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呂家宴,好友見

第42章 呂家宴,好友見

呂岩隨著家僕來到大廳時,天色已有些昏暗。大廳里聚滿了人,幾個長輩圍在桌前緊挨著坐著談話,幾個同輩們站在桌旁交談著,婦女們則在廳外的鄰水平台上一邊看著孩子一邊又說又笑。

廳門大開著,這年節里熱鬧的氣氛,讓人們暫時忘卻了冬季的清寒。

這時,呂岩的四弟呂炫從廳里出來往他妻子那兒走時,望見了呂岩,頓時笑逐顏開,向呂岩行著禮。

「三兄,真是好久不見。」呂炫說道,「今日陪青兒去外面逛了逛,回來的時候聽五弟說你來了,我當時還以為他開玩笑呢,沒想到是真來了。」

呂岩面露笑意,說道:「四弟可別笑我,哪個年節我不在家?倒是你去年不知在哪裡逍遙,此時倒怪上為兄的不是了。」

說笑間,一聲清脆的「父親」傳來,呂炫身邊跑來了個約莫三四歲的小郎君,後面跟著他的母親。

「父親父親,他是誰呀?」那小郎君抱住呂炫的腿,抬頭眨巴著眼看著呂岩問道。

「你看,孩子都不認得你,是你的『不是』不是?」呂炫撫著小郎君的頭,看著呂岩笑道,「青兒,這位是你的三叔,快向三叔問好。」

「三叔好。」那小郎君看向呂岩,小小的身子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模樣很是可愛。

「這是青兒?我記得上次見他,還是個滿地爬的小子呢。」呂岩笑道。

「現在跟你一樣,能到處亂跑了。」一個有些渾厚的聲音傳來,是呂岩的長兄呂煥。呂峰緊跟在後面。

呂岩轉身向呂煥行了禮。

「看看人家四弟,孩子都這麼大了,你小子還沒個定性。」呂煥半開玩笑地說道,「背著我們悄悄成了親,這也算了。這次還不把弟媳一起帶來,真是過分了。」

聽著這話,呂岩愣了愣后和一旁的呂峰對了對眼兒。看來在這一大家子面前,父母還沒說破這事兒。呂岩便對著呂煥歉然笑了笑,不作回答。

當時若知道會有家族聚會,自己還會來,呂岩當時就不會任由自己一時起意了。

或許,當時的自己以為,姤兒可以幫他撒很久的謊。而現在的每個人見到呂岩,都會提醒他,那個一去無蹤的人,和那時自己察覺不到的情思種子。

晚膳開始了,一桌男子,一桌女子和孩子,各自談論著各自的熱鬧。坐在飯桌旁的呂岩,聽著家中男丁從文學談到戰事,從民生談到政治,大多是呂岩很久未曾聽到過的言談。

呂氏一家,彼此際遇不同,性情不同,官職不同,因此講述的也是各有各的趣味,呂岩傾耳聽著。這種情形,好似回到了七八年前,也是年節之際,也是一屋子的人,談論著彼此的經歷、所學和所感,當時呂岩也是這樣津津有味地聽著。

酒席間,呂岩在通亮的燈火中回憶起那時的觥籌交錯,到後來的滿目瘡痍,再到現在心頭的點點星火。剎那間,恍如隔世。

第二日。

城西的西市再往外的小山下,是一片臨時搭建的客棧,大大小小地沿山腳排著,店門口掛著紅黃色的旗子,有的還擺著文曲星的神像,旁邊豎著三根香燃著。

呂岩沿著街往裡走,街上的行人很少,兩邊賣筆紙經書的也不太吭聲,只在有人經過時吆喝一兩句。呂岩暗自感嘆,這真是名副其實的「書生街」啊。

苟杳住的不是客棧,而是這「書生街」末端的一間小宅院里。這本是呂岩三叔為偷得清閑建的避暑小居,冬季天寒沒人住,苟杳卻選擇了這裡。

看來昨夜長輩們說得沒錯,苟杳真是選了個好地方。四方學子在京城無依無靠,身上的銀兩也不多,便自然形成了這些小客棧,朝廷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於是不過兩年,這兒的荒涼地便成了清寒學子們讀書交流的「黃金地帶」了。

扣響宅院的門,迎面開門的是林錦。

宅院不大,只有一方土,兩間房。林錦熱情地招呼著呂岩進來,領著他進了書房。

不出呂岩所料,苟杳正坐在書案旁埋頭讀書。他聽見動靜,一抬頭見是呂岩,急忙撐著桌案抖抖腿,站了起來。

呂岩本來打算送點東西過來就回去,但看那苟杳似乎並不介意捨去讀書的時間,和呂岩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著。

呂岩得知兩人來京城時見到了林錦的哥哥林謙,他正在做賣草藥的商人,雖然買賣不大、薄利多銷,但好在以前林家在京中有一定的人脈底子,銷路正在慢慢打開。

苟杳和林錦自然也問起了呂岩的近況,以及為何不見姤兒。在知情的好友面前,呂岩只得避重就輕地說了大概實情。

「你是說,姤兒和一個男子走了?」苟杳問道。

林錦在一旁聽著似乎想起了什麼,問道:「那個男子,是不是看上去硬朗英氣,穿著很貴氣的模樣?他好像之前姤兒回家鄉時來找過她......」

呂岩似聽非聽地點著頭。

苟杳倒不以為意,從和姤兒初見時就知她的交友隨和與往來浪跡,所以並不覺得疑惑或擔心。這個有些粗枝大葉的人對朋友的了解,一點都比不得他的朋友對他,此時的苟杳仍未有絲毫注意到呂岩此時的黯然沉默,自顧自將話題轉移到了科考上。

而觀察入微的呂岩,卻在短暫悵然後又把注意力轉回了苟杳身上。他見苟杳支開了一旁沏茶的林錦,面色上似有話想說。

「迎考之際,我在這兒打擾了也算久,你不急著趕我走?」呂岩問道。

「......」

苟杳喝了口茶,站了起來,打開窗扇望著院內的陽光。這時,大門外呂岩剛剛經過的安靜道路,傳來一陣陣嘈雜聲。

呂岩仔細聽著,好像有吟詩的聲音,和掌聲,還有雜七雜八的議論聲。

「你聽,外面又開始了。」苟杳說道。

「這是......在賽詩嗎?」呂岩站起來走到苟杳旁邊問道。

苟杳點點頭,說道:「嗯,隔三差五地來一場。」

「這不挺好?你沒去試試?」呂岩笑著問道。

苟杳卻搖搖頭,輕輕關上了窗扇。「剛來時,我去參加過幾次。」苟杳轉身踱著步說道,「也遇見了幾位有才氣的學子。本想一起深入探討學術,拓展見識,但是......」

苟杳回到了坐榻上慢慢坐下,呂岩也跟著坐了回去。

「只是,他們經常出門,不太有機會能交流。」

「出門?這個時候不應該在屋裡好好學習嗎?」呂岩問道。

苟杳皺了皺眉,說道:「這也正是我奇怪的地方。後來聽說他們是帶著些書畫作品去給城裡有些名望的人評鑒,前幾日還有人找到了韓明府的門下。據說若有幸得到貴人賞識,那麼考中的可能就很大。」

呂岩也蹙了蹙眉,回想起印象中好像也有過一些書生去找過他的表叔父,當時表叔父還和他說道了幾句他們寫的詩。

「我朝科舉,重學識,也重名聲,當年醉吟先生,還有更早的陳伯玉等,都是因其才氣聞名被賦予官職。」呂岩說道,「他們拿詩去毛遂自薦,大概是對自己有信心把,這有何不妥?」

苟杳倒了一杯茶,拿在手上,說道:「本沒什麼不妥,畢竟有才外露無可非議,但是,這樣一來,這街上的人看到好處,紛紛效仿,要麼在城裡自薦,要麼在大街上大肆舞文弄墨,真正潛心讀書的,就不多了。你說,這不是本末倒置嗎?」

看著苟杳臉上帶著疑問和不滿的神情,呂岩明白了他想說什麼。在這樣的氛圍下,眾多考生中不免會滋生出些沽名釣譽之徒,或是結黨營私之輩。

略加思索后,呂岩彎彎嘴說道:「沒想到你也能被外面的熱鬧擾了讀書的心思,我還以為你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呢!」

苟杳一時哽住,看著呂岩,只聽他接著說道:「我呢,這些天別的沒什麼長進,倒是想通了一些事。」

說著,呂岩給自己倒了杯茶,又開口道:「這世上選擇,不在世人眼光,而在自己。昔日勾踐卧薪嘗膽,眾人為恥,今朝太宗玄武之變,卻成就了貞觀之治。一時的委曲求全甚至越過道義,能真的去評價一個人嗎?」

苟杳聽著呂岩說的話,似有理,卻又不贊同,眉頭鎖得更緊了。

「所以,推崇德禮也好,深究學識也好,最重要的,是始終知道此心,究竟忠於的是什麼。倘若世道如此,何不放開了心走出去看看,也好試煉試煉自己的心。」

苟杳思索著。

然後,他起身,向呂岩深深作了一揖。

「受不起受不起。」呂岩也回了一揖,然後慢慢咧開嘴,有些賊笑地問苟杳道,「所以,明日丁府的郎君丁褚松擺宴請客,你跟我們一起逛逛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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丟一枚銅幣等月兒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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