天，本來要去商量政事，可是一場大雨卻把他困在了家裡。

但是沒想到一場大雨過後，他便接到了有人願意去殺柳公子的消息。

更加沒想到，見到那人之後，那人說晚上便帶著柳公子的頭來見見他。

他從未像今天這樣，因為一件事情如此期待和擔憂過。

就連他曾經考狀元的時候，他也是勢在必得，聖旨宣告下來的時候，他也依舊從容體面不狼狽。

而今夜，他因為這少年的一句話，在屋子裡面徘徊了許久不肯睡去。

再次期間，他從未因為時間過於晚而擔心這少年做不到他答應的事情。

正相反，他是因為相信這少年會做好他答應的事情，所以才如此期待，所以才如此不敢睡去。

而如今，他真的將人頭帶回來了。

所以他不管他是留焱的人還是別的國家的人，這些都不重要了。

小恆聽到他這麼說，也放心了。

「多謝。」他對著宋大人拱手，便打算走。

「哎！留步！」宋大人知道這少年眼裡也沒有什麼權貴，更沒有什麼規矩，所以，見他聽到他答應了便要走的樣子並不詫異。

「雖說我答應了幫你找人，可是我還是先問你一句，你只是單純的找人，沒有要對留焱不利嗎？」宋大人直言直語，儘管知道若是他真的有這種想法，也未必肯說實話，可是還是這樣問了。

就算是從他的嘴裡聽不到實話，但是也可以看看他的表情。

「你幫我的事情，對於我來說十分重要，若是此事不了，我可能一生都心有愧疚睡不安穩，可是，我再不濟也是留焱的父母官，說句大逆不道的事情，朝代更迭，君王輪流做，這些我都不關心，可是若是因為我個人的私事而使得百姓遭殃，那我寧可一聲愧疚。我想就算你是某一國的習作，但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不管是哪一國的百姓，都是無辜的性命，不是嗎？」

這些也全都是他的肺腑之言，並不是為了套出什麼話而編出來的虛偽之言。

若是他在他的臉上看到任何對於留焱不利的神色，他便會立刻終止對於他的幫助，虧欠的，他會以別的方式報答，但是，傷害留焱的百姓，是絕對不可以的。

「我就想，找一個人，帶他離開留焱。」小恆定定的看著宋大人說道。

宋大人點了點頭，不再多說。

小恆看了一眼宋大人，又看了一眼滿屋子的慘不忍睹的血肉，而後翻牆離開了宋大人的府邸。

等到回去的時候，小恆看到劉大人的房間已經滅了燈，而王大人屋子裡面的燈還亮著。

他想，關於蘇大人的事情，王大人不一定關心，但是劉大人是一定很關心的，所以他知道劉大人在他回來之前一定不會輕易睡去的，所以隨便一想就想明白了怎麼回事。

但是他又想到了別的，所以不想去打擾，但是，想了想，若是他不去說一聲，這兩個人可能要等到明天天亮。

所以，他還是轉身朝著王大人的房間走去。

「我進來了。」他敲了敲門，而後推開門進去了。

進去之後，見兩個人都坐在椅子上，一副等待的樣子，見到他出現在這裡，立刻站了起來。

「怎麼樣？」劉大人先一步上前來看著他問道。

「辦好了。」小恆笑著說道。

跟之前擠出來的笑容不一樣，這次，似乎真的是開心的，劉大人見到他這般，心裡的擔憂也打消了一些。

「明日，你們就好好歇歇吧，已經找到了人幫我們去查，我們身份特殊，自己查也查不到，反而容易暴露。」小恆說道。

劉大人想了想，也覺得很對，便答應了。

「這幾日，勞煩你們了。」小恆這是第一次跟人說出這樣的話，他連殺人的時候都能夠眼睛眨都不眨的，可是此時，語氣卻難得的輕柔。

他知道，王大人可能是因為劉大人，可是劉大人，卻完全是因為他家老爺。

放長線釣大魚的他見多了，可是劉大人顯然不屬於這一種，他並不是覺得等到蘇大人這次安全回到引嵐之後會因為這次他的忠誠而更加重視他，他只是想要幫蘇大人一把。

所以，他的感謝才顯得更加的溫情。

這是他許多年來，第一次跟人這麼說話。

劉大人頓了片刻，笑了笑道：「蘇大人是我的上級，沒有他，哪能有我？」

小恆笑了笑，離開了。

等到小恆走了之後，劉大人站在窗子前，站了一會。

「小恆說的對，我們也別瞎跑了，找不出什麼線索，還容易暴露，明日就好好在客棧里吧。」王大人見他站在那裡像是有心事一般，便以為他閑不住心裡擔心，所以走了過去安慰他道。

「不是，我只是覺得小恆難得的這般。」他轉過了頭，看著王大人說道。

「以前的時候，平日不見他笑，只有跟蘇大人在一起的時候，他喜歡笑。直到前幾天，蘇大人消失之後，他的臉上，再也見不到笑了。」說著，劉大人嘆了口氣。

「是啊，蘇大人消失的那天，他的臉都陰冷的可怕。」王大人想起那一天，他是第一次見到小恆那個樣子。

「我跟他，雖然同樣都擔心蘇大人，可是，畢竟還是不一樣的。我沒有了蘇大人，可能會傷心那麼一陣子，但是日子還要過，我回到了引嵐，以前也沒有的罪過什麼高官，回去之後，若是願意，找個靠山繼續過，若是不願意，就假裝當個清官混日子。可是小恆不一樣，我總覺得，蘇大人若是有一天出事，他也不會繼續活下去了。」

小恆寡言少語，可是其實，小恆在他心裡的位置並不比蘇大人低，但是確實也沒有蘇大人高。

這種位置，或許有一半是因為蘇大人，可是，如今，他卻也是真的擔心小恆。

蘇大人與他而言像是知己，像是伯樂，更像是前行路上的師父，可是他覺得，於小恆，已然像是如生命一般重要了。

所以他才篤定，若是蘇大人出了什麼事情，小恆絕對不會繼續活下去了。

「喝兩杯吧。」他轉頭看著王大人說道，又順手關了窗子。

「喝兩杯？都這麼晚了。」王大人有些詫異，他以為他想開了點，可能等會就回去睡了。

「沒事，明日我們兩個也不用出去做事，而且，我也不是說要喝多少，是真的喝一杯。就是，突然覺得有些如釋重負了。」

雖然依舊擔心著蘇大人會不會出事，以及蘇大人出事之後小恆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但是，今天看到小恆那樣，又找到了幫他們的人，他突然覺得蘇大人他們應該一定能夠找到。

所以，這幾日緊繃著的心情也稍微放鬆了些微。

「行。」王大人見他沒什麼事了，便答應了。

而後三杯兩盞下肚之後，劉大人很守信用的停下來了。

喝完之後，劉大人像是真的放鬆了許多，站了起來，就要回自己的房間。

王大人想著這事情也終於結束了，其實也不是事情結束了，而是劉大人終於要回自己的房間了。

擔心小恆他也是真的擔心，可是他能夠自己在屋子裡擔心，卻不適應跟劉大人一起在這裡。

而此時，他終於要走了，他也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