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夜話（上）
查理喘著粗氣，聲音憤怒卻刻意壓低。
蘇維爾和洛倫站在門外，透過門縫，兩人看不見屋內的情形，卻能清晰地聽見兩個男人的低語。
「大師兄，何必急於這一時呢。」另一個男人輕聲寬慰道，「那女人向來獨來獨往，沒聽說過她有什麼意中人之類的。您要是真對她有想法，大可以等這次尖峰議會過去嘛。」
「您也知道，這次議會非常重要。導師安排了這麼多人手，甚至不惜暴露的風險吸收新人來當炮灰，就是為了完成這次計劃……」
「我用你提醒我！」查理呵斥道。
男人訕訕地笑了笑，不再多言。
（炮灰……）
這兩個字傳進了蘇維爾的耳朵，他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一旁的洛倫呼吸聲稍顯急促了些，顯然內心也有波動。
「誰？」
誰知，這輕薄的呼吸聲也沒能逃過查理的耳朵。他突然沖着屋門大聲喊道：「誰在外面？！」
蘇維爾眼珠一轉，索性推開門，走了進去，大大方方地說道：「是我們。」
查理看着二人的身影，不由得眉頭微皺。
「回報大師兄，今晚的任務已經完成了。」蘇維爾朝查理微微躬身，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塊魔法石，放到了查理身前的桌子上，「這裏是監聽的數據。」
查理沒有看魔法石，而是直直地盯着蘇維爾，雙眼微眯，手指敲打着自己的座椅扶手。
蘇維爾抬起頭，正撞見了查理直勾勾的視線，不由得微微一怔：「有什麼事……請大師兄吩咐？」
查理看着蘇維爾，冷冷地說道：「剛才你們在門外面……都聽見了些什麼？」
蘇維爾面不改色，擺出一副無辜的模樣：「我們剛剛走到門外，就聽見大師兄在喊我們……」
「放屁！」查理猛地一拍木桌，怒喝道，「不準說謊！」
蘇維爾一攤手，坦然道：「大師兄，我沒有說謊。」
查理上下打量了一下蘇維爾，似乎壓抑住了自己的怒火，只是冷哼了一聲，道：「你們剛剛進入組織，若是『不小心』聽到了什麼組織的機密……對你們二人的前途，未必是好事。」
「明白，明白。」蘇維爾微微躬身，施了一禮，輕聲說道，「請允許我們先行告退。」
查理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蘇維爾轉過身去。他的身後，洛倫正直勾勾地看着查理，呼吸有些沉重，眼睛裏隱隱透著怒火。
（這女人……該不會想發飆吧？）
蘇維爾暗道不好。他知道洛倫性子高傲，查理這樣不拿他們當回事，連「炮灰」一詞都說得出口，洛倫聽進耳中，肯定是受不了的。
蘇維爾斜跨一步，擋在了洛倫的身前。
洛倫只覺得眼前突然遮過來一道人影，她抬頭一看，蘇維爾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走啦。」蘇維爾拽住了洛倫的手臂，拉着她往門外走去，「肚子餓了，肚子餓了。」
洛倫被蘇維爾拽著，不情不願地低下了頭。
兩人走出了查理的辦公室，又在酒店的后廚隨便拿了些吃食，便回了自己的宿舍。
小小的房間里堆滿了雜物，只在窗邊擺着一張上下鋪的鐵架子床。沒有燈光，桌上的煤油燈盞熄著，只有月光順着窗沿灑進屋裏。
蘇維爾兀自翻身上了上鋪，躺在床上，伸了個懶腰，長長地嘆了口氣：「啊……還真有點累啊。」
他側過頭去，看見洛倫仍站在門口處。月光只堪堪照射到她的腳邊，女人垂著頭，臉頰埋在黑暗之中。
蘇維爾輕輕嘆了口氣，輕聲問道：「幹嘛這麼垂頭喪氣地？」
「炮灰啊！」
洛倫猛地抬起頭來，沖着蘇維爾怒聲喊道，「他把我們當炮灰啊！你居然不生氣嗎？！」
「喂喂，不要這麼大聲！」蘇維爾慌忙沖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無奈地說道，「讓別人聽見了怎麼辦？你不要這麼激動嘛……」
「我怎麼可能不激動！」
洛倫渾身顫抖著，聲音也隨之發顫。她的眼眶裏甚至溢出了幾滴淚水：「我，我背叛了自己貴族的榮光，從家族裏叛逃出來。我花了這麼大的代價……他們，他們竟然只拿我當炮灰？」
「貴族的榮光啊……」
蘇維爾嘆了口氣。他仰面躺倒，看着頭頂上牆皮斑駁的天花板，輕聲說道：「你一個藍焰家族的大貴族……我都不知道你為什麼要來這種地方。」
洛倫攥緊了雙拳，站在原地，沒有出聲。
兩人都沉默了下來。
良久，洛倫的情緒稍稍平復。她走到了自己的床邊，坐在床沿上，伸手敲了敲蘇維爾的床板：「喂。」
「啊？」
「……沒什麼。」
「哦。」
「……」
洛倫張了張嘴，似乎欲言又止。
儘管沒有看見洛倫的表情，但蘇維爾似乎能夠明白女人的心思。他翻了個身，輕聲說道：「想說什麼就說吧。」
洛倫低下了頭：「今天監聽的時候，你也聽見了吧？藍焰家族的那件事……」
「哦，你是說你哥哥？」
「嗯……」
洛倫遲疑了一下，低聲說道：「其實他死的時候，我在場。」
「嗯哼？」
「他用家族的秘術搞了一個空間法陣，就是你們之前看到的那個巨大蟲洞。」洛倫以為蘇維爾是帝都的小貴族，便理所當然地說道，「我……是他的祭品。」
「啊……是這樣……」
蘇維爾不得不裝着驚訝的語氣，臉上卻是毫無表情。
「最後他失敗了，我卻被空間亂流傳送回了帝都。」
「你知道嗎，我一直在想，想他臨死前說過的話，那些……狂人般的囈語。」
「他說他是為了拯救世界，他還說他發現了聖光大帝的秘密……」
「為了拯救世界，卻要把自己變成一隻不死族。呵，你說可笑不可笑？」
蘇維爾沉默著，沒有說話。
「很可笑啊……」洛倫哈哈乾笑了幾聲，聲音中透著悲戚，「可是我不也一樣嗎？」
「為了追逐魔網的力量，為了這個世界，卻不得不投身到這樣的組織裏面。」
洛倫仰面倒在了自己的床上，以手覆面，低聲說道：「你知道嗎，現在我……竟然有些能理解艾維的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