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破而後立（大章）
高岳的眼睛眯成一條線，注視着遠方。
——整個宇宙在這一刻已經再也不是以往的孤寂和幽冷，亘古不變的某種規律被破壞了。這還只是一種「勢」，是災難的前夕，剛才那三位老猿聖人在這種勢的衝擊下，就搖搖欲墜，可見這種東西，並非完全的虛妄。
「看這速度，不用十五分鐘，就會湮沒這裏，我身後這最後一個星系一旦覆滅，說明這一界終結了。在那一瞬間，會發生何等事情，我根本不知道！十五分鐘內管家應該還不能成功，我要拖延時間！」高岳暗中盤算。
盤算好了，他才閉上了眼睛，調整呼吸，心跳，脈搏，全身的毛孔等，均都漸漸進入一個特殊的節奏之中。
高岳在二氣化胎之時，聽到過眾生的傾訴，萬物的生長，甚至見證了勾陳大帝的那一個響指，那是不屬於天道的規則範圍內的一種道音，連天尊都變色的道音。雖然高岳根本聽不出那個響指為什麼會超脫天道規則，甚至高岳在聆聽眾生的傾訴，萬物的生長之時，他也並沒有開竅，從中領悟到東西來。
高岳只能懂得一點，萬物眾生都有規律，有些東西，甚至無聲勝過有聲，這種規律，未嘗不是一種傾訴，未嘗不是一種聲音。如果學會了聆聽這種傾訴，那麼久而久之，他將會在萬物和眾生的規律中，聽到很多秘密，甚至見到某種真相。
天地間有至高無上的規律，便是自然法則，難以忤逆。下面的三千大千世界中，萬族自行制定的規矩和法則無數，如能聽見這種聲音，以智慧梳理通透，可見其紋路，諸天萬域的秘密都能洞若觀火，不是天尊，卻也有了一些天尊的神通技能了。天尊就是以萬念分萬道，萬道化三元，三元歸混元。
當然了，這種境界，高岳目前也只是理論，他重新化胎之後，他的起點很高，見聞聲色，所需只是不斷實踐。
諸天萬域的聲音和秘密，高岳不可能有那本事去竊聽到，但此界本就是武道守護者一脈的後備基地，第二代為後人準備了很多後手，高岳不可能得到所有寶物，但他如今的收穫，已經算是大造化了。
他一向認為，能用拳頭解決的事情，就不用神兵法寶，雖說目前他還缺一件法寶，但也沒有太強求這方面。當初他就是這麼自信。如今比當初在唐古拉山約戰百家之後人的那會兒，表面上的境界，似乎還退步了，但要知道，高岳才剛剛化胎成功不久，如今只不過是個五歲大左右的小娃娃而已，已經是道境層次了，說明他的先天條件很足，遠勝以往。至於所掌握的神通技能，卻是連大聖都能偷襲得手。這正說明了高岳如今所走的道路，已經脫離了正規的等級劃分，是金毛猿猴大聖口中所追求的所謂另類之道，當然了，能否成功，還需要度過眼前這一劫，向天證道，方說明高岳的路可行。
高岳很快就進入了一種狀態，要聽到諸天萬界的聲音，他難以辦到，但此界的聲音，卻是奇迹般的入耳。
按照高岳自己看來，這種聲音和秘密並不是真正的秘密，而應該是眾所周知的，是為大眾而公開的東西。問題是天地間，根本沒幾個人能夠聽到，億萬個眾生，有九千九百九十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點九九個眾生，都只是在一隅之地的小範圍內輪迴而已。
卻說高岳讓自己達到顛峰狀態，甚至想要超越顛峰，去聽他想聽到的東西。
高岳二氣化胎過後，捨棄了過去現在未來的三世之身，早已經進入一個全新的領域。
張弛有度，似松非松，極有韻律。
他居然捕捉到了自己體內的兩股氣，並且看到了它們運行的軌跡。兩股氣在他的四肢百骸，七經八脈等遊走，自行運轉大小周天，隨即兩股氣又彼此交融在一起，似乎是在交流心得似的。不過，高岳卻明顯地感覺到，兩股氣交融的時候，他體內會產生一種莫名的震鳴之聲，這也是一種道音。
以前是關注不到，現在這種情況，自然是他初次接觸。
聽見這種聲音之後，高岳的心神居然違反他自身本心的開始潰散了，繁星點點般的飄散開去，他的身體內部，似乎空空蕩蕩起來，沒有了五臟六腑的存在，非常空曠，他的肉骨沒有變化，但此刻明顯只是一個空殼子而已。身體內部的一切，全部化為點點繁星，飄散開去。
飄着飄着，不停地飄着，看似毫無目的性，卻又並非全無規律可言，慢慢地，這些「繁星」，形成了數之不盡的小團體，用遠視的效果來看，這些小團體形成的是各種各樣的圖形，千奇百怪……
這種情況，倒是和外面的整個宇宙星空遙相呼應。各個星系，雖然都是圍繞着星系之心而成圓形旋轉，但整體形成的圖形，卻並非個個星系都是圓形狀態，反而更多的是各種飛禽走獸，連奇花異草的圖形都有。
當然了，要想觀察到這種圖形，必須遠觀，且要眼界達到極高境界的存在，才能盡收眼底。
就在這一瞬，高岳聽到了……
那是類似於花開的聲音？起初是一朵花開，然後百十朵，千萬朵，遍地都是花開……星河的組成，便是這無數的花，正所謂一花一世界，就好比當初的高岳自己，沒有經歷過唐古拉山那一劫，他的眼界還十分有限，那時候，一個星河就已經是一個世界，住在那個世界，如同身處在一片花海之中，活在其中，倒也其樂無窮。
現在的高岳，狀況非常特殊，明明自己的心神都潰散了，但卻又能感受到，甚至感觸到。他自己就如同是走在一個花海之中的遊客，一路觀賞，嘖嘖稱奇……
這些「花朵」，所能生存的規律，高岳有所領悟。
這一切都活了過來，不再是冰冷和孤寂，永無止境的宇宙星空，活了過來。出現了很多「小動物」，出現了很多的「海魚」，還有「飛鳥」，還有「森林」……高岳最終又看到了自己，但又不完全是自己，因為他也成為了其中一員，成為了一朵像螢火一樣的花，飄蕩在宇宙中，漫無目的地飄蕩著，他似乎了解到一個訊息，他即將要去一個陌生的地方。
但是最後，他發現他根本抵達不了那裏，它們一起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年復一年……永無止境地在原地打轉，就這樣無休無止地轉着圈。然後這個圈，也是宇宙星空中的一個星系圖形……
「世界的原理，我似乎觸摸到了，跟我以往想像當中的不一樣。」高岳已經知道了自己為何會在這個時候，聽見這樣的聲音。這是自己在這一刻和這個小千世界接觸到了，有所交流。高岳的眼界對比小千世界而言，還是相差太多。小千世界本身也是眾生中的一員，有簡單的念頭，這種念頭比較機械化。雖然機械化，但是個眾生，就想成長，這是天道的規律。小千世界也想成長到中千世界，如果它這個「菜園子」肥沃的話，說不定有一天真的能夠成功。但是這個小千世界明顯已經沒有機會了，它即將會被毀滅，也許正因為如此，高岳才能夠和它進行一些接觸，聽見一些聲音！
「我明白了！」高岳睜開雙眼，他的雙眼中既是眼前的星空，也是他剛剛聽見的那個星空，顯化在他的一雙瞳孔之中。
剛才的一切，並非他所見，而是耳聞所產生的畫面。
「我的路沒有錯，第二代生來就是為了破萬道而生，他能破開萬道，自然也能助別人破開萬道，第二代是武道的守護者，也是萬道的開拓者。可惜的是，這種方法根本難以在大世中開枝散葉，個人的力量終歸有限，第二代缺乏引領眾生的法門，只能成為革命的先驅，最終埋沒在歷史的潮流之中。」高岳此刻的感悟，實際上也算是幫那金毛猿猴大聖解惑，可惜對方並不在此而已。當初還只是十重武尊的劍神去到西方萬蓮聖母壇前，討要個公道，看似自不量力，實則他那一劍，讓諸仙和當時的萬蓮聖母都看到了某種希望的契機。如高岳剛剛所領悟的一般，劍神的劍，同樣能助人破開萬道，只要有人領悟出真意之法門，哪怕還沒有修鍊成功，只是看到了真空在何方，劍神之劍，亦能強制開啟真空領域，送人住進去，萬道萬法一時之間也難以阻擋！
當然了，此中過場絕非如此簡單，要想將人送進去，單憑劍神一人之力，萬萬不能做到，真空中的大帝若不出手接引，天威之下，在第一時間，會將想要踏進去的存在滅殺當場。
不過難歸難，或許劍神的確成功過，不然，僅以天神之境界，為何能領悟出戰敗天尊的真武之境？必然是看到很多大能對真空的領悟，甚至得到過大帝傳授真諦，才最後領悟出一門絕世領域，不在跨入真空的境界之下。
高岳如今領悟的真武之境，說到底，只不過是劍神在時間長河中的億萬個時空中的一種真武領域而已，只有將時間長河中億萬個真武之境合一的劍神，才能在不死不滅山之前，幹掉見證者！真要算起來，每個時空中單一的真武之境，絕對算不上多麼逆天的東西，只有結合為一體，才能發生想像不到的質變，不然根本瞞不過見證者的眼睛，豈能容忍劍神成長起來？
見證者一脈，自認為所修鍊之法，乃是獨一無二的真法，這一脈最終卻敗在劍神的劍下，足以證明真武之境的終極奧義之強大！
要知道見證者自認為修真法，成為天尊后，卻不屑和伏區等三大天尊往來，可見其打從心眼裏，他是認為比三大天尊要高明的。可笑的卻是，古往今來第一個被人幹掉的天尊，也正是那位見證者。
此時此刻的高岳，心中越發確認了以前自己領悟的想法。只有當鼓足勇氣，前去直接面對威力可比天神天劫的大世天劫的氣浪波濤，高岳才能更加深刻的認識自己，也能更加深刻地完善以往的想法！
這就好比是背後拿刀子捅一張畫像，和正面拿刀子捅正主的區別。紙上談兵終歸是小道爾！
他現在滿腦子的是什麼想法呢？即是「眾生我為師，而人人為師，後人人無師」的想法。這條道路，要推廣起來極為不易，發願太大，越易夭折。
這條路不是說高岳想當萬物眾生的老師，而是他要開創的這條道路，是一條人人都能想到，但卻沒有人敢於實現的道。什麼道？就是如意真解。
在高岳看來，如意真解才是眾生所行之道。
不久后，他會將如意真解變成實踐的道路，而不止是理論說法。
人人都通曉了這種理論說法，那麼人人都為師，到時候，天下都無師了，人人都大解脫，到時候，人人都能真自在了。
高岳不知道真空大帝所追求的真空是何意，但那都無所謂，明白自己的追求是什麼就可以了。
助我，助人，助眾生，而後人人無師，人人都真自在，不需要輪迴。
——這是一條勇往直前的路，至於真自在之後，前路在何方？高岳不會去想，他認為到了那一步，已經超越神話時代，超越諸子百家時代，甚至超越諸古時代之盛世。那時候，人人都打破了天道的規律，天道還有必要存在下去嗎？更寬廣更精彩的征程將會等待着那個時代的眾生，一起去開拓和開創，已經沒有「菜園子」能夠容納他們。
高岳將會帶着眾生看到，人的本性之解放，是不需要一個「菜園子」來輪迴的，修鍊如意真解，人人都知道了目標，那麼輪迴已經沒有了意義，就要殺死輪迴，解放人性，歸還真自由。
這條路以前是不是有先賢想過並且走過？
縱然有，高岳認為那些先輩的宏願應該都不夠宏願，不然世上不會出現一個李雪寒，為了破萬道而生。
正所謂不破不立，破而後立。但破了就能立么？高岳不認可。
需要引領者，或者說需要引領眾生的一門學問，才能真正的破而後立。不然眾生的資質本就分三六九等，有人能立，自然有人就不能立。
所以李雪寒的「破法之道」，只是朝前跨了一小步，能否接下來昂首挺胸，闊步飛躍，還需要後人的輔助。
這輔助是一門學說，高岳找到的輔助學說，就是如今的如意真解。
說是學說，其實也是一大法門，此乃高岳自從神秘石窟中無意間，在乾涸的功德水池中，也就是鵪鶉蛋的那口池子內部殘破宇宙里，打出的「無意拳」，經後來發展成「如意拳」，再到「如意真解」，此法門並無行功之竅門，會意則通。當然了，現在還只是雛形，還沒有形成完整體系。儘管如此，當初高岳的如意拳，可還算是他的一大殺招，可見已有了一定的火候，眼下過了這一關，如意真解必然更進一步，日後行走各世界，不斷完善，未必沒有創出一部絕世法門的可能。要知道，高岳如今的起點很高，又有真武之境相助。也就是說，他已經具備了修鍊真空大道的一些基礎條件，虛空大道完全可以擯棄，只做借鑒。
這些且先不論，只以學說而言，高岳認為，這門學說只要是眾生所行之道就行了，不會像李雪寒的真武之境，是獨門領域，除非像高岳這樣再走一遭，經過李雪寒所留的後手一路打磨，才有萬分之一的可能領悟真武之境。
高岳發願要帶領眾生「破而後立」，也只有帶領一切眾生，一起前行，才有幾率成功，最終完成李雪寒沒有走完的征程！完成高岳自己的宏大願望！
「來了！」高岳注視着前方，大世天劫的龐大氣浪，磅礴驚人，覆滅一切！
本來還很堅定的高岳，信心似乎略有動搖，眼神閃爍了下。這股氣浪，衝擊太強了，在他的真意法眼之中，一顆巨大的發光恆星，比以前在人間界的太陽星不知道要大多少倍，但是在氣浪的衝擊之下，並沒有堅持多久，就支離破碎，而後成為齏粉……
高岳面色凝重！
他不能再無動於衷了，他發現自己之前遠距離的觀望，還是稍微有些輕敵。
「苟且與亡，嘿嘿……」高岳喃喃說了一聲，不過聲音中略帶自嘲意味，笑聲更是對自己略感不屑。
他這時候對這四個字才算是有了更深刻的認知，明明可以袖手旁觀，他卻為了證明自己的想法而強插一手，要救此界最後的一個星系之生靈。此舉實則是挑釁，挑釁天道之威嚴，故而那大世天劫降臨之後，本來一擊就能重創此界，但後來卻「不留餘力」，持續降臨。在那「鏡化」的穹頂，裂縫更寬，無窮無盡的劫雲持續蜂擁，裹帶着無法估量的混亂能量，降臨下來，不將此界轟碎不罷休！
故而此刻的天劫氣浪，凶威已經遠遠在高岳之前在四元素之空裏觀察的情況之上。
高岳之所以要自嘲地說出「苟且與亡」這四個字，乃是在他的潛意識中，居然萌生了一股退意。
不錯，就是退意。似乎有個聲音在他心底聲嘶力竭地咆哮，要他快跑！現在退回四元素之空依然還來得及！
憑他的真武之境，速度不在金童之下。在四元素之空裏，此界哪怕灰飛煙滅也無妨，不會受到太大的波及，因為已經脫離了這個小千世界的範疇，最多他們再跑遠一點而已。
但是，高岳不願就這麼退走。他本就被這大世天劫盯上，不可能永遠地躲在真武之境裏不出來。還有就是他不願意放棄證道的機會，危險越大，機緣越大，度過此劫，他相信自己會進入另外一個全新的層面。最後一點，還是為了最後那一個星系，這是他和天道此次博弈的籌碼，怎能輕易放棄？
「自古以來便說：『清者為天，濁者為地』，世間一切，均由二氣衍生，此乃眾生之父母也。不過，清濁天地，涇渭分明，不能混淆一談，不然天、地不分，則三界大亂。」高岳想到這裏，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我以為天地乃為模型，塑造成如今這般，只怕也並沒有參照之物，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不過是經歷過千萬劫，才有如今的規模。千萬劫數，未嘗不是千萬次嘗試。有的種族，肢體龐大，頭腦簡單，只知破壞和掠奪，而不知道創造。類似的生物，應該是失敗品，自然就會被淘汰，泯滅於歷史……我也是一清一濁二氣所化肉胎，適才我還能感應到兩股氣的存在，說明還有可塑性。」
喃喃自語到這裏，猶如撥雲見日，高岳內心通透，再也無所顧忌。
「好！」高岳大吼一聲，一手指天：「那就用我的所有來拼出一個可塑性！哈哈哈哈，你沒有參照物，我卻有，參照物就是你，我已先天立於不敗之地，有何所懼！殺！」此言聲落，高岳放足奔跑起來，迎著那磅礴氣浪衝去！同時右手食中兩指一併，祭出真意葫蘆，懸浮在他的頭頂。隨即雙掌一合，一分！
——嚓！
火花四射，兩掌之間已經是多了一柄滴溜溜轉個不停的火紅寶刀，此火紅寶刀猶如當初他點空成布，並非真氣之劍，而是實際存在！
高岳乃二氣化肉胎，他自己都還不知道自己究竟得到了什麼，根本還不知道自己的能耐。需知真意葫蘆的來歷非常強大，還有更多的神秘色彩。乃是三大天尊在混沌樹那裏所得，連三大天尊一時都看不透真意葫蘆，若非勾陳大帝和劍神適時出現，三大天尊拿回去參悟，也未必不能參悟出東西來。
先天就自帶真意，在混沌樹上蘊育而生，三大天尊若參悟其玄妙，說不定能夠窺見真空中的秘密，這也是勾陳大帝為何冒險前去強取的原因，說是強取，實則是用不死不滅山以另外的法子交換而已。
這柄隨手而來的火紅寶刀，同樣不是虛空大道的產物，高岳此番有所感悟，激發戰意，乃是隨性而為。
感受着火紅寶刀傳來的波動，高岳心中驚喜！來不及思索了，兩手緊握刀柄，霍然舉過頭頂，朝前猛烈豎劈而去！
「開！」高岳暴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